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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雪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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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廿六。

    昨儿夜里江陵落了半宿的雪,寇府西院的小花圃彻彻底底地被冻上了。

    冬梅清早起来扫雪,看见那几根草花骨朵冻得直打蔫,干脆找来一把掌大的小铲子,顺着土沿一点一点挖出根来,准备重新种些。她正忙着,春桃也来了,春桃端着个白瓷小盏,里面装着些薄薄的雪丝。

    江南的雪薄极了,几乎落地上就消融,半宿的余量也是挨不到天亮。春桃今日起得早,见房顶青瓦之上还有点残雪,特意攀着梯子上去,用白瓷小盏蒯了这么半盏下来。

    但她一路走着,这点薄雪还是化了个七七八八,到西院寻到冬梅时,盏中也就剩点小雪丝了。

    “冬梅姐,二小姐醒了嘛?”春桃问。

    冬梅回首,望向两扇阖紧的窗子,摇了摇头:“都没醒呢。”

    春桃极小声“啊”了一句,有点惋惜:“那我白去蒯雪了,还想让二小姐看看呢。”

    冬梅失笑:“一点儿雪,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看的。”

    春桃将那白瓷小盏宝贝似地护在怀里,小声嚷嚷:“那二小姐不开心嘛!前些日子受的伤刚好,就被大小姐拉着没日没夜地学功课,人眼瞅瘦了,那小脸儿都尖了。”

    冬梅将花圃里的土重新铺好,用小铲子把表面一层浮土敲瓷实了,这才起身,拍拍膝间裙角,说:“大小姐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的?就你心疼你家小姐。”

    春桃不服,却又不知怎么辩驳,哑了哑火,“哎”了几声。

    冬梅倒了点井水,净了净手,说:“行了,要是闲着就去小厨房看看,昨儿就安排熬的糖山楂水,今早应该是能喝了,去瞅瞅,一会儿端两盏来。”

    自奚云大火寇清清被浓烟呛伤了嗓子,念念就直接断了她的甜食,几月来都是以清汤素食为主,好不寡淡。寇清清一开始也忧心自己的嗓子会变得粗哑难听,特听话地吃药、忌口,可一两个月地下来,伤情也渐好后,寇清清就忍不住了。

    她苦苦哀求许多日,撒娇耍赖的手段都用上了,才算是得了她念姐的首肯,允许打一波新山楂,熬些糖山楂水喝——这话是昨儿晌午应允的,山楂是下午急急忙忙打的,糖水是半夜就开始熬的。

    春桃听冬梅这么一说,也才想起来,手中白瓷小盏也不顾了,往院中石桌上一搁,就往小厨房走。

    边走还边说:“冬梅姐,那一会儿二小姐起来了,你可大点声喊我。”

    冬梅应下。

    春桃走的急匆匆的,白瓷小盏卡着石桌边缘,眼瞅着就要掉,冬梅上前托着盏沿往里推推,耳边恰好传来房门吱扭一声轻响,她赶紧回头,正看见念念推门出来。

    院里小道上的薄薄一层雪被冬梅扫的干干净净,摞成笔直的两绺堆在道边。念念披着件薄裘,寻着石凳坐下,接过冬梅端来的温熟水,借着盏壁暖了暖手。

    冬梅道:“小姐怎么不披件厚实点的?”

    “还行,不算太冷。”

    念念还没细致地盘发,只用根玉簪子随意挽着,绸缎似的乌发裹成一个圆润的墨球,还余下些,便散着,发尾刚好垂在肩上。她双肘支着石桌边缘,颈间微仰,捧着杯盏一口一口轻轻抿着。

    那点温水沾湿了念念的红润的唇尖,在雪日微光的照映下更显得饱满诱人。冬梅看着她,只觉得自家小姐愈发美的不可方物。

    冬梅笑道:“怎的不冷,今日雪融时,可就该冷了。”

    念念莞尔,她单手托着腮,眸光柔和望着不远处,似是在想些什么。忽地,她眼眸一移,正看见突兀出现在石桌上白瓷小盏,奇道:“怎么放这了?”

    冬梅:“春桃拿来的,说想让二小姐看看雪。”

    念念了然,她望向上方半枯的柳枝,柳枝儿高,上面的积雪还有着,虽然也是薄薄一点,但好在还能依稀辩出来是未融尽的雪。

    “还有些可看的,无妨,小盏撤了吧。”

    冬梅点头,倏忽又想到了什么,忙问道:“小姐,老爷这次进京有几个月了,年底前是不是该回来了?”

    念念一怔,心里算了算,随即摇了摇头:“……得过了年罢。”

    自三月前奚云楼大火一案查证到怀南王李霄安头上,寇靖的归程之日就一拖再拖。眼瞅着年关将至,寇靖寄的家书也只字不提朝堂之事,只说不日方归,可这“不日”了许久,仍是点人影儿都看不见。

    年关下,谁家的掌权人不在自己家里坐镇,也就是寇府出了个百年难有的毓秀之才寇念念,即使寇靖不在,这府中事也能处理的熨帖至极,不至于卡着年关被人使绊子,惹了一年的不痛快。

    也是因此,念念这些日子忙的不行,几乎天不亮就要伏案捋事,夜半了才堪堪能歇息,人消减的手腕细骨都突出了几分。冬梅时有趁着给念念更衣时偷偷比量,发现那腰间束带果真宽了几指。

    思至此,冬梅鼻尖一酸。她比两位小姐和春桃都要年长,因着就把自己看作这西院里最成熟体贴的人,她事事尽心,却仍有难以把控情绪的时候。如今是,几月前偶碰到从书房垂着泪跌撞奔出的小姐时,就更是了。

    冬梅还牢牢记着,那日念念小姐哭红的眼尾如披天红霞般触目,泪珠儿似珍珠弦断,滴滴垂落砸湿她的肩头衣襟。冬梅在寇府十数年,这是唯一一次见到她家小姐这般伤心欲绝的样子,她心里发堵,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

    冬梅有问,念念为何这般难过,但念念阖唇不启,半个字也未与她透露。冬梅明白,是她家小姐不愿说了。

    时到如今,彼时翻涌不休的情绪早已沉入数月如墨的夜色,念念亦如往常,过着周而复始的清净日子,可就是有一种奇异又不安的感觉,不停徘徊在冬梅心间——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这点预感般的心思,冬梅琢磨良久也没得出个结论,她日日陪在念念身边,也没找到丝毫令她如此心神不宁的蛛丝马迹。冬梅后来便觉得,许是夏逝秋来,秋又走的极快,江南的冬天趁人不妨,裹挟着冷风灰雾转瞬就来,勾的世间犹如变天,这才惹得她提心吊胆、疑神疑鬼。

    所以,尽管今年的初雪薄如蝉翼,江南的日头依旧暖和,冬梅仍觉得它们万般碍眼。

    “冬梅,你在想什么?”冬梅沉思的情绪明显且外露,念念观察了一会,见她还在蹙着眉琢磨,不免轻笑,唤她:“放心罢,即便爹回不来守岁,新年初他也会回来的……过了年,就是江南第一才女的评选了,选完,有些事才能了了。”

    念念这一个“了”字,大抵指的是李霄安年关叛乱、后被戚尚坤真正以造反的名头缉拿归案,打入诏狱砍头之事。但如今年关未到,念念虽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尤为断定,可这场乱在现今儿还是连苗头都小的可怜。

    冬梅自然不知她的想法,满心满怀以为这个“了”字,特指的是那一日让念念伤心垂泪之事。冬梅有苦难言,一张小脸耷拉地比横垂的柳枝都长。

    “小姐,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冬梅有些小心翼翼,“不开心的话,可不可以和我说说……我虽然也做不了什么,但如果能让小姐开心,我什么都可以做!”

    念念抬手,轻敲了敲了冬梅的额头。

    她皓腕胜雪,眉如远山,一双眼眸潋滟如云,闻冬梅所言,她舒颜笑答:“一个个的,怎么都觉得我不开心?我能有什么不开心呢。”

    只不过,有些思念那个人罢了。

    念念垂下眸子,眉梢眼角如水温柔,纤长的羽睫遮住眼底的盈盈波光。

    荆州路不近,她托戚尚坤送去的荷包应该早入了渊如的手,可渊如仍是没给她寄回半个字的回信。

    念念不着痕迹地咬了咬唇。如今她身困江陵,难去荆州寻他,在荷包里允下三月便去的承诺也成了一纸空言。

    渊如还在生她的气么……

    念念瞬时心烦意乱,可她不想让冬梅跟着忧心,扭头之时即换了个轻松愉悦的模样。

    念念道:“对了,前些日子让送往荆州的东西,可安排妥当了?”

    “都妥了”,冬梅答道,“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念念微微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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