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星火萌芽散播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一首李清照《浣溪沙·闺情》，被无聊的夏莹重复的小声吟诵着，这也许才是她当前的心里真实写照。这些诗歌，当然对于这满山逃难的村民来说，真正能听懂弦外之音，能猜出少女心思的也寥寥无几。

    山寨内寨墙上，大家丝毫不敢放松，白天黑夜的高度戒备、严防死守，山下村庄内刀客们依然是人声鼎沸，大吃大喝，进村出村的人来人往。刀客们白天以水洞岭寨下村庄为据点，经常派出几百人的队伍到突袭周边村寨，到那里抢粮、绑人，刚开始十几公里，后来到几十公里外，到最后方圆几十公里内的村民全部都携家带口逃离此地或者躲入山寨，村村死气很沉、寂静无声，对于先前未能进入山寨的村民，这个时候再扣山门进寨，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因为大家也搞不清楚现在站在外面的他们是民是寇，除非知根知底的父老乡亲，才会放行入内躲避。

    夏莹这个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大小姐，平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在县里高中读书，每年寒暑假跟着母亲回到这乡下外公家，也是来度假的；这几天自从躲入山寨后，心情从也从开始的新奇、无聊再到憋闷，甚至她都怀疑，母亲为什么会来到乡下躲刀客，城里不好吗，那里城墙坚固，还有一些驻军和警察、民团岂不是更安全，同时再加上脚伤原因，暂时也不便外出，因此整天闷在一个简易的帐篷里面，除了看看书，啥事也不能做，这几天听着外面的枪声、喊杀声和伤员的呻吟声、死去之人亲人的哭声，让她从开始的惊恐、到后来的平静和习以为常。这几天听到大家都在夸程家兄弟武艺了得，胆气过人，夏莹的心似乎也开始活了起来，经常缠着母亲讲讲山寨里抗敌的事情，特别想听程家兄弟的事情，这要是在往日城里，她对于这些粗鄙的乡下汉子的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的，但是自从大家一路逃到山寨后，程家兄弟夜探刀客营地，救出一批绑票，并顺利返回，这些事迹被她小舅舅一番大肆渲染，让她对这几个程家兄弟刮目相看，虽然他们基本上没上过学堂，但是也许是因为练武出身的原因吧，他什么身上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这些东西能在这乱世中给人一种安全的感觉。

    程家父子又来给夏莹换药了，家禧看到夏莹正在看着一本书，好奇的问道：

    “夏姐姐，你在看什么书呢？看好了借我看看呗，被困在这山寨里挺无聊的，每天换完药，我爹爹也不让我到处乱跑”，程家禧说道。

    “，家禧弟弟，你也喜欢读书呀，这本书不行，不适合你这样小的男孩子看的，我一会给你找几本适合你看的书吧”，夏莹看着比自己小几岁的家禧笑着说道。

    “我都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我能读懂的，我还学过好多字呢”，家禧嘟囔道。

    “对了，你们在哪里上的学堂呀”，夏莹好奇的问道，因为那个年代能读起书的人不多，识字的人更少。

    “我没有上过学的，这些都是我爷爷和我爸爸教的”，家禧说道。

    “哦，我们家几个孩子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学堂，只能自己在家随便认识几个字，出门不要当睁眼瞎，这孩子还没认识几个字，就开始张扬，还要问夏姑娘您借书看了，不要介意哈”，程家爸爸慈祥的说道，但语气中总是有一种不吭不卑的神情。这也是他们爷爷传给他们的，遇事不要慌，沉住气、静住心。

    程家三个兄弟虽然学堂没上过，私塾也读不起，但是爷爷从小叫他们读书识字，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各类老学堂、私塾的书籍都教，另外医术、武术、甚至兵书也学，他们学的都是在这个乱世中最实用的书籍，家禧的爷爷自从得了清虚观道长的真传后，自己也刻苦学习，一有积蓄便购买各类书籍，自己不断研读、领悟其中真谛，倒也慢慢的变得文采斐然、言谈举止也颇有大家风范，但是从不表露，有一次一个姓叶的私塾老师过来看病，这位私塾老师也甚是了解，曾经中过前清举人，后不久清帝退位，老爷子便开始以教书为生，两位一聊甚是投机，便慢慢熟络起来，后来程家儿子取了叶家的女儿，成了亲家，这个女孩子就是叶梅香，也就是程家禧的妈妈，叶梅香从小也是跟着父亲学看了很多书，也算是书香世家，起初眼界颇高，后来听到父亲讲程家儿子的真才实学之后，便嫁入程家。肚子也很争气，几年光景中生了三个儿子，自此三个儿子，除了跟自己学习外，还跟着爷爷、外公学了不少东西，再加上叶家和程家藏书颇丰，所以从小耳濡目染，也可谓是学识渊博，不过在那个年代，最让程家出名的，还是他们的医术，尤其擅长外科和刀枪外伤，所以，慢慢的方圆几十里大家都知道程家父子医术精湛，但从来不知道他们武术和学识也同样是翘楚。

    换好了药，夏莹觉得家禧基础薄弱，应该从最基本的东西学起来，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了几本书，都是她学堂里几本教科书和从省城回来的亲戚同学带给她的杂志，如自己上课的《民国经典国文课》等课本，还有一些杂志如《小说月报》、《文学月报》等借也给他阅读，这些课本和杂志，特别是杂志，她甚是喜欢，在当时意识转型时代，在新文化运动背景下，这样的动荡的年代，大变革的年代，她首先是承袭了传统文化的思想，又积极的面向世界的开明。课本中对语文教育的思考、用心及其对于母语教育的丰富理解，努力让当时的学子们重新整理中华民族共同记忆的执着与努力。

    家禧开心的连连道谢，这些书虽然不比那些经典小说解闷，但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能有个读物拿来读读，也是可以弥补一下精神世界的空虚。家禧从小没上过学堂，虽然他读书不少，但是对于新思想和新理念的书籍了解甚少，这几天家禧一有空便开始来读这些书籍，开始不是很理解，总觉得和爷爷、外公教的启蒙东西有些违背，所以一有空便往夏莹这边跑，央求她给他答疑解惑，夏莹正好也无聊，边把自己所理解和所见、所闻、所想讲给家禧听，家禧简直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听的十分认真和痴迷。怎么这些东西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家禧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也顺便把自己的理解和夏莹讲的理念，讲给自己哥哥家顺听，吓的家顺赶紧捂着家禧的嘴，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不可胡说，弄不好会被拉出去砍头的。

    家禧便把问夏莹借书看，听她讲现在的一些东西，全部给家顺说了一遍，家顺也听的一愣一愣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有这般见识和远见，之前他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知识虽然算不上渊博，但也是读书不少，对于各种道理和人情世故，自己也知晓颇多，今天面对这些书中和夏莹提出来的道理和理念，比如尊重人生自由、公平、正义、爱与被爱等基本价值观，处处展现人生中人与人、人与动物等生命间的微妙关系，都让程家顺听完后颇为震惊，并对夏莹也是肃然起敬。慢慢的家顺也开始注意到夏莹这个他从来都不太愿意多交流的一个富家女子，因为他知道，身份门第不同，和她交往多了，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尴尬和无趣，所以他不太愿意接近她，见面也是客客气气，本打算等刀客撤退了，他们就回到那个熟悉的家里去，过自己的生活。

    但是今天，听了家禧讲的这些，家顺的心里也逐渐的荡起了涟漪，他觉得自己不应该一直去种地，自己应该去寻找夏莹所讲的自由、公平等，但是这种自由、公平和正义在哪里呢？他始终不懂，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寻找。家顺这几天一边忙着守寨、巡寨，抽空坐下来便望着早晨或者夕阳的太阳发呆，他想不明白，但是自己又没有时间去请教夏莹，所以把自己的疑问让家禧代为请教，家禧每天跟着父亲给伤员和夏莹换药时候，便不停的问着自己的问题和二哥交代的问题，程家父亲虽然对他们讨论的内容、观点有些也不认同，但是总是觉得这是年轻人的幼稚想法，也没有过多的去关注。

    随着时间的流失，家顺、家禧对夏莹的的一些观点和想法慢慢理解了，也颇为认同，他们甚至对夏莹更加尊敬，态度从之前的排斥到慢慢的熟悉，山寨一些年轻人也趁着闲暇时间聚在一起交流一下自己所了解和听到的外面世界发生的大事情情，虽然是饭后谈资，但是听到这些都让家顺心里更加的坚定了自己要去寻找的东西，同时他们也开始抽空去找夏莹请教和讨论，但是每次也基本上是夏莹讲给他们听，甚至包括一些在当时算是违禁的言论，比如“三民主义”、“五四运动”、“十月革命”等等，一些新奇的思想和一些著名的事件，都让这些年轻人从内心里种下了萌芽的种子，这些平时只顾埋头种地，日常四处寻找吃食，经常看着自己辛勤劳动，但是总也摆脱不了穷苦命运的年轻人，开始在思考自己为什么吃不饱，穿不暖，自己为什么活得如此卑微，一旦他们开始思考，那恰似一颗火星蹦金了干柴中，不久的未来，经过酝酿，必然会引起熊熊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