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星穹巨舰
飞机缓缓驶入天空的甲板，随着一阵气泵的喷出，甲板上闪过蓝色的电流状光芒，死死固定住了起落架。杨慕黎无措的左右环视，居然根本看不到这艘飞船的尽头。这里就是一片黑铁色的绝对平原，只有天上的繁星和月亮无比引人注目。
地面开始慢慢向下陷落，逐渐停在舰艇的下层格纳库中。杨慕黎趴在窗户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慢慢合上，周围明亮的灯光宛如白昼。
格纳库里停着许多飞机……甚至还有一些形状极其古怪的巨型机器。空旷的格纳库里到处都是穿着橙色工作服的人，他们或开着牵引车，或进行着一些必要的检修。小到电焊，大到龙门吊，所有的工具全都在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飞机的舱门打开，主席拍了拍杨慕黎的肩膀，“我们下去吧。”
杨慕黎连嘴都快合不上了……他只能跟在主席的身后，慢慢地从舷梯走出飞机。
飞机外是两队左右站开仪仗兵模样的人，他们高举着四面巨旗，上面分别画着“地球”、“狮鹫”、“巨蟹”和“铁锤”。舷梯下面已经铺好了红地毯，穿着蓝色笔挺军礼服的两男一女站的端正，一齐伸出左手按住右边肩头，然后用力握拳下划停在胸口。
“欢迎主席登舰！”站在正中央的男人用纯正的拉丁语道。
“欢迎主席登舰！”周围所有人也都齐声重复。站在主席身边的杨慕黎有些惊惧，不知道他们吆喝了什么。
主席从衣兜里取出一个贴纸，贴在了杨慕黎的左太阳穴，“我们是一个全球的组织，语言不通的问题就用这个解决吧。”
突然杨慕黎听懂了周围所有人的话，周围每一个人的欢呼和工作人员的抱怨，全都变成了最正宗的普通话。眼前令人惊讶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杨慕黎居然都没力气去惊异这种高科技产品。
“诸位辛苦了。”主席向下摆了摆手，“我们走吧。”
站在中间的三个人微笑立正，做出“请”的手势。
此时穆三川也伸着懒腰跳下飞机，“嗯……好久没来这里啦——”
“哎？穆专员？”站在中间的男人看到穆三川，有些惊喜。
“怎么，不欢迎我啊？”穆三川挖挖耳朵，“我这次保证不喝大酒了，好不好？”
“那儿的话，斐波那契号随时都欢迎您登舰。”说到这里，男人也反应过来，看着杨慕黎，“那么这就是杨慕黎了？”
杨慕黎听到了对方称呼自己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你好，我是神契‘太阳’级航舰斐波那契号的舰长和神染部司令，我叫做菲尔·科波尔。”男人依次介绍，“这位女士是我们行动部主任，也是这艘船的副舰长李善妍；而他是神染部总参谋杰扬特·费尔南德斯。”
菲尔长着一副混血人的面孔；而副舰长是长得很像韩国女星；总参谋皮肤深棕，看起来是印度人……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也就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听着这些外国人说着中文，杨慕黎居然还有些不太适应。他只能不断重复着“您好您好“，完全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
“我先给你安排住所吧。”李善妍微笑着说，“你看你身上，应该还需要洗澡和换洗衣物。”
杨慕黎的衣服上全是泥土和血，要不是李善妍提醒，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他们并不知道这次登机的还有他和穆三川二人。
“我也要——”穆三川此时插话道，“我还要一顿好饭，我好饿。”
“你啊，还是老样子？”杰扬特看看穆三川后环抱手臂，和菲尔相视一笑。
“老样子——而且我还要带杨慕黎去一趟研发科和急救部。有很多事要做。”穆三川脱下大衣，随手丢在了地上。
主席此时咳嗽了几下，“你们是不是看不到我？”
“怎么会……”菲尔笑着回答，“只是我们也是好久没看到穆专员了——我这就给你们安排房间。”
说到这里，李善妍问：“青木言呢？没跟着主席一起来？”
“还在里面呼呼大睡呢……”主席说，“你们就把她带到她房间里去吧，也住不了几天。”
“好。”
穆三川走到杨慕黎的身边，揉了揉后者的脑袋，“身上还疼不疼了？”
“感觉不到痛……但是还是能感觉到不舒服……”杨慕黎实话实说，此时原先自己重伤的位置，此时都是一片酥麻的感觉。就好像痛觉和自己隔了十几层衣服，杨慕黎能感觉到其存在，但是伤痛无法影响自己。
“你得安心治疗一段日子，然后我带你去英国。”穆三川道，“而且从今天开始，你对我的称呼就是‘穆老师’，知道了吗？”
话音刚落，菲尔却率先笑出了声，“三川你？你还能当老师？”
“主席安排的工作嘛。”穆三川耸耸肩。
“你能教好他吗？”李善妍也有些调侃地说，“要不送到斯尼瓦尔去吧——哦对，我记得某人好像已经被调到斯尼瓦尔当什么风纪主任去了……”
“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穆三川双目一眯，佯怒道。
“不应该吗？”主席也参与了进来，“就你这两次行动的失责，元老院真的很想枪毙了你。”
“哎嘿嘿……”穆三川恬不知耻地挠挠脸蛋，装出听不到的样子。
整个组织氛围非常好，好到感觉根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杨慕黎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内部气氛，所有人都十分轻松愉悦。
“听到没……”穆三川拍了一下杨慕黎的脑袋，“应该叫我什么？”
“老师……”杨慕黎吃痛捂头，“穆老师。”
“啊，咱都是中国人，你要是想叫我师父，我当然也欣然答应。”
主席听罢也打了一下穆三川的脑袋，“来，叫师父。”
“主席你……”
众人大笑了起来。
“行了，咱们还要站多久？”菲尔带着众人来到格纳库中央，一个柠檬黄的列车车厢正等在那里，下面居然是和地铁一样的轨道！
格纳库的中央居然是一列列车轨道，杨慕黎目不暇接地看着周围，发现这里不止一列轨道。在这个七八层楼高的高度，居然有四条轨道横铺，直接通往了四个不同的方向。
“菲尔，给我们的新人介绍一下斐波那契号。”
“哦？好。”菲尔指着列车介绍，“我们现在位于斐波那契的舱室五楼，是外勤装备的收纳库。我们斐波那契号长1380米，宽3012米，一共有六层结构。除了第六层的外置跑道舰桥和第一层的十二组神染混核动力的引擎的动力层，其余三层分别担负了作战办公层，日常生活层和培养层。”
“那这个列车轨道……”杨慕黎相信，这个东西绝不可能出现在行驶在海面的舰船上。
“这个不只是列车。”菲尔道，“这个轨道其实和缆车是一个性质的索道，主要方便所有人员在舰船里快速移动。这些索道可以改变楼层，也可以只改变同楼层的位置。只不过我们现在乘坐的是一个独立的车厢。正常使用下穿上轨道靴后用我们腰带上的环扣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外骨骼机甲手捧货物的工作人员就和列车擦肩而过。他的腰间有一段发光的绳钩，牢牢锁住他的身体，在轨道上飞快滑行着。
“那要是相撞怎么办？”
“不会的，列车有专用的轨道，上面没有可以适配轨道靴的强电磁体，根本不会出现碰撞……”菲尔继续说，“而且你看这些轨道其实也分出了左右，熟练使用后控速就非常简单，基本上没有相撞的可能……”
“这样……”
杨慕黎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了。随着一段时间的飞速前进，列车缓缓停在一段圆形的升降梯上，列车内的指示灯亮起，列车开始缓缓下降，仿佛进入了电梯井一般。没过多久，列车门变成了电梯门，外面光亮整洁的样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还有不少正在等电梯的人站在门外。
“生活区非紧急情况不开启上下的轨道，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通勤——不过这样的列车电梯倒有四个，差不多每走二百米就能找到一个。从这里就可以直接去搭乘格纳库的轨道了。”菲尔说。
众人看到电梯的乘客，立刻行礼。
“没事，大家做自己的事就好。”菲尔友善地跟周围人打着招呼，带着众人走下电梯。
电梯外是一个大到看不到左右的巨大舷窗，外面云海在下，皓月当空。
“这里是作战指挥层，也是这艘船的大脑。”菲尔说，“从离子炮到常规的相控阵雷达和超敏神染警戒雷达，都需要在这层楼的作战舰桥里使用。”
话音刚落，穆三川就好像听到了远处的音乐声。
“怎么回事……你们这些领导人都在开派对吗？”穆三川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菲尔有些尴尬，“应该是研发科吧，估计现在他们正在开狂欢舞会。”
“这群疯子又在庆祝什么……？”主席也皱了皱眉。
“主席您是知道的……他们一年有半年的时间都在庆祝……”
“哎……”
“从这里换乘别的电梯去最中间的日常层吧，二层的培养层主要是用来关押和进行生态供给的，没必要过去。”
一路前行，杨慕黎一直都呆滞着看着周围的一切。走到下一个电梯后，杨慕黎突然看到了前面有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全景天窗。窗户和左右两边的舷窗相接，视野涵盖了每一个角度。而天窗附近全是低头忙碌的人，每一个人都神情严肃。
“这里就是作战舰桥，我平时就在这工作。”菲尔给杨慕黎介绍，“这里负责了‘斐波那契’的行驶和行动，是整艘船真正的大脑。”
电梯上行，众人登上电梯，再次一齐下降。
这一次电梯开门，杨慕黎又感觉自己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眼前是温暖的墙纸，仿佛来到了一家豪华的酒店，就连地上都铺着看起来十分精致的地毯。
“这里就是斐波那契的日常生活的地方，里面厨房、体育馆、电影院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天哪……”
“我带各位去房间吧——主席呢？还是不想去主席办公室和住所么？”
“嗯和之前一样。”主席点点头，“有劳了。”
“那么就一起去北区吧，那边的房间应该都有空。”菲尔带着众人朝身后走去，甚至还穿过了一个大厅和餐厅。
杨慕黎看着房间门，发现这些房间门之间留的空间都很大。那么就应该和电视里的舰船一样，里面和集中宿舍一样。可能看起来是酒店，但毕竟要提供整个航舰的运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菲尔带着众人走出很远，停在了三扇门前。
“就是这里了，主席的房间就是中间这个。三川你和这个小朋友各挑一个吧。”
“我左边。”穆三川指了指，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等等，是要选的？”杨慕黎有些奇怪。集中宿舍有什么好选的？有个床位不就行了？
“当然，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吧。”菲尔拉下门把手，带着杨慕黎走进了右边的房间。
难道说……
杨慕黎站在门口，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傻在了原地。
里面居然真的是一个无比宽敞的单人卧室。天蓝色的墙壁，雪白的床铺，甚至还有干湿分离的卫生间和浴室，以及简单的炉灶和顶天立地的大衣柜。
怎么可能？这里居然和一家豪华酒店一模一样。
“电器什么的没有准备，估计一会就有人帮你准备。”菲尔看着杨慕黎，有些奇怪地问，“怎么？是不是不太满意？我可以带你去别的房间。”
“不不不不……”杨慕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他连说带比地跟菲尔解释，为什么房间不是那种集中宿舍。
菲尔一愣，转而理解了杨慕黎的意思，“斐波那契号大约是普通航空母舰的三倍大，但是实际舰员也就和普通航母差不多。多余的空间自然需要好好开发，所以大家几乎都有这样的一个房间。”
“原……原来如此……”
“好了，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可以看床头柜里的船员手册，里面有详细的地图和分区职责——我先去找主席了。”菲尔十分有礼貌地向杨慕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杨慕黎本能的立正，目送菲尔离开。
对哦，这个人是舰长……也就是这艘船最高的领导人。最高的领导人居然如此亲和，亲和的感觉跟酒店的服务员一样……
杨慕黎轻轻把门关上，整个人都不敢坐在床上，只是走到窗边，俯视着云层之下。除了一片云海，杨慕黎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这已经很壮观了……杨慕黎从来都没有来到这么高的地方……难道说这种庞然巨物，就这么一直行驶在自己的头顶吗？
他们的科技，到底领先了世界多久？这就是“神契”吗……
突然一滴水落在了地上，杨慕黎觅声看去，却发现那滴水居然是从自己的指尖滴落的血。
“啊！”杨慕黎吓了一跳，重新审视了一下浑身污垢的自己。
“受了伤要不要洗澡啊……”杨慕黎赶紧清洗着自己的手，又用毛巾把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净。
就在这时，穆三川敲了敲房门，“小子，衣服换好了吗？”
“啊啊？没有……”
“衣服就在衣柜里，里面应该有一件暗蓝色的制服，你找到自己的尺码换上就行。”
“哦哦……”
杨慕黎打开衣柜，正好发现在衣柜底层放着大大小小塑胶袋密封的制服，男女款都有。可是如果是要换这样的衣服，肯定不能不把自己洗干净。杨慕黎找到了自己尺码的衣服，拆开放在了床上，走进浴室。
卫生间的镜子里，那个清瘦的少年这才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憔悴，肮脏。脸上全是血迹和泪痕，衣服外的防护背心上还有一个恐怖的抓痕，仿佛经历了一场和恶龙的死斗。
杨慕黎黯然神伤，伸出手指放在那个爪痕里。这是李俊诚留给自己最后的回忆了。
脱下衣服，白净的身体上居然满是新的瘀伤和擦伤。杨慕黎拆开直升机上穆三川给自己包扎的绷带，转着身体，却又看到了自己后腰处有一道口子。他不记得这是怎么留下的，还有手臂刚刚滴过血的伤口，这些都是那场战斗留下来的吗？
以后还会增加吗？杨慕黎无端地想起，随即赶紧摇摇头。
“呸呸呸，真不吉利。”
拧开热水洗浴干净，杨慕黎穿上了神契的制服。制服是配套的，里面衬衫腰带都是一套配齐的。制服看起来像是一套干练的西装，但是行动起来十分轻便，弹性和透气都十分好，看不出是什么料子。
放在塑胶袋里的，还有一枚胸针。杨慕黎不解的把胸针拿到手里，一眼认出了上面的图案和之前飞机下仪仗兵举的旗子上面的“狮鹫”图案一模一样。
图案下面还有用拉丁文字镌刻的小字，围绕在这只雄伟的狮鹫的鬃毛之下。
“这应该就是神契的徽记了。”杨慕黎咬咬牙，把胸针别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踏上了一条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很多年后，他的名字也镌刻在了徽记之上。
杨慕黎推门离开，步伐坚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