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仁心医院（一）
原本紧锁的铁门在这一刻忽然从内向外打开, 众人后退半步，眼神警惕地望向门口。
结果那门缝居然就只开了这一点点, 不再继续有新的动静。
众人呆在原地面面相觑，半晌，许蔚率先迈步向前，踏上带着诡异暗红色斑点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到了开着的铁门跟前。
她先是站在门前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结果却一丝多余的声音也没有。
许蔚抿了抿唇, 站定，闪电般迅速出手, 猛地一拉。
大门的门轴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开合, 在昏暗的空气中爆发出一阵刺耳无比的尖响，后面队伍中有人甚至忍不住抬手捂了耳朵。
许蔚却仍面色不改地站在原地，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手掌长度的短匕首。
门被拉开，后头站着一个人, 正目光幽幽地向外张望。
是个看起来几乎已经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佝偻着的背像一座小山峰, 前倾的身子却似乎已经快要垂到地上，他手里拿着一支手电, 黯淡的光束穿破空气, 映照出许多在空中漂浮的尘埃颗粒。
老人的长相十分可怖, 半边脸上伤痕遍布，似乎是曾经被什么东西烧过，另半边脸则全是他这个年纪独有的皱纹，密密麻麻，像是蜘蛛网似的, 看起来让人全身都直起鸡皮疙瘩。
许蔚面色不改，默默将匕首藏回袖中，脚步轻盈地后退了半步。
老头这才抬起头来看她。
“你们——”
他开口，说话声音像一个已经八百年没有用过的破旧风箱。
背后的其他那些旅客此时都已经纷纷上前，眼神各异地打量着这个莫名冒头的npc。
程晓星还在奇怪他是怎样从里面打开外面的锁的，蹲下去仔细检查，这才发现那挂在门上的大锁根本就坏的，手指粗的锁链断成好几截，摆设一样挂在门上。
“你们，是来应聘的吗？”老人语速缓慢地开口。
应聘？
这个词听上去怎么都和眼前这栋楼不太搭得起来，许蔚挑眉，开口应道：“对，没错，我
们是来应聘的。”
至于应聘的职位是什么——
门上不都已经贴着了么。
很显然，虽然这栋医院看起来和鬼屋也没差多少，怎么看都是只有鬼住没有人呆的模样，但的的确确是还在营业的。
起码有一部分还在营业。
老人闻言，点了点头。
“那你们跟我来吧。”
说着他向外迈出一步，却立即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似的，用和他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速度飞快地缩回了脚。
“跟我来。”他又重复了一遍，躲在内檐的阴影里面，伸着手点了点人数。
所有人走进屋子里头的一瞬间，老人立即将大家背后的门牢牢地关上，一刻也不耽误地上了锁。
这把从里面锁的大铜锁才是医院真正的门锁，一把锁足有婴儿头那么大，看起来就算是用电锯也没法割开。
老人将门锁上，又伸手拽了两下，直到确实是确定这扇门锁好了，这才满意地转过身来。
“跟我来。”他第三次复述道。
医院内部和外面一样鬼气森森，和它正在招聘护工的招聘告示截然不同，从内部看，这间医院似乎早就已经停止营业了。
空荡荡的挂号处和药房里七零八落地散落着一地的桌椅板凳，墙壁上被人用各种颜色的喷漆涂抹得乱七八糟，看样子不但是空置了，大概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
许蔚四下打量着这间医院大厅，脚步不停地跟着老人往走廊深处走。
大厅里没有开灯，走廊也同样没有，支撑着大家视线的唯一光源就只有领路老人手中那只忽闪忽闪、看起来随时都会灭掉的手电筒。
——当然，假如走廊两侧时不时出现的红色安全通道指示灯也能算是光源的话，那光源可能就不止这一处了。
可惜那安全通道指示灯一点用处也没有，除了把空洞又黑暗的走廊气氛渲染得更加可怖以外，能够照明的范围实在是小得有一点点可怜。
没有人出声问老人要将他们带去哪里，整
条走廊上就只有大家的脚步声。
又过了一段路，连脚步声都几乎听不见了，这里实在是太黑、也太安静，安静得让人忍不住地心里发慌，不由自主地便随着领路老人一起，将脚步放得既轻又缓。
10名旅客就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整齐划一地在医院走廊上行进着。
不得不说，这医院的走廊实在是非常地长，长得令许蔚有了一种十分不美妙的联想，仿佛又回到了上个站点中，那个黑漆漆不停改变运动、仿佛一辈子也走不出去的迷宫。
但她仍旧什么也没有说。
和此时队伍中的大多数人比起来，许蔚在这样一个令人不由自主地浑身发冷的环境中，实在是冷静地有些过分。
她的第一个特殊技能，令她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能保持最冷静的状态，无论是鬼怪、黑暗、还是未知，都无法改变她冷静思考的情绪。
——不过，即使是许蔚，现在也仍然有不得不说的话。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得住。
“你干什么，要靠我这么近？”许蔚终于还是开口，压低声音对身侧的封泽说道。
她虽然已经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但在这安静得落针可闻的走廊里依旧十分明显，话一说出口，前后左右包括在前面领路的老人家都转过头来打量了二人一眼。
封泽几乎已经整个人贴在了许蔚身上，就差没有拽着许蔚的胳膊了。
他戴着耳机，但似乎仍是能够清楚地听到许蔚的话。
漆黑一片的环境中，没人能发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朵尖。
而他的声音和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好像自己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干，是许蔚在大惊小怪似的。
封泽十分平静地回望向许蔚，语气无辜得要命：“后面。”
他半转过身，指了指身后：“后面再往前挤。”
跟在封泽身后、离他足足有一个壮汉距离的程晓星：？？？
嗨，您在开玩笑嘛？
不过程晓星也没有拆穿他，事实上，
程晓星完全猜不透封泽此刻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甚至还强行揣测，觉得他这么做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隐含的深意。
许蔚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封泽明摆着是在说瞎话的解释。
队伍继续向前。
这路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头似的，队伍后半段，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发问：“老爷子，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这里面黑得什么也看不清，有人已经开始怀疑起前面的老家话是不是在带着他们绕圈子了。
事实上，他也的的确确，是在带大家绕圈子。
“走九趟。”老头声音嘶哑地回答道。
“什么玩意？”
老头话说得实在是太轻，走在后面的那人有些没太听清。
程晓星扭头，向后传话：“他说，走九趟。”
说着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怪不得这破医院里的路永远也走不完，敢情还真实在兜圈子啊？
后面那人惊愕地“啊？”了一声，旋即释然地叹了口气：“哦，真的是在兜圈啊？要兜九圈？”
说着他嘟囔着抱怨：“也不早点说，兜圈就兜圈呗，我特么还以为是鬼打墙了呢……”
他话音未落，站在最前方的许蔚已然发现，老头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变了。
那张遍布皱纹的脸一下子溢满了肉眼可见的恐惧。
他拿着手电筒的胳膊微微颤抖，接着越颤抖频率越大，到最后几乎已经完全拿不稳手里的东西了。
“你、你、你说……你说了……”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啊——啊——”的粗嘎叫声。
许蔚甚至觉得他马上就要断气了。
老头的模样实在是太吓人，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混乱。
但这次的旅客素质显然都极高，在为首两人的带领之下，走廊上又一次十分迅速地恢复了安静。
而领路老头也终于在这时候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快跑啊——！！！”他哑着嗓子尖叫，那个“跑”字破了音，在暗色
的空气中无声地炸开，炸得所有人心脏骤然狂跳。
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在场所有人立马甩开步子，跟着老头在走廊上拔足狂奔起来。
老头的速度就像刚才在门口被灯光照射到的时候一样，忽然变得出奇地快，快得惊人，身后的主播几乎都要被他甩开去了。
而他手里的手电也在奔跑过程中闪烁两下，彻底熄灭。
整条走廊陷入死一般的黑暗，唯有两侧不时亮起的红光提醒着众人，他们的确是在移动，而并非一直停在原地。
接下来的事情旨在几秒之间发生。
随着众人越跑越远，一阵排山倒海般的脚步声从大家身后响了起来，从整齐划一便得凌乱，脚步声越来越大，那不知名的东西，也离众人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