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坟茔
白元像是被猛兽盯上的绵羊，第一次感受到被绝对力量震慑的恐惧。
那是我自己、那是我自己……
她不停地告诫着现在的自己，可控制不了从里到外的骇然，浑身都在发抖。
“嘎——！！！”
粗粝喑哑的吼声突兀地响起，莹莹白光环绕着山顶整片地面，由凤皇神女尾羽织就的一片巨网，牢牢护住了哭泣逃窜的小凤皇们。
空中一声巨响，尊贵的紫色惊雷炸裂，一下比一下更沉闷、更剧烈。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元发现那枚尾羽完成使命后，盘踞在半空中，一时转向白凤，一时转向白元，似乎已经找不到主人。
“火流星，好像是停下了。”
丹穴山顶光洁如白昼，白元眼花缭乱，似乎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冲着她微微一笑，素手一伸，像是在空中捡走什么。
身影一闪而过，转身离去。
不处在此方世界，亦不属于彼方世界，独立于世，茕茕孑立。
白元眨眨眼，收拢心神，紧张地看着被一团火焰加身的白凤。
“白凤，停下吧，你的恨不能让你得到救赎。”
话音一落，洁白的尾羽直直地冲着白元飞回来，变成一把洁净如骨的刀，归于白元手中。
紫色天雷滚滚而动，白凤周身的火焰更加强烈，带着哀哀悲鸣被彻底吞噬。
目睹这一切的白元无法自拔，沉浸在死亡的恐惧中簌簌发抖。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她的肩膀，有个熟悉的声音轻柔地在耳边响起，“元元，别怕。”
不怕，不怕。
这一切都是过去的情境，就算再真实，也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不是她的力量可以改变的。
白元双目含泪，无声哭泣。
灼热的痛苦感同身受，丹穴山自此成为一片焦土，无数彩凤只能在神话古籍里畅想和怀念曾经的天地仙山。
“叶明明到底在哪里？”
相柳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却带着一层光晕，并不能看清眉目。
白元的眼泪还没有干，一片白雾的虚无中，她梳理着头脑中的层层混乱，根本理不出头绪。
“曾经，我在白凤视角下，看到过火流星的全貌，明明就在火流星的石头中沉睡。”
白元站不起来，相柳也不过来扶她，只能自己摸索着一点点寻找着支点。
“幸亏你没有愚蠢到去帮凤皇一族对抗天雷。”
相柳的声音真实了一些，脚步声传来，白元嗅到熟悉的万妖之王气息，却也有一丝明显的血腥气。
“柳柳，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因为我和你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相柳细弱的眉眼露出，白元目瞪口呆地看到他舔舐嘴角的血迹，清晰地闻到那是属于凤皇族人的鲜血。
“你……你吃了……”
相柳身上血气几重，阴鸷地盯着白元，“你想多了，我虽然憎恨凤皇，却不会做这样的事。”
手摊开，相柳把一块火流星的石块地给白元，坦诚布公，“我在白凤濒死前捡了这个，这些鲜血是它的。”
血脉之子并不只是血脉相融，相柳无法隔断对凤皇神女血液的天然向往，趁此机会喝几口鲜血，也是本性使然。
白元尽量说服自己，却看着相柳嘴角的血迹不敢再靠近。
滚烫的火流星碎渣在手中，白元非常清楚，如果她刚刚动用现在的力量去阻拦天雷降落，必然会受到天地惩戒，甚至会被相柳攻击。
她紧紧捏着高度灼烧过得碎渣，奇迹般地从中得到了新的安抚力量，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柳柳，我知道你和当初的我一样，极度憎恨凤皇一族。”
白元努力吸气，再吐出，谨慎地说，“可我明白时过境迁几个字，你不必如此提防我。”
怪不得不许华彰进入到白元的记忆情境，万妖之王不愧是世间最狡诈的妖物，就连血脉之母也不能得到他完全的信任。
“……柳柳，你支开华彰，就是为了试探我吗？”
相柳无声一笑，“妈妈，我这次来，就是寻找叶明明与你的关系，可白凤转世入人间，随她一起而去的，只有这块火流星。”
凤皇必定烈火焚身后才能复生，历经十世劫难如今觉醒。
白元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火流星碎块，不知作何感想。
场景变换，白元还没有梳理清楚刚刚的是不是幻觉，那白衣女子在眼前又一闪而过。
火流星突兀地热了一下，烫得白元几乎握不住。
“你是说，明明的本体是那枚火流星？”
白元难以置信，一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居然是一块石头生成的？
“自古以来，人类神话传说中，成神成圣的精怪中，幻化于石头的也多，最著名的不就是那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
白元习惯性地蹲在地上，并不能接受这个猜测。
“可是，如果那火流星是明明的本体，她不就是奉命来杀我的？怎么会与我一起转生十世，还成了最亲密的姐妹。”
时光变换不等她们适应，白元像是坠入冰窟，仿佛从极热的三伏天直接被丢到北极的天寒地冻。
只一瞬间，白元感觉到她的脸已经冻木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舌头根本不好使，身上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妖力用不出来，要不是相柳妖力四散，她的手指头都要冻掉了。
“这是第一世，就是你记忆里看到过得那次。”
全族人在那位部落公主眼前被屠杀殆尽，那个长得与叶明明一般无二的贴身侍女，死在凤族公主的残忍手段下。
白元眼睛发潮，可她知道，这是被寒冷冻出来的眼泪，还未等完全涌出，已经要被冻成一块薄冰。
连连用力眨眼，相柳的妖气汇聚到她的心脏处，一点点温暖缓缓散开，终于不再是那种要冻死的感觉。
“这是你心中的冷，无忧无虑的公主第一次感受到世人的恶意，就让全族人成为他人铁蹄下的牺牲品。”
白元看不见白雾以外的东西，四周安静得像是一片坟茔。
“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