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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落难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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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1月3日。

    身为一个名叫“神契”组织行动专员的穆三川一大早就收到了一大沓文件。

    抱着重重叠叠文件的女孩吃力地抱进了穆三川的住所,然后把文件全都丢到了穆三川床上。

    “我说安娜小姐……”穆三川坐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一脸无奈地对眼前的女孩说,“咱能温柔一点吗?”

    女孩留着一头漂亮的微烫浅金卷发,圆框眼镜后的一对水蓝色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满。安娜没好气地说:“那你还不帮我抱一下?早上就让你来取你不来,现在我给你亲自送来了你还说风凉话。”

    “我早上开庭啊喂。”穆三川重新坐在桌前,继续写着写了一半的任务报告。

    “早上六点开庭到八点结束,这跟我让你十点来拿文件有什么冲突的?”安娜取过穆三川床头一瓶没开封的水,二话没说拧开就大口喝了起来。

    穆三川叹了口气,“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元老院的众议法案没法忤逆,我还挨了那些老头一顿狠批呢。”

    “谁让你的神染被那个小姑娘看到了呢,没杀了你就算好的。”

    安娜一边说着,一边从那如山的文件里抽出几张纸,放到了穆三川桌子上。

    “给!这是你的辞退书……这是你的委任书……这是你的保证书……”安娜依次解释着,“都要签字,赶紧的吧。”

    穆三川瞥了一眼,嘟囔道:“怎么又全是法语,看不懂……你亚眠出生的,帮我翻译一下。”

    “嘿——你把我当你家丫鬟使唤呢?”安娜没好气的拍了一下穆三川的后脑勺。

    房间里的两人熟练的用着中文对话,一问一答十分流畅。可这对于穆三川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安娜可是一个西欧的女孩,她的中文水平竟然十分顶尖,已经和一个寻常中国人没有任何区别。

    安娜气呼呼地翻译:“辞退书!你现在被欧罗巴行动分部彻底除名,而且对于你造成的恶劣影响,要判罚你十五年禁闭,缓期三年执行。”

    “居然还能缓期?不可思议。”

    “那是因为这个!”安娜又指着下一张委任书道,“你现在又被新分配工作了,缓期三年内你都得在里面干活!”

    穆三川哀叹:“该不会真的让我去烧锅炉吧……”

    “比那更坏!”安娜说,“你现在被发配到伦敦的斯尼瓦尔学院,担任风纪主任!”

    “噗……”穆三川没绷住,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穆三川颤抖地看着安娜,“你确认你没看错?风纪主任?我?”

    “是的,而且你的直属上司就是中津川小姐。”安娜说。

    “这还不如烧锅炉!!!”

    “这还没完呢……”安娜又指着第三张文件道,“你不仅要担任风纪主任,还要负责训练一个新人。主席会要求你做出担保,保证三年内把他训练成一个经验丰富的行动专员——这是你的保证书。”

    穆三川崩溃了,“别开玩笑了,我从来都没有教导过学生!而且话说回来,那斯尼瓦尔里的老师教学能力哪个不比我好几万倍?”

    可比起这个,穆三川好像更加崩溃于那个风纪主任的官职。首先不提让一个违反纪律的不称职专员担任风纪主任有多么匪夷所思,就单是要和那个上司待在同一片区域里,他都感觉要疯掉。

    “去不了去不了去不了。”穆三川摇头,“风纪主任干不了,学生也教不了……我申请去烧锅炉——实在不行,让我去给元老院那些老不死的当司机也行啊。”

    “别贫了。”安娜收起刚才的脾气正色道,“你要辅导的这个学生才是无比关键的人物——他是主席带来的孩子。”

    听到这里,穆三川也神色专注了起来。

    “主席带来的?这么说主席这么信任我?”

    “毕竟你是现在神契唯一还活着的‘三级神染’专员,他有的选吗?”安娜毫不客气地说。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安娜摆摆手,“哎呀不重要。”

    话音刚落,安娜就从那如山的文件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递到了穆三川手里,“这是学员的档案,你了解一下吧。”

    穆三川看到了档案袋上有一个雄狮的蜡封和自己的名字:那个蜡封是主席特有的标注。而自己的名字则表明穆三川是主席唯一的指定者。

    不是被指定者,谁都没有权利拆开看。

    撕开包封,穆三川从里面取出了一叠文件。一张个人履历表被放在了文件的最上层,其上的照片上,滚过一个“s+”的钢印。

    穆三川看到照片有些诧异,“居然是中国人呢~”

    照片上是一个清癯俊秀的少年,他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双眼宛如潭水一样平静清澈,虽然说不上是倾国倾城的美貌,但是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讨厌不起来。

    “长的还怪讨喜的。”穆三川看起了档案,瞥到这个学员的名字:杨慕黎。

    “而且现在有一件糟透的事情要你去做。”安娜又从那些档案里取出了一张行动档案和建筑地图,“这个叫杨慕黎的孩子,此时被关在精神病院里。”

    “精神病院?”穆三川皱皱眉,“他已经出现神染了吗?”

    “初步判断不出来,但主席都看过了,所以也就八九不离十……”安娜把一个记载了这起案件的案宗也一同交给了穆三川,“而且他似乎还有着严重的精神障碍。根据当地调查显示,他的性格十分内敛,但同时他几个月前却把他的班主任打进了重症监护室。”

    穆三川皱眉读着:“精神分裂和暴力倾向……所以我是要把他领出来?”

    “不是……”安娜郑重道,“主席会要求你,把他抢出来。”

    “明白了。”穆三川把案宗和档案拍在了桌子上,“我潜入进去,把那小子一拳打晕然后带出来。”

    安娜汗颜,“倒也不至于那么暴力。”

    话音刚落,安娜突然神情凝重地说:“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后勤部没有找到那个艾尔伯特的尸体。”安娜说,“根据我们的初步判断,他可能还存在着生还的可能。他可能用了某种抑制手段,压制住了自身的神染指数。”

    穆三川一怔,想了想说:“这我倒没有想到,不过我对他造成的伤害应该足够他三四年恢复不过来,应该问题不大。”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那样最好,可要是后续又出现了他的作案记录,那么你可就不是十五年禁闭那么轻松了。”

    对于任务的失败,穆三川并不是很在意,“没事,到时候我再杀他一次然后该罚罚好了——我什么时候去找我的学生?”

    “等你写完你的行动报告就去吧。”安娜说,“你的装备都放在一楼,后续的情报工作还是我来配合你。”

    “行。”

    穆三川又拿起了那份履历,用力地把杨慕黎的长相烙印在脑子里。

    “划拉划拉……”

    ……

    “划拉——”

    雪白的办公室里,一个肥头大耳的秃头男子厌恶地把一张人物表格丢在办公桌上。他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穿医用白衣的男子,戴着口罩一言不发。

    “这个该死的杨慕黎,住院费又拖欠了是吧。”男人重重用手掌拍了拍那张杨慕黎的报告单,上面显示他拖欠的住院费已经高达五万三千块人民币。

    那个医生一脸死相地回答:“他爸说今天下午就会领他回去,到时候会把钱补齐的。”

    “快放他的屁吧!”男人气呼呼地咒骂,“这样的说辞他都兜圈子说了三四百遍了,难道是真的把我们医院当孤儿院吗?”

    “要不要再给他爸打个电话?”医生问。

    “打电话顶个球用。”男人咬着牙眼睛左右打转,想了会道,“杨慕黎现在还在思过室吗?”

    “还在,已经关了三天了。”

    “打,给我往死里打。”男人拍桌,“最好赶紧打到医院住院部去,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别人。”

    医生皱眉,“我们要是把他痛打成那番境地可是会给本院带来麻烦的。”

    “那你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

    “把另外那个不听话的一起打进医院,然后就说他们互殴就行了。”医生平静地说,“没人会注意精神病患者的情绪的。”

    男人一拍脑门,“对啊。正好把这些问题一并解决了——那就交给你去做,今天中午最好就搞定。”

    “倒也不是不行。”医生没有拒绝,“那么我现在就去安排中午的集会。”

    ……

    这里是一家环境优美的精神病院,专门负责治疗青少年人们的精神问题。为了致力于打造一流的服务和良好的治疗效果,医院通常也会使用一些较为高效的手段。

    来到这里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至少他们的医生是这么判断的。尤其是强烈抵抗的孩子,医院也必须要为家长负责,很多问题都要出重拳。

    在医院的一间病房里,有两个男孩子有气无力地对靠着墙坐着。他们都穿着老款的迷彩服,一个少年脖子上挂着一个透明的玉佩,脸上挂彩;另一个少年一头黄发,左眼圈一片青紫。

    他们的房间里贴着动漫海报和花花草草的活泼贴纸,然而两个少年此时都垂着眼帘,好像是要睡着又好像是在发呆。

    病房门是一道坚固的铁门,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拍了拍房门,清清嗓子喊:“李俊诚,杨慕黎!”

    两个孩子立刻弹跳起立,“到!”

    “你们的禁闭结束了,跟我出来!”

    “是!感谢医生!热爱生活,打败病魔!”两个孩子爆豆般的大声呐喊。少年的声音在房间和外面的走廊里回荡,久久没有散去。

    两个少年跟着医生的身后走过走廊,走廊窗户外面是一片绿草红花的花园。花园里鸟儿好像正在歌唱,蝴蝶和蜜蜂在飞舞。

    可惜如果他们不是画在一堵水泥墙上,两个孩子或许还会侧目欣赏一下。

    医生带着两个孩子走到楼房门口,顺手推开保暖帘,两个孩子立刻看到了外面的皑皑大雪。

    黑发的少年叫做杨慕黎,就在帘子掀起的一霎那,他的那对琥珀色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杨慕黎看着外面的大雪,神情有点恍惚。他好久没看到下雪了,这场雪掩盖了整片医院的操场,看上去无比圣洁和无瑕。

    “阿嚏。”身旁的李俊诚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转即就被医生反手扇了一个耳光。

    李俊诚立刻立正,眼睛瞪的炯炯有神。

    可是杨慕黎却有些同情他: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冬衣。迷彩服下的两个孩子只穿了一件草绿色的军用短袖而已。

    医生带着二人走了出去,正好看到外面有两个方阵,里面站着的全是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最年长的不超过二十,最小的孩子可能也就十三四岁。

    这个精神病院的全称是“静心青少年关爱疗养院”。是当地闻名的集医疗和教育一体的疗养院。

    方阵里的孩子们穿着和杨慕黎二人一样的衣服。他们左右站开,中间区域等待着的就是这所医院的其他医疗团队,一共七人。

    “阿嚏。”在那七人之中,有个戴眼镜的医生打喷嚏后取下眼镜擦擦白雾。他鼻头鲜红,嘴里嘟嚷着:“这他妈什么鬼天气。”

    “早点结束吧,我儿子中午快放学了,我还要给他做饭呢。”另外一个医生不满地拉了拉身上的羽绒服,脸上满是厌恶。

    站在七人正中间的正是这所疗养院的院长。他光亮的头顶落雪即化,嘴里不停呵出白气,看起来气的不轻。

    杨慕黎二人被带到了所有人面前,院长大声道:“你们两个!”

    杨慕黎二人本能地立正,夹起一阵雪花。

    院长说:“你们两个,关禁闭的感觉如何?”

    杨慕黎不敢回答,因为第一天就回答了院长,然后就被扇耳光。

    理由很简单,院长说他理直气壮,毫无悔改。

    见两个人一声不吭,院长十分满意。

    “叛逆的孩子,终究需要磨砺和锻炼。学会感恩和服从,是你们人生重要的一课。”

    “是!”所有孩子魔怔一般的大喊,“热爱生活!打败病魔!”

    “不会大声点吗?!”一个医生愤怒的大喊。

    “是!!!热爱生活!!!打败病魔!!!”孩子们的声音更大了,大的几乎要把房沿上的冰柱给震下来。

    一个女孩已经喊破声了,立刻被敏感的医生发觉,一记重拳打在嘴上。

    女孩赶紧爬起身,吐着血水继续呐喊。

    院长满意地鼓掌,“这就对了,你们都是好孩子,这才是青春和活力。”

    李俊诚一言不吭,杨慕黎小声叹气。

    集训结束,属于他们两人的折磨才正式开始。

    医生怒喊:“听到了吗你们两个?你们如果以后还要继续打架,那么就把你们重新关回去!”

    院长皱眉,“不要再骂他们了。两个死皮不要脸的烂货,早就应该直接杀杀他们的威风。”

    一个医生从身后抄起一根黑色的棒子。他们叫这个为“杀威棒”。任何挣扎叛逆不听话的孩子,在杀威棒的面前都是纸老虎。

    不过那根杀威棒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仔细看过去,也就不过是三根钢筋拧成的铁棍而已。市场价估计不超过几十块人民币。

    “还傻愣着?!”医生大骂,“俯卧撑!准备!!”

    杨慕黎立刻趴下身,双手插进雪堆里。而李俊诚则慢了一步,他的左手肘关节轻微骨裂,俯卧撑对他来说有点困难。

    其实杨慕黎也没什么好的,他的手腕骨折才刚刚恢复,手掌开裂的伤口也才结痂不久。

    但是如果不赶紧趴下,身上的伤就会更多。

    “一!”医生命令道。

    杨慕黎和李俊诚一起趴下去费力地做了个俯卧撑。可是刚起来,医生突然用脚一钩杨慕黎的脚尖,直接把杨慕黎绊倒在雪地里。

    李俊诚一愣,转而自己的后脊被那医生狠狠一踏,只听到一阵恐怖的骨响,李俊诚也趴在了地上。

    俯卧撑只是个幌子,让他们趴好才是重点。

    惩罚他们的医生交接过杀威棒,双手高举,用力劈在杨慕黎的后背上。

    “啊!!!”杨慕黎惨叫一声,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所有肋骨都被打断了。

    “慕黎!”李俊诚没忍住,大喊了一声。

    杨慕黎没有吭声,他的双手攥拳,手里的雪捏成了一个土黄的雪球。眼泪和口腔的甜味蒙住了杨慕黎的感官,一瞬间天旋地转,只觉得到了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

    “叫唤什么?!”转即李俊诚也重吃了一记杀威棒。他的惨叫更加凄厉,甚至四肢本能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求生本能使得他想要赶紧逃跑。

    院长大骂:“你们两个品行不端的渣滓!贪图享乐、欺师灭祖,现在知道痛了?真以为我们治不了你们这些人渣吗?真以为我们会放任你们成为这个和谐社会的败类吗?!”

    杨慕黎只觉得自己要死了。古代囚犯收监时都要吃一百杀威棒,可是那也只是殴打臀部和大腿,哪有这般直接砸在后背的?

    不过对于院长他们来说,可能有“杀威”的震慑就够了吧,打什么地方不是打呢?

    两个孩子几乎快要死了,可周围其他人都淡漠或者麻木地看着他们。

    杀威棒要吃三轮,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挨过。只要能够熬过这段日子,一切都会结束。

    可就在第二轮杀威棒到来的时候,一串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院长疑惑地接起电话,立刻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喂——我们是‘静心疗养院’,你们找谁?”

    “……”

    “办理入院?可我们这边病房都满了啊。”

    “……”

    “通融通融?那你家孩子是什么毛病啊?”

    “……”

    “沉迷游戏啊,行吧,一会带你们孩子过来。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们解决一下。”

    院长挂了电话,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命令。他摸了摸自己的秃瓢,对那个手持杀威棒的医生说:“先把剩余的两棒记下,今天就先这样吧。”

    医生应了一声,转而就被排山倒海般的“热爱生活,打败病魔”给淹没。

    杨慕黎不停咳嗽着,双腿无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他被一个人拽着头发强行站起。

    “自己滚回自己的宿舍里去。回头再整治你们。”

    李俊诚和杨慕黎互相搀扶着,两个人都感觉自己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周围的人都散了,其余孩子不敢帮扶他们,医生们懒得帮扶他们。两个孩子没走出三步路,李俊诚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扑通。”

    两个孩子衣服湿透,两个人无神地看着灰蒙的天空。

    杨慕黎小声说:“老李……还活着吗?”

    “死不了……”李俊诚咳嗽着,“但也快活不下去了。”

    “我也是……”

    两个孩子没有任何力气,雪花落在他们的脸上转瞬即逝。杨慕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这雪花好像自己……脆弱,无能。他已经没有力气睁开双眼了,周围好冷,冷到令人窒息。

    ……

    “我靠,他居然真打啊。”穆三川挂掉电话,通过望远镜呆呆地看着那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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