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国师府
酒足饭饱以后，爷孙三人溜达着就来到了国师府。
张国师早已在正门等候多时了，一见着张有道，立马恭敬的迎了上去：“不是说好下月儿子去接您吗，怎么您亲自来了，要不是守城门的报信儿及时，儿子怕是连迎您进府的机会都没有了。”
张有道没理他，自顾自的大步朝府里走去。张国师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注视着他的张九昭身上。
只见她青衫绿裙，头上简单别着一只木簪，张国师不由得心中一涩，还好，她的脸颊盈润，父亲应该是将她照顾的极好。
九昭此时一双剪水秋眸也定定的看着他。
“九昭……”张国师伸手想去摸她的头发，却被迅速躲过。
而后，张国师看着她往府里跑去，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忽然，一双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他低下头一看，虎头虎脑的十荒语重心长的做出大人模样宽慰道：“日后会好的。”说完便学爷爷状拂袖而去了。
张天师不由得发笑，早就听闻十荒的小大人名头，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十荒很快就追上了姐姐，小手拽住她的衣袖，气喘吁吁道：“阿姐，你别乱跑了。这里这么大，要是跑丢了，折腾的可是自己啊。”
张九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来京都之前她对这个逢年过节只送礼物，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父亲做了很多设想。
比如说，他一定不喜欢自己，说不定，也不喜欢把自己生出来的娘亲，否则，他不会十多年都不来看望自己一次。
再比如，他长得应该不难看，毕竟爷爷总是说，她随父亲，才生了一双桃花眼。
对于这个只有父亲之名，却从未给予她一点父爱的人，她也想过如何面对。就当是见叔父那样就好了，反正都是陌生的张家人，她对陌生人一贯礼貌友好。
可当他真的出现在眼前时，九昭还是慌了，她突然之间很想上前问问他，为什么不要她了，十几年。
九昭摇了摇头，想将这些忽如其来的，乱七八糟的情绪通通都甩掉，然后又轻轻甩开了十荒的手，平复了心情，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一声娇呼：“是九昭妹妹吗？”
她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色常服，脚踏白色云鞋，头戴水玉簪花的妙龄少女正眉目含笑的望着自己，身旁还跟着两个青衫丫鬟。
九昭看着少女的眉目，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这位姐姐可真如书上说的那样，肤白胜雪，眉目如画，是个好似白水仙那般清丽又娇滴滴的易碎美人。
注意到少女如青葱一样娇嫩纤细的手指，她不自觉地将自己粗糙的双手藏在了背后，生怕让眼前的仙女姐姐见笑。
“请问，你是九昭妹妹吗？”见她没反应，那少女又问了一遍。
九昭这才缓过神来。
“我是，你是？”
“我是思卿，你的家姐。”少女娇吟吟的笑，眼波好似荡漾着霞光。
听闻国师夫人生下了三女一子，长女张汀枫次女张思卿三女张止鸳和长子张寻宗，而次女张思卿只比九昭年长两岁，却早就有了云都第一美人的名号。
眼前这位正是国师的二女儿，张家内宗孙辈排行老七的张思卿。
九昭有些无所适从，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要叫一声阿姐吗？
她还有些叫不出口。
张思卿见她尴尬，继而说起了别的。
“听说九昭妹妹在琰州受爷爷教养，会捉妖驱邪。我这个病秧子心里可是羡慕的很，咱们张家可还从没有出过厉害的女符师呢！”
“没有没有，我也只是跟在爷爷后边打打杂，女符师什么的，不敢当不敢当。”张九昭连忙心虚的摆手否认，张思卿则浅笑着拉过她的手说：“妹妹就不要再谦虚啦，我还想听一听你在琰州的趣事呐。”
热情且温柔的张思卿让九昭备感亲切，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妙人和传说中泼辣跋扈的国师夫人联想到一块，她定定的望着思卿充满笑意的眼眸，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几人先是把整个张家都逛了个遍，最后才来到了父亲给九昭十荒安排的住处，听松阁。
这次出门他们并未带什么行李，实际上也不必带什么，国师府里什么都有。这听松阁，陈设也是非常雅致的，听闻还是九昭故去娘亲的住处。
思卿走后，阿九在听松阁小憩了一会儿，就到了傍晚要用晚膳的时候。
被派来的丫鬟中有一年龄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名叫焕儿，是特意安排给她做贴身丫鬟的，人长得黑瘦黑瘦，做起事来却很麻利。
焕儿走进九昭的闺房，把她唤醒：“小姐，该去前堂用晚饭了。”
阿九揉了揉睡眼婆娑的眼睛，换上焕儿准备好的衣服后，便出发了。
到了前堂，发现大家都已坐在桌前了。
见阿九姗姗来迟，张夫人很是色厉内荏的说了句：“乡下长大的孩子难免礼数不周，九昭日后可得好好学学规矩才是。”
而九昭只是望了一眼桌上的菜肴，自动忽略了张夫人的不友好，急匆匆坐到了桌前。
她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才没有力气去想旁的。
但显然，她不计较这些，张有道可见不得自己的宝贝孙女儿挨训。
“可怜我们阿九从小就没了娘，被我这个粗人一手带大。要说礼数嘛，确实不周，但好歹没什么出言不逊，出口伤人的毛病。”张有道正色道。
“父亲大人这是什么话，您身为捉妖天师功德无量劳苦功高，怎么会是粗人。儿媳是怕九昭礼数不周，日后会被旁人言语。”
“旁人？毅成，原来你这夫人竟是旁人。怪不得昨日连登门迎接的场面事都懒得做，原来是旁人啊，哈哈哈哈。”
张夫人头上缀满的珠钗狠狠的摇晃了起来，刚刚要开口驳些什么，张国师就急忙插开话题说：“爹爹说笑了，什么礼数不礼数，旁人不旁人的，都是一家人嘛。等寻宗南巡回来，咱们一家人就聚齐了，寻宗见到爹您，一定开心坏了。”说罢，为了不给其他人再开口的机会，便连忙传唤：“来人呐，赶快上菜，九昭都饿坏了吧。”
上菜后，阿九首先撸起了袖子，刚想大快朵颐，就发现大家都一动未动，连十荒都是如此。
她这才注意到，饭桌上的气氛很是微妙，这气氛的最大贡献者，应该就是金钗玉簪缀满头，脸色却乌黑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样的张夫人了。
张国师干咳了一声，然后夹起一块鱼放进了九昭的碗里。“昭儿一定饿了吧，快吃吧。”
九昭盯着碗里的鱼，并未动筷。张国师询问道：“怎么了，是不爱吃鱼吗？”
她点了点头。
“啊，你娘她最爱吃的就是红烧鱼了，我以为……”，张国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国师夫人打断了：“九昭爱吃什么，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我吩咐下人去做。”
这时，只听张有道冷哼了一声，朝张夫人剜了两眼后，便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了九昭的碗里。
“好孙女儿，赶了这么些天的路，可要多吃些。”
九昭笑着夹起肉，很快吃掉了。又听爷爷说：“老人家我如今才知道，竟有人如此不懂规矩，长辈和女儿远道而来，竟有当家主母不出门相迎的道理，我们昭儿以后若是嫁人了，可不能做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
张有道这一番话明显是说给张夫人听的，平日里骄纵跋扈的张夫人出身将军府，哪里受过这等气，脸色更加不悦，却不能发作，只得在桌下狠狠的掐了张国师一把。
但九昭全然不知这许多，只顾吃的快活并未细听爷爷的话，一边吃一边脱口而出的应和道：“是，是。”
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停止了动作。
这下张夫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乌云密布来形容了，简直是阴冷的不似活人。她冷哼一声，把筷子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张有道见状，气的吹胡子瞪眼，也把筷子一扔，直指着张夫人骂道：“刁妇！”
张夫人气恼，想要说些什么，国师张毅成急忙扯了扯夫人的衣袖，示意她收敛。张夫人回头白了他一眼，心说骂不得你这个死人老爹，我还治不了你？
张国师想着两头都惹不起，便急忙找了理由匆匆离开了饭桌。
张思卿一边劝解张夫人，一边向张有道赔不是，而九昭则丝毫不受影响般的，吃完了全程。顺道还给十荒夹了几次菜。
接下来的几日，每次吃饭都像行军打仗一样剑拔弩张。张夫人和爷爷每次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俩还互不退让，每餐都要对上一对。
阿九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针锋相对，却也无所谓这么多，可十荒受不了了。
于是中餐晚饭，二人都在房中自己解决。
九昭十荒几日里吃遍了云都的美味，思卿姐姐也时常来送一些她自己做的精致糕点，二人皆感叹云都的生活真是太美妙了，连腰上的肥膘都增长了几两。
住进国师府之后，阿打就不能露面了。
但总在百宝袋里憋着也不是办法，于是阿九在听松阁内院设了一个石缸，里面种了些荷花放了些石头，将阿打化为蟾蜍原型养在里面，阿打喜欢的不得了。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因为看张夫人不顺，张有道接连几天都没有给张国师好脸色看。
“哼，娶了个坏婆娘，当了个空壳官，就连自己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张有道给自己斟着茶，头都不抬的说给旁边站着的张国师听。
张国师对父亲素来恭敬，生怕自己又做错什么事惹的他老人家不高兴，又是十多年不与自己联系。
他立马作揖给父亲大人认错。“儿子不孝，若是有什么地方让父亲不痛快，儿一定改。”
张有道又是冷哼一声，并未理他。而是把一卷书摊到了一旁，张有道上前打开来看，见是圣人文，心下便明白了老爹的意思。
“请爹放心，文理院的名额我早就为九昭申请了，等她休整好，随时都可以去念书。”
“那便好。”
其实张有道醉翁之意可不在酒，什么破书，有什么可念的，不如跟着他多学几道法术有用呢。他想的是，张夫人那臭婆娘生的女儿们有的，九昭也必然得有才行。
听闻在那文理院里修习的学子，都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和少爷，到时候九昭若是直接相中了哪个，就省得他再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