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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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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旃一叫源宥之过去,还是为了一幅画,为的还是画上一个男人,不过只是一个背影,便叫人无法镇定。年轻女孩的心思最难猜测,更何况源旃一未曾有过这种情窦初开的感觉,所以要处理这件事,总觉得头大。

    女子笄礼之后,便可谈婚论嫁,源旃一心里很愿意尊重养女的选择,只要不是太过分,旁人说说也无妨。可画中那个男人绝对不可以。

    源旃一特意派人去查了,画中的背影,是神族子弟,名叫顼臧,前两年才封的郑山侯,此人还是岐安君的兄长。岐安君现年十六,是品默阁读书的几个神族女子之一,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读书,寒冬腊月手不释卷,年纪轻轻已经显出十二分稳重,是储位的热门人选。

    岐安君的兄长郑山侯迎娶尧宁君源旃一的养女源宥之,再有一点暗恋情愫,听起来就很有味道了。问题是这桩婚事根本不可能。

    且不说那储位之争有好几个热门人选,源旃一是否该在此时下注,便是血脉这一条,这二人便是不可能的。因为源宥之的血脉是正经的神族,论辈分还是郑山侯的长辈,虽然名义上做了源旃一点养女,可这不能改变与生俱来的血脉啊。

    这事也是有例子的,比如被赐予十八勋旧姓氏的神族,可与同姓十八勋旧通婚,但绝不与神族通婚,若是遇上了同样被赐姓的神族,也是不能够通婚的。

    以源宥之的聪慧和见识,不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若是明知不可为而芳心暗许,那么,必须亲手毁掉这一切的源旃一,像极了恶人。

    这么多年来,源旃一难得内心忐忑,反复思量了语气用词,才派人将源宥之叫过来。

    “母亲——”

    源宥之来到养母的房中,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儿,一点也不像心里有愧的样子。

    源旃一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不想叫人看见,所以将伺候的人都打发的远远的,房间里就只有母女二人。

    烛光之下,年方十五的源宥之还带着些稚气,尚未完全长开,但就这皮囊而言,已经是上上乘了,再加上平日里的精心养护,气度各方面都不俗,比起那几个品默阁读书的神族女子,也未必会落了下风。

    这样的人,瞧着也是赏心悦目,何况这孩子还是自己养出来的,源旃一心里多了一丝得意,说话便软和许多,招呼源宥之到跟前坐着。

    源宥之内心完全不像面上那么平静,倘若事情涉及到她的生母,这个下意识忽略却绕不开的话题,很考验她和源旃一的本事,稍有不慎,就得闹成笑话。

    源宥之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只是偶尔还会想起从前的日子,倘若有朝一日失去今天的一切,她真的能坦然面对吗?

    她怀里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终究是被源旃一瞧出了端倪。

    源旃一还以为是源宥之做贼心虚,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问那幅画,而是问了一个更直接的问题:“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大约是担心吓到源宥之,源旃一还补充了一句:“只要是你喜欢的,嫁出去也好,招回来也罢,都可以。”

    话音刚落,源旃一便有些后悔,她在这里睁眼说瞎话假装贤明养母,一定是今天多喝了几杯酒,酒都钻进脑子里了。

    源宥之先是愣了一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既然不是谈论她的生母,那就好说了,于是回答道:“母亲,你胡说什么呢?我哪里就有喜欢的人了?”

    那些逼婚的人真是厉害,竟然能将权倾天下的尧宁君逼到如此地步,源宥之暗暗想着。

    这话在源旃一听来,倒有些小女孩被人戳破心事,欲盖弥彰的味道,她心里很不是滋味,默默地拿出了那幅画,递给源宥之。

    源宥之不解其意,将那幅画接过来,瞧第一眼时,觉得有几分眼熟,再瞧一眼,心说这不是她自己的画吗?好像是前几日在宫里,先生吩咐作一幅画,她便带上贴身丫鬟四处寻找入画之景,好容易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落笔画了七八分,忽然一男子闯入画中,她一时不察,顺手画了下来,事后追悔莫及。

    她好好的一幅画,叫那人给毁了。

    刚好,那时候她的好友凡川君过来,瞧见了那幅画,拿起来起哄。源宥之正感慨心血被毁,心中十分懊恼,不过敷衍了几句,便另寻它处作画,这幅废了的画作,大约是在凡川君手里,怎么就到了养母手里呢?

    源宥之大惑不解,她担心自己看错了,又仔仔细细地瞧了几遍,果然是她亲手所画,不至于认错。只是一副寻常画作而已?难道另有玄机?

    这下,倒比源宥之搞糊涂了。

    源旃一一直在观察源宥之,看她的样子,竟不知所谓何事,心里莫名一松,缓缓道:“画上有一个人,他是谁?”

    源宥之知道养母执掌内卫府,负责主上的安全,于细微之处,格外用心,心想莫不是画中人犯了什么忌讳,亦或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混进了昭明神宫,正在找寻线索,于是在脑海中奋力搜索,努力回忆那天的场景,奈何想了半天,倒是记得凡川君胡闹的模样,于画中男子的背影,就只记得那么一个背影了。

    她在做某一件事的时候,向来极其专注,若不是有意,通常不会在意周边环境的变化,反正真有什么事情,也是群大小丫鬟护卫奴仆在身边,不必劳动她。

    “我,我真不知道啊。”源宥之眉头紧锁,“这人犯了什么事?是那种杀头的罪名?”

    源旃一如今也是阅人无数了,此刻瞧着源宥之的反应,心里也明白了,这个养女在男女之情方面,大约是十分迟钝的,真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将来可怎么好啊。

    “那个人是郑山侯,岐安君的兄长。”

    听到了谜底的源宥之,努力回忆起有关岐安君、郑山侯的一切,是了是了,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好像见过几回,是个长的很好看的男人。

    这几年,源宥之也见到了不少勋旧家年轻一代,多的是俊男美女,这没了鲜明的对比,也瞧不出哪一个是什么“天人之姿”,什么“丰神俊朗”,搜刮肚肠,最多不过得“好看”二字而已。

    再好看的男人,也不能毁了她的画啊。就因为这件事,源宥之心里,对郑山侯还是有些意见的,不过她认为自己应该大人大量,也就不计较了。

    尧宁君源旃一的继承人,该是宽仁大度的性子,外人应当这么评价。

    源旃一瞧着这事大约没戏,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失望,说了句:“婚姻大事,等你遇上喜欢的人再说。”然后就问起了源宥之的志向。

    举行笄礼之后,不但可以谈婚论嫁,亦可以参与政事了。

    “源氏一族,属于巫族九姓,论理,该到庙里当巫师,可我如今执掌内卫府,早就不顾这个规矩了。你还小,喜欢做什么,说出来,也好历练历练,将来若是不喜欢,再换一换。”

    内卫府的差事,很繁琐,很忙碌,很得罪人,源旃一不想养女再受这份罪,只是做个富贵闲人也不容易,神庙巫师的职位倒还好,将来就是不受重用,靠着家里那些产业,也能好好过日子。

    源旃一很想好好保护源宥之,让她过的开心快乐,可是没有牙的老虎是保不住自己的,她也担心自己死后有人欺负源宥之,所以内心很矛盾。

    如果是源宥之主动做了选择,趁现在的源旃一还能管事,先帮着试探试探也好。

    不管过人和事,不拿过财和权,便无法在庙堂上混下去。

    源宥之低头想了想,她目前接受的教育,明显是在培养富贵闲人,虽然主上也说过她适合在神庙担任巫师,但相关的一些东西,源宥之了解的并不多。

    她也不知道,源旃一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复。毕竟,要以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女身份承袭爵位,源宥之其实是需要完全服从源旃一的安排,这样才符合“规矩”。

    所以,她是如此回答的:“我还没想好。”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答案,源旃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这么个年纪的孩子,主意少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她说:“你也到了年纪,可以参加今年的南山秋猎,到时候好好看看,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说。”

    虽然这话里说的是源宥之将来职业方向的问题,但听起来总像是去选亲,源宥之答应了一声。

    关于源宥之生母的事,源旃一再未提及,就好像没有隆恕家送画像这回事。源宥之心里是感激的,毕竟这种事拿到台面上说,实在是太容易伤了感情。

    南山秋猎,源宥之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一路上就琢磨着这件事,想着头一回去,该带些什么东西,该带那些人去。那几个贴身的丫鬟知道了,纷纷表示要跟着去伺候,一时热热闹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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