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寻墓(六)
“你怕什么,怕我一时冲动,孤军深入,还是怕其他势力借此做掉了我?”
席秋实摇了摇头,神情轻蔑道:“不过,你这话提醒了我,提醒我的处境并没有表面看着那么乐观。”
进而,他目光凌厉一扫,落在面前的项东身上,后者身子一顿,瞬间进入紧绷状态,如临大敌。
“老板是觉得其他董事会趁此出来捣乱?”
项东想了想,旋即问道。在这个层面上,他们的确会不顾血缘关系,出卖最亲近的人,这就是门庭大户里的肮脏和污秽,在金钱利益面前,人心难测。
“他们从前停手过么?”
席秋实抬眼,面无表情的反问道,看得项东当即哑口。
“从知道我坠马捡回一条命后,他们对我还剩下什么亲情可言?”
顿了顿,男人低沉冷酷道:“就连同父异母的大哥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没有什么顾忌。”
“但这并没有什么坏处,谋其事必擅其器,更擅心机,擅冷酷,他们六亲不认,我也不必手软。”
只是,在大业未成前,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无论对哪一方都是损失,都是功亏一篑,在此前他连一丝后退的心思都不能有,保持现状不变,是对爷爷的承诺和对小妈的保证,更是变相保住席梦怀好好活着。
“您也不必担心,他们与您之间屡战屡败,也折腾不了太大的风浪,何况,我在吴江,自当替您拦下一切麻烦,保证您在贵州不受干扰。”
说到这,项东郑重地行了一礼,声音里透着无比认真,任谁看过去都是一副随时准备身先士卒,义不容辞的模样。
“啧……”席秋实投过去一眼鄙视,半天没有一丝说话的欲望。
项东默默寻思着是不是自己这番话太令人感动,可也不见对方吭声,或者作出表态。顿了顿,自己吞下一口不安,看了一眼桌上的资料,才恍然大悟,他是来报告消息的,而不是唠其他琐事和表忠心,他的忠心耿耿,是印在众人眼中的。
随即,他清了清嗓子道:“老板,南北时期涉及国家众多,那位老教授也具体给不出是其中哪一国,这一点还需我们自己来查。”
“为此,事先我查了一下,继十六国分裂出来,分为南北两朝,其中实力最强的是魏和齐,末代是陈,但陈为两姓,先陈和后陈,后为周所灭。”
“为周所灭,周……”
男人重复了一句,低喃而起,随即,看着桌子上的一叠资料,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好像从中忽略掉了什么,原本那该是属于答案的一类线索。
“是的,大周在后期军事强悍,国力雄厚,所以才能一举吞灭其他邻国。”
项东如实回答,并没有看见自家老板眼中闪过一抹探寻。
“大周,那么也就是说周是国姓咯?”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幕金碧辉煌的宫殿,席秋实下意识怔住,梦中血流成河的场面再一次汹涌而来,白骨征程,尸山血海,终是一幕无影无声结尾。
“阿东,有没有一种可能……”
过了一会儿,男人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种忐忑:“如果周程秋不是出生在近代,那么,他会不会是出生于公元前的古代?”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项东满脸愕然,一时半刻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那么不就说明,前世不是前世而是隔了几世的时间啊,完全不合理啊。”
可话又说回来,答案的合理性是建立在真实证据中,如果无法证明,那么一切看似不合理的地方,都或许是合理存在的可能。
这个方向,是他们从没有考虑算在证据范围内的,甚至他觉得上一辈子的事情,一定是近代民国,而非封建王朝时期。
“阿爷说,席氏为了解除死亡诅咒,近百年间都在为此不懈努力,花费了百年时间,牺牲几代人……”
斟酌了片刻,项东试探了一句:“您是发现了什么?”
席秋实没有回答,而是慢慢敛起心思,切换到另一种状态:“先去通知梦怀,告诉他我带来的老手与他们在贵州汇合。”
思绪逐渐淡去,谜团将会越缠越大,问题只会越来越多,与其坐在这里臆测,不如直接当面问问。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博弈不会停止,这是命运给他的考验,也是下达战书,他不能不接,必须得接,而且要接得漂亮,接到好结果。
“明白。”
不待多问,点了点头后,项东大步走出房间,拿出手机通知一些人,同时也得安排周全。眼下,他只能先顾紧要的事情办,等到了时候,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十六国,后陈和大周,半程和周程秋……”
灯影下,男人眼眸中似蒙了一层雾,隔绝房间里的光亮,亦透不出一丝痕迹的深邃绵长。
——
晚上八点左右,贵州六盘水地界。
旅店一楼外,闫老七左右手各拎着一箱矿泉水,朝着停车场走去。
“二尕,你钻车底都给我检查检查,明儿出发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是要找你是问!”
说话间,他放下水,往后备箱里挪了一下,看着陆陆续续搬送过来的物资,默默数了数量,叉着腰歇了一会儿。
“放心吧,七哥,保准一切正常。”
车底下方传来一声闷沉的声音,听得没有那么清楚,闫老七舔了舔干燥的唇,没有多加废话,又原路返回,边走着边摸裤兜里的烟。
他叼着烟还未走进大厅时,忽与里面出来的人打了个猝不及防的照面,闫老七本能一愣,拔下烟拿在手里,寻思着说点啥,还未等他琢磨出来时,半程已经擦肩走了出去,连一丝抬眼都懒得看他。
“这娘的,真是供了个活祖宗!”
闫老七转身瞪着眼,满脸晦气的样子道。即便看不顺眼,他也不能表态拒绝,毕竟这是顶头大雇主送过来的,而他们拿钱卖命的这些人,只有老实接受的份。
“小北,去把席梦怀给我找过来,这接人接哪去了,不是说找到了吗!”
闫老七叹了一口气,临门一脚,就差一步了,但这一步至关重要,他可不允许到手的鸭子飞了,一点影响都不能出现。
“七哥,小席总还没回来呢,出去有一会了。”
小北一溜烟跑了过来,随意抹了把汗道。他可知道闫老七在气什么,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清楚谁也不能招惹。七哥是个炮桶一点就炸,无法招惹,而那个天降的漂亮小姐姐,更是行走的定时炸弹,谁挨着谁倒霉。
“行了行了,指你,我是指不上了,我打个电话,你赶紧干活去!”
闫老七作势要踢对方的样子,小北见状迅速躲开,不等对方再说第二句,他人已经跑没了影子。
“真是闹心!”
闫老七叼着烟,含糊不清地哼哼道,手指快速翻动着屏幕,不等多时,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喂……”电话很快被席梦怀接通,男人懒洋洋地应声,似乎正百般无聊中。
“人接到了没啊,我这边整装待发了,就差这哥们来了。”
闫老七长吐了一口烟圈,手指夹着烟,有些不确定问道。
“还没呢,不过他一出来,我就能看到了,我车牌都发了过去,差不多到时间了,就这么几分……”
说话间,席梦怀漫不经心地抬头,远远瞧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他的思绪停滞了几秒,没有再出声说什么,人却下意识站直了,眯着眼睛看着对方越近越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怪了,这人怎么这么像……”他张了张口,有些发懵道。
“像什么啊?”闫老七满脑子一头雾水,几乎下意识回问道,然而话一问出,那边却忽然挂断了。
“哎嘿,这他娘搞什么……”
同一时间,席梦怀上上下下围着那人转了一圈,懵了几分钟后,才以一种惊奇的表情道:“不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这个时间段,他明明应该待在吴江礼佛,席梦怀挠了挠头,他十分确定是自己亲自开车送走的,但怎么现在,席秋实会出现在这里?
蹊跷,十分蹊跷,不是他眼花了,脑子瓦特,就是对方疯了……
男人挪动了一步,神情无悲无喜,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后,对席梦怀认真道:“我不是席秋实,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叫周程秋。”
“哈?”
闻言,席梦怀眨了眨眼,十分不懂现在席秋实玩得是什么套路,更别提能从中听出什么结果来。
“梦怀,我就是那个厉害的老手,你们雇我不就是看着半程么。”
顿了顿,席梦怀对着男人淡然如水的目光,寻思了一下道:“你这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这一旦下墓,我,我我怎么交代,我怎么敢交代?”
随即,他似回过神来道:“不是,你这么冒充别人,那吴江怎么办,他们现在可都以为席秋实在吴江休养呢!”
闻言,席秋实睇了他一眼,缓缓回答:“你猜得没错,席秋实还在吴江礼佛,现在站在这里,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你这次找来下墓的老手,他只是一个叫周程秋的人,你需要对席秋实负的责任,在周程秋身上通通都不需要做。”
沉吟了一下,他看着对方咽了咽口水,满脸震撼的样子:“此事干系众多,你知我知,懂了吗?”
话落,席秋实偏了偏头,以一种俯视的角度注视着对方,不曾改变一丝神情,却也隐隐透着一种高深莫测。
铿锵一声,似有什么在脑海里震裂开来,席梦怀缓了几秒,思绪渐渐平静下来,随即,他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