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显然我没那么幸运，等我再一次的睁开双眼，恢复了意识才明白，刚才我应该是饿晕了过去。
此刻我应该是平躺着，因为我能看见我双眼平视的地方是一个还算敞亮的屋顶。屋顶上有木梁，有黑色的瓦片。木梁还算干净，目光触及的地方没看见蜘蛛网之类的东西。
我先转了转眼珠，又转了转脖子，本能的顺着光线看去，一扇糊着白纸的木窗，用木条撑着窗页，窗子此刻半开着。光线并不明亮刺眼，可能因为糊着窗户纸，所以显得比较温柔。
随后我又看了自己周围，我竟躺在一张像模像样的床上。盖着干干净净的被子。
我先是喊了一嗓子，“有人吗？”结果没人理我。接着，我又喊了一嗓子，还是没人理我。看来房子的主人应该在忙。
我想坐起，让视觉范围大一些，结果刚起了一半，就觉得人虚弱的不行，呼吸急促，全身冒冷汗。
这可怜的孩子，肯定是饿死的。我断言。
“你醒了？”一个成年女人的声音传来。
我无力地嗯了一声。
“来，喝点米粥吧。无有说你饿坏了。”一张温柔慈祥中年妇女的脸呈现在我的眼前。
看着眼前的这女人的打扮，我叹息了一声。这是真的穿越来了古代了。
这女人的头发用蓝花布裹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干净清爽。耳垂上戴着一对应该是银质兰花状耳环。虽然面容已经有些苍老，比如眼角嘴角脸颊都或多或少有了皱纹，但是仔细看去她的岁数应该并不老。按我推算最多四十岁左右。想到古代平民女子，都是操劳命。那会又不知道美容又不知道保养，所以女人老得快。
无有？无有难道就是那个气的我半死的孩子？
正想着一个黑幽幽的陶碗端到了我面前，在陶碗的顶端能看见丝丝腾起的热气。
我立刻来了精神，挣扎的想坐起来。
那位慈祥的阿姨，可能是看着我猴急的样，立刻将陶碗放到一边，扶着我坐了起来，并在我身后垫了个硬邦邦的枕头，让我可以靠着。而我的视线就从来没离开过那丝丝腾起的热气。从它在我眼前升起，然后被端离开我的眼前，又被端了回来。
“喝吧，你现在只能喝一点米粥。若是给你吃别的，那会要命的。”那位阿姨又吹了吹浮在我眼前的热气。终于将陶碗递给了我。
我抬手紧紧捧住黑幽幽的陶碗，本以为里面应该乳白色的米粥，结果看见的竟然是和碗一样黄色粘稠的液体。
米粥？这是什么米粥？难道这个时空里的米与我那个时空里的米不是一样东西？
虽然心中确实疑惑，但是还是毫不犹豫的端起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干。
东西到嘴里，才想起来古代的大米与现代的大米肯定是不一样的，现代人吃的大米都不知道杂交了多少道工序。看着碗里的东西可能是小米，那时候应该叫粟米。而吃小米的应该是北方。这些小学的自然树上都有。我记得这些东西完全得益于小学为了争取胳膊上戴上三条杠，刻苦学习的结果。
“真好喝。阿姨我还想再来一碗可以吗？”我将空碗递还给那位慈祥的阿姨。
“阿姨？”那阿姨怪异的看了我。
天啊，我竟然不知道应该叫她什么。大妈？大婶？
我尴尬的笑了笑问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随即那女人笑了：“你叫我赵婶就好了。带你回来的是我小儿子无有。”
“赵大婶，无有是不是瘦瘦高高还养着一条大灰狗？”
“是啊。无有说你饿晕了，就把你用牛驮了回来。”赵婶笑着，离开了我又帮我盛了一碗粟米粥。
两碗粥下了肚子之后，立刻人就精神多了。又接着埋头睡了一觉。
醒来天已经黑了。屋子外有人说话的声音。我能听出来那个叫无有的男孩子，还有赵婶，还有年轻的男人的声音，小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
吃饱了也有力气了，下了床走到门边，悄悄的往院子里看。
原来院子里有一张矮桌，一家人正席地而坐围着矮桌吃饭呢。
初步判断，这家人有三个男孩，三个女孩。大一点的男孩粗粗壮壮的，看上去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大一点的女孩看上去也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此时再看无有确实像一个地地道道十岁左右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一样。这边戳戳捣捣自己的哥哥，那边笑话自己的妹妹没吃相。
桌子边最幸福的人应该就是赵婶，始终笑眯眯的，眼角的鱼尾纹显得更为明显。这种一窝孩子围坐桌前的幸福，我们那个时空的人想也不敢想，别说六个，就是生一个都要纠结很久，怕养不起啊。
再看看人家，一桌子黑乎乎的粗面饼，粟米粥，一窝穿着打补丁衣裳的孩子不也活的很好？
看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想着自己都不记得多久没和爸爸妈妈弟弟一起吃饭。特别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自己孤单一人，心中居然有些伤感，不想再看见别人的欢乐，只得悄悄回到床上躺养修养身体。
很快的院子里的人结束了晚饭，赵婶叫了女孩子们帮她收拾碗筷，男孩子们在一旁嘻嘻哈哈的有说有笑。
然后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我娘说你醒了。”我伸头一看，就是那个把我气晕掉的无有。
我仍旧躺着，瞪了无有一眼。无有可能是没见过我那么冷冰冰的眼神，人竟愣了一下，随即又嬉皮笑脸，“好凶啊，吓死我了。”
“无有？你和谁说话呢？”一个身材魁梧虎头虎脑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这应该是无有的大哥。
“大哥，我早上路过乱坟岗，捡回来个还有口气的人。”
捡回来？我皱了皱眉头，我第一次发现我真的太可怜了。居然被这么个小家伙，从乱坟岗和垃圾一样被捡回家。
只看着无有的大哥穿着棉衣棉裤，裤脚缠着绑腿，脚上也规矩的穿着深灰色的布鞋。头发束成了一个发髻，没有披散的头发。说明他今年至少十五岁了。他这身打扮就像是电视剧里那些古代做苦工的，做杂役的年轻人。他这张脸上最深刻的就是那双浓浓高高吊起的眉毛，就像是唱京剧的人，专门画的吊眉。这人要是打起架来，一定很凶。
不过好在他看着我的时候，目光只是一扫而过，“不错啊，难得我们家无有会做好事。小丫头你运气不错。”
我听完，就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蹲在墙角，画圈圈。当然圈圈里应该有一个木人，木人上写着无有两个字。然后我口中还应该念念有词：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但是转念又一想，不能这样。不管开始这孩子怎么气我，但是确实是他救了我，从乱坟岗子把我捡了回家，他娘给我喝了两碗粥，又让我睡在干净的床上。这就是救命之恩啊，我哪能这样忘恩负义，诅咒我的救命恩人呢？
“谢谢无有小哥的救命之恩。”我对着无有低声的嘀咕了一声。
无有瞪大了眼睛看了我，目光里完全是不可置信。我则很虚伪的对他灿烂的笑了。
突然我从他的脸上看见了两朵淡淡的红晕，转瞬间他竟一声不吭的跑出了屋子。
天，难道我的笑容很美？竟让这小恶魔害羞了？
想到这，我突然想起，来这个时空怎么说也有一天了，我竟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大哥，家里有镜子吗？”我低身下气的问了还站在屋里无有的大哥。
“当然有。我去给你拿。”洪亮的声音还在屋里回响着，魁梧的人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感情无有这大哥身上应该是有武艺的。这速度真不比高铁慢。
不一会一面小小的铜镜就被送到了我的跟前，我迎着屋内微弱的烛光，心中有些紧张地第一次看了这个时空里的自己。
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看来上天对人是公平的，他把我莫名其妙的拽进这个时空，自然是要对我的失踪造成的误工费进行相应的补偿。
所以在这面模模糊糊的铜镜里，我竟然看见了一张清秀可人的小脸蛋。清秀可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小丫头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在天天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那张大圆脸绝望的时候，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有一张小巧可人尖尖下巴的瓜子脸，这是件多么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情！
于是我竟拿着镜子，傻乎乎的笑了。此刻我也明白了，刚才无有为什么会脸红，无有的大哥为什么会以高铁的速度帮我找来铜镜。
哎，这张小脸蛋，确实怪心疼人的。白皙的皮肤，弯弯的眉毛，大小正合适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瘦长的小脸……
光看这张脸，怎么也不像是穷古人家的孩子啊。但是怎么会被扔在乱坟岗子里呢？奇怪。
这时候，赵婶最小的女儿进了屋来，赶走了无有的大哥。原来这个屋就是赵婶与小女儿的卧房。
赵婶看我拿着小铜镜便笑着说：“终究是小姑娘，遭了那么大的罪还不忘记照镜子看自己。”
我只能装了傻，装着低了头，装着脸红。因为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赵无有的小妹跑过来，趴到床上，盯着我看了半天，孩子的双眼始终是最纯净的。我被这双纯净的眼睛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便问，“小妹妹你看什么？”
“姐姐，好奇怪。”小丫一直盯着我。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问。
“奇怪，你看你的脸还有你的手，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人，你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家里人也不会把你丢在乱坟岗里。是不是姐姐你家里遭了难啊？”
我看着这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小丫头诧异之极。就说这古代的孩子早熟，也不至于早熟成这样。五六岁的孩子说话口齿清楚，还能从客观事实里分析出疑点。简直就是神童，话说我古代的孩子都不上幼儿园也没什么早教。看这个家也应该没钱去给孩子投资教育。还有赵无有早上和我说话的时候，也是个小人精啊。
于是我断定：这家人有古怪！
赵婶一边脱衣服准备就寝，一边笑着责骂小闺女，“灵铃你又犯老毛病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灵铃扭头对赵婶有些不耐烦的说：“娘，我说的是大实话啊。你看看这个小姐姐真的不像是被饿死被丢乱坟岗的人啊。”
灵铃说完，赵婶已经上前打了一下小丫头的屁股，“叫你别说，你还要说。”
好吧，我承认我回答不了这个小丫头的问题。于是我只能——继续装傻。
“赵婶，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一睁眼就看见无有小哥的大灰狗，然后又饿晕了，然后再醒的时候就看见大婶了。”我故意将话说的语无伦次。
“可怜的孩子。”赵婶此时脱的就穿了个对襟的布衫，下面穿了一条宽松的裤子。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帮灵铃的衣衫脱了。塞进已经被我捂地暖和和的被子里，而后吹了灯，自己也钻了进来，搂着我和她的小闺女，一边打着哈气一边说：“睡吧，睡吧。睡一觉也许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我和灵铃两个面对面，睡在一起，说真的。这还是我长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和陌生人睡在一起。按理说我应该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是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在赵婶和怀抱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就像是小时候我妈抱着睡的那种感觉。温暖，柔柔的。我甚至还能闻到我妈头发上的洗发水淡淡的花香。
赵婶一上床好像就睡着了，我能想得出，她太累了。但是灵铃却一直眼珠子直转看着我。
我觉得她有趣，就自然的身后搂住他，她却像一条蛇一样，在我怀里拱来拱去，不太愿意我抱她。
难得亲情爆发一下，人家不领情就算了。收回手臂，自己睡觉。手刚一抬起，小灵铃就拉住了我的手，趁着幽蓝的夜色，研究起我手腕上的那个看上去像银子质地的手镯。
一会掐掐，一会咬一咬，甚至还上去舔了舔。她不领我的情，又折腾的我手腕好痒，心里有点不耐烦，恶狠狠的收回了手臂。冲着她做了个鬼脸。
当然灵铃必然也回敬了我一个鬼脸。
两个人立刻背对背互相谁也不理睬谁。当我的脸正对着一面土墙，脑子里又是灵光一闪，猛地坐了起来。
“我上个月的经营分析ppt还有两张片子没写完啊……老板到时见看不到邮箱里的片子，大约会直接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