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对赌契约
“怎么来这趟只提了只兔子来？”
范舟敲开千味楼后门，门人通禀后，一大腹便便的管事见着他先是挂上了笑容，但当他看到范舟背篓里只有一只活兔时不忍皱眉。
“文管事，走这一遭主要是想先跟您谈些事情。”范舟摸着头不好意思道，他也是头一回带这么少的野物来千味楼。
千味楼坐落于城东商贸最繁华的地方，是郡城最大的酒楼，范家从范舟他爷爷那时就一直给他们供野物，文管事目前是酒楼采买的负责人。
据说这千味楼和郡城最贵的酒楼醉仙居都是陈氏的产业，沈铃来时听范舟讲起坊间这传言，心中直觉这恐怕不是流言，还颇为感慨原来他们家无论是皮毛还是肉类的主顾居然都是郡城陈氏。
不过这城里大部分财富或多或少都和他们陈氏沾边吧。
今日他们此行其实不过是进一步加深双方的联系与合作。
“何事还需特地过来一趟？”文管事也瞧出来了，这才打量起范舟身边恭默守静的沈铃来。
“这是我新妇沈氏。”范舟介绍道。
“文管事好。”沈铃行礼问好后，一手抓起兔子的耳朵，向他展示，“您瞧这兔子可还成？”
“不错，看着也挺活泼。”文管事颔首回礼，都不用接过手，心里便猜着这肥硕的兔子大概有六七斤的样子。
“这兔子出门前我称过，有七斤重。”沈铃把兔子放回背篓里，“若是我家可长期稳定给千味楼提供这样的兔子，您觉得如何？”
文管事眼睛微眯，给酒楼长期供货的猎户可不止范舟一人，饶是如此，兔肉在他们酒楼往往是供不应求，特别是冬日，食客们最爱点拨霞供。
“范娘子是说可稳定提供兔子？重量与这兔子相似？”
“嗯。”沈铃含笑点头。
“数量几何？”
“一开始可能还不能大量供应，但几个月后您要多少我们就有多少。”
范舟微微看向沈铃，有些惊讶，家里还没那么多兔子呀，却见沈铃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也没插话。
他觉得沈铃有时候很不一样，身上会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他们家所有人很多时候都不自觉被这无形的气场安下心来，明明她也没做什么，但他们总会觉得好像她能做成。
对，那种气场类似于自信，然后他们被这自信引导着放心去相信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她说能做好吃的饭菜时？还是从她说能养活兔子时？
范舟想得更远了，也许是从他见识到她拉弓射箭的准头时？
“当真？”文管事面上平静，但心底已经在狂喜，他将二人迎进门，带到酒楼二楼的雅间稍候，如果能满足一个冬日的供应，这量可不少，酒楼的经营策略也可以做一些调整，这事还得知会掌柜的。
不一会儿，一个比文管事还身宽体胖的锦衣男子推开雅间的门，走了进来，范舟和沈铃二人几乎和在同一时刻站起身问好，锦衣男子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文管事在其后跟进来，转身把门带上。
“坐，别太见外。”锦衣男子温声道。“鄙人姓顾，幸得主家看重，忝为酒楼掌柜。”
“顾掌柜。”范舟二人双双问好。
“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你爹身体可还健朗？以前他常来酒楼送野物，我倒是见过不少。”顾掌柜举起茶杯吹了一口，“也和他在这包间吃饭闲聊过，那时听他一脸自豪，说他儿子年纪虽小，但也是打猎好手，今日一见果然父子相类。”
顾掌柜喝下口茶水后又道：“他还曾讲过等你长大些父子上阵打虎的愿景，可惜了……”
“劳您挂念，家父甚好，当年能从虎口逃生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范舟眼神微暗。
“怪我，说这作甚。”顾掌柜把杯子搁下，“文管事都已告知我，我来是为了确认，此事是否当真？”
范舟看向沈铃，沈铃颔首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顾掌柜，此事当真，再给我们至少四个月，我们有把握供应得上。”
“你可知目前我们酒楼一天用量？在控制供应的情况下，每日至少三只兔子。两个月后入冬拨霞供吃的人多起来，不限制供应的话，每日至少得准备十只兔子。”
沈铃心中估算着，以现有的兔子还有产量，估计吃不下，一般兔子要五个月才能出栏，四个月也勉强成吃。她一向的投资风格是高风险，也意味着高收益。
“那您看，我们是否可以签署一份契书，下个月开始，我们每个月向酒楼提供二十只兔子，月中前十只，月底前凑齐二十只，一连五个月，共计一百只兔子。”沈铃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继续道，“五个月后我们每日向您提供八只兔子，两日送一次货，一个月共两百四十只兔子，至少连送半年。刚才说的兔子，至少都是六斤重的，您看如何？”
顾掌柜点点头，“我可按十八文一斤给你。”
沈铃却摇头，“二十文一斤，如果当月我们家没有送齐，就按缺的数量翻倍偿还。”
顾掌柜嘴角挂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翻三倍。”
与这昌平村的范家打交道这么多年下来，他还是头一回见有趣，对他来说两文的差价不算什么，翻三倍的赔偿亦然。
沈铃思索过后咬牙道，“成，但是前五个月的货款需要您预付，按六斤一只兔子算，一共是一万两千文，也就是十二贯钱。”
“哈哈，你这丫头打的倒是好算盘。”顾掌柜笑道，原来是想先支钱。
“前五个月供来的兔子如果超过六百斤，也不用您补差价，但是只要这过程中我没供上货，就照三倍缺的货款赔偿，顾掌柜，您可还瞧得上我这个对赌。”
“且不论前五个月那十二贯钱，你可知后半年的货款有多少？”
“按六斤算，一个月货款应有二十八贯钱又八百文，半年应有一百七十二贯八百文。”沈铃不加思索答道。
在场三人都被她这迅速的反应镇住，顾掌柜瞥了一眼文管事，文管事便退出门去。
范舟脑子里怎么也算不出沈铃说的数，他的阿玲怎么算起数来这般快。
少倾，文管事回来了，对着顾掌柜点点头，顾掌柜心中大惊，她这是当场心算还是算清楚了才来的？竟不像一个猎户家出来的娘子，不过范家人……那人是识字的，顾掌柜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一百七十二两，翻三倍，你们家哪有那么多钱？”
沈铃从怀中掏出两块金饼亮了一下，便又收起来。这金饼他们没能过得了明路，方才拿去钱庄时，被人瞧出是前朝官银了，那人愣是不敢换，还差点唤人来，还好他们跑得快。
沈铃气恼不已，把那“大赵”刮掉吧，又得折损，熔掉吧，灶台的火又不够热。
顾掌柜瞧见那明晃晃的金饼，瞳孔微缩。
“顾掌柜，我既然敢对赌，肯定是有把握的，如果有个把月没供齐，赔偿的钱我肯定是出得起，您也不用考虑我半年供不起货，如果长期无法供货，我总不至于来送钱的。”
“可你们就算天天去捉野兔，也捉不到那么多数量吧？”
“难不成您觉得我说的这些数是去捉来的？我还能天天捅了兔子窝不成？”
“不是捉来的？”顾掌柜疑惑。
“我们家会养兔子！”沈铃心中暗骂，这人怎么回事啊，哪家猎人可以一个月抓两百多只兔子啊！他没长脑子吗？他怎么会信有哪个猎人可以每个月抓两百多只野兔然后来和他谈合作的啊？
殊不知顾掌柜是先入为主了。
“那成。”
原来是能养活兔子，那想来还是有把握供应得上的，他也无意探究如何养活的兔子。顾掌柜唤人拿来了纸笔写了契书，让范舟辨认后又各自画押，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范舟识得字。
“不需要中人或者官府确认有效吗？”沈铃还是比较严谨的。
顾掌柜笑道：“你们稍候，已有人去请官府文书前来了。”
这么豪横的吗？沈铃心中嘀咕。
“范娘子做事严谨，心算之快也是我平生所见，如是个男子我真想聘你来做账房了。”等候的功夫，顾掌柜说道。
“女娘不能做账房吗？”沈铃下意识地问道，这时代的男女大防没那么严苛，普通妇人女娘可没有什么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特别是底层平民，仍有许多妇人在外劳作营生的。
不料，官府文书未到，他们便遇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