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攻略第五十三天
傅成喻认为她多半是睡昏头了,没当回事,笑着提议:“那就别睡沙发了,去床上。”
话音落下的同时,窝在薄毯下调整睡姿的慵懒身形骤然顿住。
过了会儿才慢悠悠地翻了个面,脸朝外,又过了一会,手心撑着沙发边沿,迟缓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
“那什么,就在刚才我进行了一番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是我这双不争气的残腿待会肯定无法发挥我全部的实力。为了不影响您的体验,咱们改日再战。”
说着,她面向傅成喻,讪讪地一寸寸往门的方向挪。
到了门口,背在身后的手腕轻轻一扭转动门把,如释重负:“总监拜拜~”
然而她的小短腿哪比得过傅成喻的大高个,更何况她现下腿脚还不利索。
眨眼的功夫,门把上那只手便被傅成喻覆上,男人的气息拢过来。
不轻不重的力道,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临阵脱逃?”
“……”
卓沐欲哭无泪,违心地点点头。
才不是因为她怂了,而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生理期居然在这节骨眼上提前了!
卓沐的生理期一向不准,提前或是延后都有可能,因此她也不太记得清每个月具体会在哪几天。
平时还从不忌口,尤其偏爱冷饮,近来天气炎热,只会吃得更多。
先前的话有多嚣张,此刻的她就有多痛心疾首。
气氛都到位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家大姨妈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傅成喻逼近几分,鼻尖贴上她额头,嘴角噙着笑,循循善诱:“浴室里水温刚好,一起?”
“你不是说不想当禽兽。”
“我怕你想。”
“……我现在也不想了。”
傅成喻淡笑了声,执起她的手,俯首在她指尖轻咬了口:“说变就变,果然没良心。”
湿热触感带着电流,畅通无阻地直击卓沐心门,整个人脱力般倒向门背。
失重感降临之际,男人身手敏捷地扶住她后腰,将她带向自己紧实的身躯。
男人独有的气息混合着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而来,严丝合缝熨帖她每一寸肌肤,教卓沐切身体会到何为力量的差距。
傅成喻褪去镜片后的眼睛迷离,更添几分缱绻,声线低哑蛊惑:“你膝盖暂时不能碰水,确定不需要帮忙吗?”
“嗯。”
卓沐强迫自己别开视线,绝望使她目光涣散,咬牙,“yes,ican!”
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又糗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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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傅成喻那里回来后,卓沐自力更生艰难地洗过一遍澡,后面一直在空调里待着没出汗,又因为伤口需要尽量少碰水,便偷懒继续睡下去。
深夜,凌晨三点。
血崩和生理痛手拉手如约而至,将卓沐折磨醒了。
也不晓得是肚子太疼还是下午睡太多,卓沐后半夜大多数时间都处于半梦半醒状态,断断续续,梦境变困境,睡出一身粘腻恼人的汗。
卓沐闭着眼痛苦挣扎了几分钟,竟忽然精神抖擞耳目清明,不困了。
但肚子还是痛的。
为了接下来几个小时的睡眠质量,卓沐摸亮床头灯,下床找止痛药。
药箱就放在客厅储物柜里,很好找,独居的经历让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学会了照顾自己,从头疼感冒到跌打损伤,各类常用不常用的药品,可谓品类繁多应有尽有。
可谁知卓沐将塑料药箱翻了个底朝天,止痛药居然不翼而飞了。
深夜被姨妈痛折磨得无法入眠的某位淑女暴躁地薅了把头发。
一定是搬家的时候落在宿舍了!
今天是刮台风下暴雨了吗?
岂止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屋顶都被连根拔起。
正悲怆着,腿上的伤口也凑热闹似的开始隐隐作痛。
简直是天要亡我!
大半夜的不仅药店都关门,连个跑腿都难找,眼下唯有忍到天亮之后再想办法。
卓沐枯站着审度一番,最终,拖着虚弱的身体,迈着沉重的步伐,有气无力地往浴室走。
洗个热水澡,说不定肚子就没那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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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上加伤,洗澡的工作比下午那会更费劲。
到了中途,本该运转的排风扇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罢工了,直到某一个时刻,卓沐后知后觉浴室内只剩孤零零的淅沥水声,才发现连它也坏了。
本就低落到谷底的心情,顿时更丧了。
水逆都不带倒霉成这样的。
“连你也讨厌加班。”
卓沐自言自语地喃喃。
手里动作不由自主地放慢,眼皮耷拉下来,像被倏然汹涌的困意席卷,头脑渐渐昏沉。
像突然出现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挤压着她的胸腔,又像有无数潮湿的棉絮藏在空气的缝隙,一股脑往她肺里钻。
她本能地张大嘴巴,大口汲取空气,却见效甚微。
卓沐终于意识到,她的身体正在发出警报。
她尝试集中精神,试图判断该如何自救,然而现实却是,她的听觉竟也正在逐渐衰退。
她茫然望着水流相继从花洒喷出,拍打在玻璃门和地面,声音竟却犹如从千里之外缥缈而来,空洞遥远。
陌生的恐惧感兜头蒙上来,支撑她的力量在瞬间被剥离出去,连站都站不住,耳畔仅剩她自己粗重到近乎干涸的喘息声。
这一刻,卓沐承认她真的慌了。
空前的眩晕感一点一滴侵蚀着她。
卓沐关掉水阀,后背重重摔在冰凉的大理石墙面,接着,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往下滑。
她知道自己缺氧,知道应该去开门,只要让流通的空气进来,她就能不那么痛苦。
可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无助地瘫坐着感受绝望。
她还不想就这么轻易挂掉,还是以如此离谱的方式。
卓沐伸手寻找施力点,想重新站起来,指尖蓦地触碰到置物架上的防水袋。
洗澡带手机这种被人诟病的陋习,没想到竟能成为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绳索。
她深呼吸一口闷潮的空气,拇指滑开屏幕,不抱希望地拨下某个号码。
等待的时间不超过三秒,屏幕显示接通。
“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不耐,更没有深夜被骚扰的责备。
“我好像……听不见了……”
卓沐能听到的有限,但在他接通的瞬间,眼眶骤然涌起酸涩。
她以为傅成喻大概率接不到这则电话,至少不会这么快。
那头没说话,而是立刻发来一条文字信息。
【fcy】:介意我现在过来吗?
卓沐摇摇头,偌大的泪珠顷刻间成串掉落,想起来傅成喻看不见,又说:“密码是我生日。”
还好,她尚且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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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不到五分钟,浴室门上的磨砂玻璃被敲了两下。
外面传来傅成喻的声音:“可以进来吗?”
卓沐虚弱道:“等、等一会,我……还没穿衣服。”
傅成喻来之前,卓沐尽全力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马桶上,并再次凭借强大的求生欲努了努力,伸手够到了近在咫尺的门把。
因为她不想被男朋友发现自己面色惨白地昏迷在血泊中。
新鲜空气从缝隙里钻进来,如同搁浅的鱼在无数次挣扎后终于盼来涨潮。
脱力的身体需要支撑点,卓沐头向后仰着,背紧贴着打开的后盖,觉得这辈子所有的窘境快被透支光了。
她非常希望傅成喻能进来抱抱她,安慰她没事了。
可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收拾好自己,甚至第一次发现,原来光是坐着,都是件费力的事。
浴室里满地狼藉,她也满身狼狈,这样的自己,偏偏最不想让他看见。
傅成喻问:“需要我帮忙吗。”
“我没力气跟你开玩笑。”
卓沐半阖着眸子,隐约透过模糊人影,能判断出傅成喻似乎转了个身,改为背对着门。
“没跟你开玩笑。”
傅成喻叹气,“我很担心你。就当我自以为是吧,觉得你这时候打来电话,一定是需要我。”
缺氧让卓沐疲于思考,说话慢吞吞的:“我大姨妈来了,肚子痛……你帮不上的。”
傅成喻镇定道:“我那里有布洛芬,可以用吗?”
“嗯。”
“我去帮你拿。”
“嗯。”
“还需要别的吗?”
卓沐这会儿脑筋转得慢,傅成喻也不催,在门口耐心等着。
只是里面安静了太久,才担忧地追问了句:“能听见吗?”
卓沐动了下肩,感觉比先前好了些,说:“出去的时候帮我把卧室门关上,待会你回来之后,在客厅等我就好。”
这样她就能放心地把浴室门敞开,在通风的环境下处理好自己,和这个“血腥”的空间。
“你——”
门外,傅成喻有些犹疑,欲言又止。
“嗯?”
“抱歉,我还是想先确认你现在的状况。”
“不要——啊!”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门毫无预兆地被大开,虚弱的气声变调为尖叫。
新鲜空气顿时涌入得更多,伴随着房间里空调的冷气,将枯竭的鱼带回清澈无垠的海。
卓沐霎时神志清明不少。
当然,更震惊于傅成喻竟干出闯人浴室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都说了我没穿衣服!”
卓沐有气无力地吼道,光溜溜瘫坐在马桶上,腿上残留斑驳的血渍。
推门的瞬间,一室狼藉映入眼帘。
傅成喻瞳孔骤缩了下,被血迹斑斑的场景怔得一时也说不出话。
他上前两步,利落扯下挂在一旁的干净浴巾包裹住她,半蹲下身。
眼里蓄满温柔与心疼,将她揽入怀里:“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方才的心思全在求生,之后又考虑如何维护体面,直到他的温度和声音全方位笼罩着她,后怕二字才烙进脑海。
卓沐吸了吸鼻子,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水温太高缺氧了。”
许是嫌这个说辞把自己形容得太笨,她又补充,“肚子痛加上失血过多,身体有点虚而已。”
“我该庆幸你在这种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我么?”
傅成喻唇线锋利,话音却截然相反的软。
“或许吧。”
“然后叫我过来,又觉得我帮不上忙?”
“……”
听力渐渐回归,傅成喻的每个字眼语气越发清晰。
依稀嗅出数落的意味,卓沐委屈,“我痛经你又不能替我痛。”
傅成喻盯着她可怜兮兮的表情,没办法解释自己的别扭,侧头几不可察地轻哼了声。
于是起身,就近取了块干毛巾,沉默着为她擦拭湿掉的头发。
他的动作温柔很轻,像怕碰碎了她,眼神不沾一丝杂念,平静地叙述:“但我可以为你准备止痛药,煮红糖姜茶,或者,还可以帮行动不便的女朋友代劳洗澡这项工作。”
卓沐难以自抑地脸红了下,小声吐槽:“……我们还没熟到给对方洗澡的份上吧。”
大半天过去,他怎么还记挂洗澡的事。
闻言,傅成喻蓦地笑了声,将擦头发的毛巾丢到一旁,墨色瞳孔直直攥住她的视线。
卓沐没由来地心头一怵。
深更半夜,仅着睡衣的男人在浴室内突然冷笑,并对一个只裹着浴巾的女人做出此类容易引人遐想的举动——
他该不会终于忍不住要兽性大发了吧?
哦不对。
她有姨妈护体。
超级无敌巨安全!
接着,她竟看见傅成喻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从来仪容整洁的人居然不嫌地上脏,握住她的脚踝搁在他立起的膝盖上,伸手:“用哪块毛巾?”
卓沐木讷地盯着他动作,怔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忙不迭反手从背后随便抽了块毛巾递给他。
傅成喻低着头,干燥的毛巾轻柔的从小腿一点一点往下,专注又深沉。
话音却带着鲜少的戏谑:“下午是谁大言不惭说想睡我,现在居然告诉我不熟?”
“因为你现在只能勉强算趁人之危。”
卓沐想拍开他的手,没拍动,蓄着泪的眼睛毫无威慑力地反瞪他。
“看在你精神恢复一些的份上,身上其他地方允许你自己简单清理一下,我回避。”
知道她好面子,傅成喻没打算强求,让步说,“但浴室门必须打开,别洗太久。我出去后会按照你的要求将卧室门带上,并为你把守好家门,所以请考官小姐放心,我不会偷看,也不会放任何人进来偷看。”
“……”
就这样?
傅成喻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子:“试用期男友只敢提这点要求,请问考官小姐可以答应吗?”
“……”
该死。
他怎么好像知道她爱听哪些话?
见她不答,他改捏她腮帮子:“给点反应。”
卓沐讷讷点了两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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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成喻坚持帮卓沐收拾完浴室才离开。
正好也让她坐着多休息一会。
卓沐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冷不丁冒出个念头:“可以帮我扎个丸子头吗?我手抬不起来。”
“好。”
傅成喻答应的干脆,放下原本用来冲刷地面的花洒,转身去水池边洗手,擦干。
他走到卓沐面前,以修长手指为梳,将她散落的长发慢条斯理地往上梳理。
温热有力的指腹贴着头皮,循序渐进,鬓角耳后一处不落,像若有似无的挑弄,似安抚又似撩拨。
后背浮起不自然的鸡皮疙瘩,卓沐简直怀疑他是故意用手的,并有点后悔偷这个懒。
她稍稍举起手:“皮筋。”
“嗯。”
傅成喻用无名指从她手腕上勾下,利落地将皮筋绕了两圈,“好了。”
随后,后撤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
从表情判断,他本人应当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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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成喻离开后,卓沐坐直身昂起脖颈,探头望对面的镜子。
丸子蓬松得炸了一圈毛不说,还东倒西歪的。
卓沐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扎头发的手艺也忒差劲了,还在她面前假装专业。
直男真是笨手笨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