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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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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扪心自问,您的月钱,不该扣吗?”

    “她的命是命!奴婢的孙儿就不是活生生的人命了吗!”她猛然有了破釜沉舟之意,指尖戳向楚玉瓷,“我们都是低贱的奴仆,谁又比谁高贵?”

    张越戈轻笑,一个跨步挡在了楚玉瓷身前,言辞尖韧。

    “念在母亲少时与您的情谊,我能留您全家性命,已是宽容。”

    张越戈面色怖人,眉心锲着戾气:“何况,就算没有府内的月钱,您不是也照样有银两寻医吗?”

    “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刁奴,又岂能同她相较?!”

    云嬷嬷一张老脸面无血色,瞬间就被他一句话踹入谷底,连求生的机会都不复。

    他恍若嗜了血,一双眼布满腥意。

    “林影,打!”

    云嬷嬷一声接一声的呼救盖过天,听得在场人无一不为之震颤。

    楚玉瓷抖了抖眼睫,攥紧了手中的书信,一刻也不敢松懈,她小心翼翼地探向张越戈,却发现他眼底闪着莹亮。

    她脑中的画面一下被牵扯至多年前。

    彼时的张家富贾一方,就连当今陛下都给上薄面,尊敬几分。

    饶是楚玉瓷当时年少,她也不信他们会在一念之间化作灰土,更是咬死了不信,张家会这般轻而易举就倾家荡产!

    就算主心骨倒了,张家剩下的财力,也足够应付接下来的困难啊!

    可诡异的是,张家的落败突如其来,几乎不出半月,库房就被清空了一般,再拿不出一件能换命的东西来维持生计——

    “偷窃,就是这个下场。”

    看着完全咽气、血肉模糊的云嬷嬷,张越戈生不出任何怜悯之心。

    他把楚玉瓷拉起来,抬手便用力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坚定不移地领着她走出见了血光的后院。

    “今日,我杀鸡儆猴,一泄陈年旧恨。也望大家能牢记于心,莫要再犯。”

    张越戈带她回了卧房,桃木床榻外的纱帏又恢复成了她熟悉的罗红色,鲜明又亮目。

    他耷拉着眼帘落座,挺直的身板也逐渐弯了下来,发丝蜿蜒着垂至胸前。

    “这书信,我明日派林影亲自送去楚府。”

    她嗓音一噎:“多谢大人……”

    一路上,她都能感知到,他的手掌在颤。

    “我不喜欢听这个。”他当即锁眉,仰首看她,声线沉郁,“换一个。”

    楚玉瓷犯了难,不得不试探着启唇。

    “张大人?”

    “换。”

    “丞相大人?”

    “换。”

    她贝齿压着婉转的唇线,明眸蕴着谨慎与柔和。

    “那……豫郎?”

    “……”

    少顷,他微微一笑:“嗯。”

    方才还深含阴暗的狭眸也弯若上弦月,倾洒着一腔柔暖。

    他一勾长臂,将她楚楚纤腰扣在燥热掌心间,略一用劲儿引着她来到自己身前。

    而后,他力道愈发狠劲地把她锁在自己怀中,不容她有丝毫反抗,耸了下宽大的肩膀,脑袋也朝前送,寻求保护似的贴在了她小腹。

    屋内,淡香缭绕,无形地凝了一派柔情。

    “……向我道歉。”

    “先前是我错了,对不起。”

    楚玉瓷软下音色,诚恳地开口:“我不该疑你。”

    张越戈依旧闷闷不悦,惩罚似的捏了下她敏感腰线,激得她条件反射性地弹了下身子。

    他深吸一口气,眉头那抹化不开的寒冰,终是在眼下逐渐破开了……

    当晚,她又一次被他领着泡了浴池。

    她被张越戈搂在怀中,感受着漫过全身每一处的凉爽之意,对陈太医的话有所思忖。

    仔细嗅了嗅腾升的雾气,春雨初剖开了层层淡雅的茉莉花香,又一次嗅到了微苦的草药味儿。

    内服的药只是其中一方面。

    若是……外敷呢?

    “在想什么?”

    张越戈见她出神,指尖刮过她腰侧,一个激灵就迫使她回神。

    她摇了摇头,他便有条不紊地调笑:“撒谎。”

    楚玉瓷试图否认,却拗不过他眼中的固执,以无言顺承了他的肯定。

    “从今往后,每夜都过来陪我泡。”他在她耳畔落下轻吻,躁动不安地指节抚上她的大腿,“乖乖听话,我自能保你无虞。”

    她没有搭话,只是浅浅地点了下头。

    从浴池回到卧房,她被张越戈按在了梳妆镜前。

    楚玉瓷万般无措地瞟了眼铜镜中故作镇定的自己,又侧着镜面看了眼在镂雕木盒中翻找着的他,心怀疑惑。

    “眼熟吗?”

    他挑出一支嵌了翠玉的发钗,站在她身后,把玩着她顺滑的乌发。

    她怔住,彷徨地应道:“眼熟。”

    这是她从前在楚府时最常用来绾发的钗子。

    出嫁时,楚阔嫌其寒酸,配不上她身为三王妃的身份,便把它从妆奁里丢了出去。

    张越戈还是前些日子从林氏手里拿到的,他借自己之名给林氏送去炭火,通报的人没胆子拦,林影便亲自把东西通过后门送进去了,还见了林氏一面。

    她声泪俱下地解释了她出嫁的真相,终是落下了他挂在心头半年之久的重石。

    烛火朦胧,他在心头悄咪咪地补了昵称,黯然开口。

    “绾好。”

    楚玉瓷接过钗子,一声不吭地挑着发丝,拾了桌上的木梳,熟练地盘好最常梳的发髻。

    余光探向镜面,她将他愣神的面目尽收眼底。

    不一会儿,张越戈又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对儿珍珠耳珰,轻放至她手心。

    “这个也戴上。”

    他按捺不住地咽了咽口水,炙热的视线描摹过她镜中的脸庞。

    楚玉瓷纠结地接过了,只得顺着耳孔佩好了坠子。

    她同他一齐看向镜面,只觉恍若隔世,仿佛击碎了时空,退回至多年前身在楚府的时光。

    楚灵韵妒她姿色倾城,暗中克扣她的吃穿用度,还在她赴宴前撕碎她置办好的新衣,令她不得不忍辱负重,穿上那些寒酸的旧衣,站在她身边给她做陪衬。

    在府内过得最为寒酸之时,她甚至落魄到了需要伙同张越戈出府赶集卖物来换钱。

    为的就是买通庖房,好吃上热乎新鲜的菜。

    所幸,她的手很巧,饰品箱里那些精致好看的小饰品,许多都是她自制出来的。

    因此,两人时常会趁着楚阔不注意,上集变卖自制的首饰和他的字画来变现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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