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寻墓(四)
“哦,从何而来的特别?”
静明手握着持珠,一颗一颗拨动着,目光转向对方的脸上,仔细捕捉着男人的表情。
“她记得前世过往,记得一切从前发生的事情,甚至记得她自己爱着谁。”
“可以说,她的一切都超越了科学常理。”
席秋实淡淡说道,不知不觉间,他的神色越来越温和,慢慢降下了冰冷,转而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感。
静明抬了抬眼,视线闪过一抹惊讶,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看见了不同的情绪,尤为奇特,同时却联想到了对方话里的意思,电光火石之间,他脱口而出:“那你喜欢她么?”
闻言,男人一愣,下意识皱了皱眉,想要否定,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
接着,席秋实摇了摇头:“我不谈情,也没有资格。”
张了张口后,他又坚定的点了点头再一次确认自己的话。
“我对她的兴趣,在她身上,不是指她的人。”
男人眉宇间略带倦色,然而目光清明,没有丝毫隐藏的意味,如此坦诚,叫人联想不到任何。
“那对席施主来说,她是一把钥匙么?”
闻言,静明试探地问了一句,看着面前的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顿时,他又恢复到了适才的模样,从容淡定,沉稳冷漠,浑身半似温度也没有,看似坐在一侧,却感到一种明显的距离感。
静明略有所思,手指一顿,手上的珠子半天没有再拨动。
“是,她在我眼里是席氏的钥匙,如果可能,我当然希望一切成真。”
席秋实神色不变,喉结滚动了两下,心中萦绕一股躁结:“也许对现在的席氏来说,我算得上是一种幸运,百年难遇的幸运,那么,她于我是一样的。”
他的目光在这一瞬极为郑重,同等于表明了那个女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嗡嗡嗡地震动声在对方衣兜里响个不停,席秋实微微朝静明颔首。
静明失神了一下,又很快反应了过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示意他可以出去接电话,男人点了点头,起身站了起来,回以一礼。
半响后,席秋实步伐沉稳,一路带风从禅房绕到石板小路上,继而略微弯身从拱门去到前面大殿。
大雄宝殿内僧客来来往往,不时有人跪在蒲团上虔心拜佛,诵经声回绕进耳畔,低吟连绵不断。
他一路不停,目不斜视地走近殿门,轻轻拍了拍衣袖,随即一脚迈了进去,仰头看了佛像很久,继而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愿佛如愿……”
等了一会儿,项东就看见一道挺拔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过来,神色里瞧不见情绪,看不出这次解惑的结果如何。
下意识间,项东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难言。这几年他陪着席秋实去了大江南北,从漠北平原到新北伊犁,翻越沙漠又到江南水乡,他们一群人从未止步,受雇席氏的同时,也都甘心折服于这个男人的手腕下。
他知道这件事情对席氏的重要程度,也明白自己追随的男人正在经历着什么,同等那些超过常识之外的事情,大多时候人们叫做鬼神之说,也有时候,被称为一种奇迹。
正如所言,项东一直在等奇迹出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这些手下的人都明白,就算存在再多的私生子,席秋实的地位无可撼动,只是在于他的选择罢了,他的选择也代表了席氏的选择。
当初,他自动放弃继承人的身份,选择退居幕后,游离核心之外。或许在外人看来,那样的做法等于被家族放弃,但对这个男人来说别无选择,席氏也别无选择,他们这些人更是没有选择,只有一如既往的遵从安排,决定。
项东一直都知道,席秋实很不甘心,他不甘心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不甘心自己的出生价值,然而,他必须放下,只有放下外在一切,才能寻找到生机。
——
一周后,内蒙古鄂尔多斯市。
彼时,康巴什区的一处民宿内,半程撑着下巴从三楼露台向外面看去,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同一间民宿,对面相隔很远的距离,两人同样站在外露台,拿着酒杯,凑在一起聊着什么。
“我不明白这算哪门子帮手?”
闫老七眼里压了些许阴戾,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有些不满道。
席梦怀仰头喝了一口酒,随即放下杯子,转而神情冰冷的看着对方:“七哥,这是我二哥的决定,连我都无从反驳,你觉得你的意见他会听?”
顿了顿,似不想这件事情让人下不来台,席梦怀指了指对方的手机:“你的电话打通了么?”
闻言,闫老七尴尬的咳了几声,顺势把手机揣了回去,有些不耐烦道:“没接是没接,不过他能随便塞进来个女的,我也能再找个新人进来!”
面对他的叫嚣,席梦怀丝毫不慌,更是没有理会,他转了个身,又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酒满的同时,他也远远地瞧见了对面阳台上的一抹倩影,镶嵌在星空之下,十分乍眼。
“怎么了,倒酒倒得呆愣是什么……”
闫老七适时转了过去,嘴里叨叨了几句,话音一顿,顺着对方的视线一同看了过去,看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愤怒道:“这小娘们就是长得好看,可这副皮囊在下面顶什么用,啥用不顶,关键时刻,我们还得保她一个废物!”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席梦怀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他是见过半程的模样,是挺漂亮,气质温婉可人,但凭什么是她呢?
二哥直白告诉他,这是一把好刀,可这几天在演练场上,他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她的利刃之处。
凭他怎么想,怎么想都想不通,这个女人身上的吸引力在哪,为什么二哥放着万花丛不挑不选,而是捡了一个她。
“啥?”
闫老七有些发懵,似喝多了酒,整个人有些迟钝。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你准备怎么办?”
说话间,席梦怀扬了扬下巴,指向半程所在的方向。
“唉,那我可不得琢磨一下,我得好好想想怎么供这位女祖宗。”
“不过……”闫老七唇角微翘,溢出一抹精光来,看着席梦怀磕着烟盒,神秘兮兮道:“你说我真再找个身手好的跟着她,也就是一路看着她,那么也算是完成任务吧!”
“算啊,为什么不算呢?”
席梦怀反问道,继而笑了笑。他看着闫老七一副小人得志的贼样,不免心中有些好笑,既然事情是他接的,那么理应也得他来找个各方面都十分稳妥的人才行。
“行了,既然要找个身手不错,办事稳妥的人,我给你谋算谋算,看看道上有谁适合。”
毕竟这码子事情牵扯着性命,不是那么好接的活,也没有那么轻松能拿到雇金。
见状,闫老七拍了拍席梦怀的肩膀,表情愉悦的看着对方:“行啊,你小子够意思,七哥没白替你扛事。”
“哎哟,是我没少替你担事吧,你怎么还会反说一通了你……”
“啧……”
看着对面勾肩搭背在一起的两人,半程不由地皱了皱眉,面露出十分怪异的表情,她可受不了大男人之间的亲昵动作,总觉得多了一些不自然。
“可惜,又可气……”
须臾,她摇头冷笑几声,笑声里夹杂着嘲讽,不知是在自嘲自己,亦或在讽刺席秋实。
她现在有些后悔,悔不该当初轻易上了套,答应为他寻墓。以至于磨蹭了几天下来,墓是一点没瞧见,反而一直在与菜鸡练手,对打下来她半丝力气都没有用,不是不用,而是一旦自己认真出手,那么对方很可能一刀见血,得不偿失的举动,何必找事。
想到此,半程长叹了一口气,手指叩了叩护栏,咚咚咚的声响不停,使她显得有些无聊,站了一会儿,她就回去了。
直至深夜降临,四面彻底陷入静谧,迷迷糊糊中,她再次记起了从前,无数个破碎的画面从眼前飞跃而过……
“阿姐,为什么是你?”
梦里,她泪眼朦胧的望向面前站着的金冠男子,他直指着她的眉心,说出来的话,一声比一声绝望和悲戚。
“为什么是你呢!”
“为什么,你要亲手抹掉这一切,你辜负了父王的嘱托,你辜负了陈国万民,你辜负了我,更辜负了自己一腔明志!”
“是啊,到头来,这一切都被辜负了……”
她怔了半响,笑着说出一字一句,漫进心底的残影,看见过往每次选择,周程秋的笑就混在眼泪中,她陷落了,她一次一次的陷落了……
“所以,就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留在轮回的边缘,永生永世,都困在这里……”
一晃而过,眼前富丽堂皇的大殿忽然变换了模样,斑驳城墙下血流成河,尸块横飞,残破的战旗随风飘荡着,形似人间炼狱一般。
“半程,这是我的忠诚献礼,屠尽满城,为你恭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