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眼瞅着他已带我出了紫云阁。我耳边却听不见他的回答,只能听见那可怜的女人阵阵的哀嚎。
我见他迈过了门槛,两扇红漆描金的大门也从我眼前慢慢的倒退到我身后。
这时,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我扭了头看了紫云阁门外——好一个大年初一的瑞雪夜。
这雪看上去比昨晚还要大。却下的异常平静,不参杂一点寒风。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落着。
紫云阁门外一片宁静,两三个龟奴见着面具男抱着我出来,立刻殷勤的给面具男支起绘着花纹的油纸伞。
看来,我等不到那个答案。
“尊驾,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我直立起身子,两只手推着他的宽肩,两只眼睛直直的看向他面具后的双眼。
估计他没料到他会这样称呼他,只见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突地一滞,而后立刻迎向我的冷嘲的目光。
随后他终于无声的将我放了下来。我的脚一着地,立刻鞋底抹油,迈开小短腿逃也似的跑了。
我的身后很安静,没有挽留也没有脚步声。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了落雪簌簌与我那一深一浅的踏雪声。
他没有追来。或者说人家根本不屑追来。我算哪根葱哪根蒜,值得当那样尊贵的人追来?
不过我还是我很冷静的先朝着鸿嘉酒楼相反的地方跑,在厚厚积雪里绕了几个圈子才小心翼翼的跑回酒楼。
大雪纷纷的夜,天空呈现一种诡秘的暗红色。白雪将地上万物反照成一片暗青色。眼瞧着眼前的暗青色的世界,突然让我联想到面具男的衣袍。层层叠叠的烟云。在阴暗里他的淡青色肯定会变成我眼前这种颜色。
想到这,我心里大惊,背后直冒凉风。也就说,他现在就算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一定能发现他。转瞬间,我又大笑自己的傻。刚才还想着自己算是哪根葱哪根蒜,人家为什么要大下雪夜的跑来追杀你?你在他眼里估计连个蚂蚁都不如。
想到这我心里终于坦然。遥望,鸿嘉酒楼二楼那盏莹莹小灯还亮着。
心中终于有了暖意。
亦如昨晚一样,我大半夜叫开了自个家的门,赵掌柜依旧拿着布条帮我掸干净身上的雪,我咒骂了三个要钱不要主子的兔崽子。赵掌柜附和着我一同咒骂。
而后我自己去了厨房自己下了一碗热汤面,热乎乎的把肚子填饱。又给自己点了个炭盆,搬进屋里。
当自己暖暖活活的捂着被子。想着今天从两只脚踏进紫云阁一直到逃离面具男这其中发生所有的事以及每一个细节。最终得出两个结论,第一一定要对自己好,一定要今朝有酒今朝醉。因为说不定哪天就会莫名其妙的自己杀了自己。那么自己辛苦赚的钱只能给自己买棺材。第二一定要强大,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不会被人当个臭虫一样莫名其妙的碾死。
这一夜我睡的超乎寻常安稳,经过那样的场面,我竟没做噩梦。
第二天一早把自己打扮的娇俏可人陪着赵掌柜去了城里的大官家上供。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宛县的上层阶级。这个时空里的官与我前世那个时空里的官没什么区别,面子说的冠冕堂皇、义正言辞,里子早就准备好了空包袱等着你的厚礼。
不过这些达官贵人对我的皮相还是很感兴的,特别是这些贵人家的女眷,各个争先恐后的来观摩我。然后赵掌柜陪着男人在前厅喝酒应酬,我则被拉进内室被女眷们问东问西。其实她们只是好奇,赵掌柜怎么会放心把这样大的生意交给一个小丫头搭理。看看我这个小丫头是不是长着犄角之类与众不同的外表。
当然我会极力使用我阿谀奉承、谄媚讨好、卖萌装愣的本领,把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们哄的各个拉着我做干女儿,干妹妹。
这个年代,男尊女卑是天经地义的。女人性子再强,也没有出头露面的机会。就如家庭宴会,也是男的一室,女的一室分开吃。就算有女人外出营生,那么这个家庭必然被整个社会所摈弃。女人的心再大,也得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给男人生孩子,养孩子。
所以这些显贵背后的女人对我均充满的各种各样的羡慕嫉妒恨。不过她们也都表达了对我的同情。因为我从小这样疯惯了,长大了怎么才能安下心来找户好人家,相夫教子。最后几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女人对我很语重心长的说:“女人就是女人,你如今还小。说三道四的人还不会太多。但是总会长大。你今年九岁,总共不需要三四年,你就不可能再抛头露面,否则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至少没有好人家敢要你。”
“嫁人?为什么要嫁人?”我装傻卖萌,眯着眼睛一笑而过。看着那些善良的女人对我的忠告,只能在心底里很无奈的对她们说:姐有本事养活自己,可以让自己过的很好。为毛要找个臭男人把我困住?姐是自由自在的人。我的命运我自己掌控,我的前世如此,我的今世也会如此。
想到臭男人,我立刻就想到昨晚那个面具男。残忍,冷血。不把人当人看怪物。
也许全中楚的人都在心里崇拜着这种人,但是在我的心里,这种人只是一口被吐掉的痰。
一连着几天陪着赵掌柜走街串巷,今天去张府,明天去夏府,后天去李府。把我累的是整个脸皮都僵了,硬给笑的。
到了初六终于不用再跑,酒楼也终于开门营业。没头苍蝇一样忙碌的一年又开始了。
当然,前几天我忙着没顾得上找那三头猪算账。开业的第一天,三头猪来上班,给我一人狠狠的踹了一脚。后来还不解气,又拿着厚厚的账本,朝三头猪的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三下。
这三个人态度不错,没一个敢吭声。好在几天过去了,我气已经消了大半,而且对于那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我的记忆也选择性的进遗忘。只是问了三个人里较为老实的田三,为什么不仁不义的丢下我跑了。
田三说:“回小冬管事,是李案板的主意,说金子给小芸玉赚了,还不如咱们三个人分分回家交给自己婆娘。反正地方也去了,人也见着了,让我们三个人睡她,我们还真没这个胆儿。还是回家搂着自己婆娘睡安心。”
田三说完,另外两个人立刻大大地点头。这一听确实是三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说的真心话。
好吧,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这样草草放过了他们,那一两金子对他们而言确实是一笔巨款。既然扔给了他们,也就是送给了他们。姐本身就不是一个耿耿于怀的人,姐也不会也不想深究下去,只能草草放过他们。
就这样平平静静的我在这个时空里又过了三个月,我与赵掌柜的“井”终于初见雏形。
基础工程已经完工,剩下的就是给墙壁做好防潮刷灰等细节性工作。
赵掌柜半夜里提着油灯下“井”视察非常满意。谁也不会想到,一口新修的井里藏着一个四五间屋子的暗室。
未雨绸缪啊,我心里是知道的最多不过一两年大乱将至。我只恨这“井”应该多打几口。但是打多了,这秘密也就成为尽人皆知的秘密了。所以只能就这一个。
赵无有与赵灵铃来酒楼找过我一两次。我自然请他们俩吃的撑的差点吐出来才放他们回家,当然手上也不能让他们空着,又给他们准备了一堆吃的带回去给一家人解馋。
因为我太客气,导致他们俩只来了两次后就再也不敢来了。偶尔来也只是托我酒楼里的伙计给我送来赵婶给我做的小衬裙小布鞋。
人一忙就健忘,那个面具男,与自己挖出自己眼珠的小芸玉早就被我丢进了记忆的最深处。
到了六月,天干气躁。已经大概有一个月没下过雨。从州府的监察官到县衙的县官都一筹莫展。因为久旱必定绝收。这是个农业社会,绝收就意味着动荡。没人喜欢动荡。于是有人起头说要办个求雨节,向老天求雨。
这是我去给县官夫人送张大厨新研制出来的葵花蜜汁莲藕糕时,听府里的几个女人在一起议论得到的消息。
另外我还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就是内啥如神一样被人崇拜“青羽衫,高而徐引”的佟宴青会主持这一场求雨法事。
我看着几位宅中贵妇一提到传说中的佟宴青时,那脸上与目光中流露出的表情真是让我觉得好笑,原本各个把恪守妇道挂在嘴边,但是现在各个眼睛里却又充满或憧憬、或仰慕、或忧伤的神色,这些神色俗称——发春。
原来古代女人也是追星的。一群花痴,要是她们看见当晚小芸玉的凄惨。也不知道这帮女人作何感想。
“我听我们家老爷说,殿主大人其实春节回城里待了几天。”县官的大夫人,拿着我送来的莲藕糕,嚼了一口,又啜饮了一口凉茶。身旁的侍女在帮其摇着绢扇。
“啊?没听我们家老爷没听说起啊。”另外几个贵妇脸色有些微微的惊讶。
“没待两三天,好像是特地从仙山上下来,回来办什么事。办完了就走了。”我瞧着县官大夫人那有些得意洋洋,一副如此机密哪能随便乱说的样子,心里狂笑。
“小冬丫头,你可知道殿主大人?”一个正无聊的女人,见我也正在无聊傻笑,便随嘴问了我。
我笑呵呵的回,“回夫人,冬儿一进这宛县城就听说过殿主大人的威名啦。只是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殿主大人是何等仙姿让全中楚为之仰慕。”
我这话刚一说出口,立刻一屋子的女人就沸腾了,各个和我描述那佟宴青的身形、容貌、衣着、谈吐、仙法、武功……说到最后实在没的说了,连他的那只“雪球”都成了这帮女人谈论的话题。
不过她们一说起那只猫来,我这才对他们的话题来了兴趣,只当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长着白色长毛,两只眼睛一黄一蓝的大猫。不停的追问那猫的来历,来证明是不是和他那晚说的一样珍稀。
几个女人觉得我就是个孩子,只对小猫小狗感兴趣,还没到对男人感兴趣的年纪。所以见我在百无聊赖间突然对她们的闲聊来了兴趣也觉得合情合理。
县官大夫人因为十分喜欢我的装傻卖萌,所以对我提出的疑问回答的非常详细。
中楚国西北疆域与一个叫大食的国家接壤。大食国一直虎视眈眈中楚国,因为他们的铁骑彪悍,没事就来骚扰中楚边境,所以大食一直是悬在历代中楚天子心头的一把刀。
但是最近二三十年,大食自己发生了分裂,分成两派,一派穿白衣白袍,一派穿黑衣黑袍。所以中楚人为了好区分就把他们分别叫白衣大食与黑衣大食。分裂后,白衣大食主动与中楚修好,目的只在于一同打击黑衣大食。不过黑衣大食也不傻,也早早的派了秘史去了汉梁立誓只要中楚不参与大食国内部相争,黑衣大食保证永远不会主动犯界。
她一边说,我一边大声赞叹奉承县官夫人对朝政的了解。不过县官夫人说的这些,一般的贵妇确实说不出来,所以一屋子女人听的也还算津津有味。
既然白衣大食主动与我国较好,新帝登基白衣大食自然会送来礼物作为贺礼。
白色鸳鸯眼宠物猫,一共送来五只。四只留在宫里作为宠妃公主的玩物,只有一只被新帝赏赐给了“了凡宫”首座殿主佟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