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批发的脸
“那天你也是这样向神明祈祷的吗？”餐后祷告结束，弥西亚又提起神迹的事情。
他以调查神迹为借口过来，自然要尽职尽责。
“为什么神明要赐予黛西夫人一个婴儿？”
当然是因为阿瑟自己要求的哇，他自己想成为黛西的小孩。
神明借用了他身体，自然不吝啬于这样的小愿望。
可是真相又不能直接说出来，亚瑟兰斯再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不向弥西亚坦白，以至于现在谎言越滚越多，他已经被整个架起来，此时展露身份就更显尴尬。
神明也是有包袱的，他十分在意自己在弥西亚心里的形象，也就是披着一层马甲，他才能这般放飞罢了。
不能直说，那就只有将锅推到自己头上了。
亚瑟兰斯眨眨眼睛，一脸无辜道：“我也不知道，我并没有主动祈求，是神明自己要将吉恩送给黛西姑姑的。”
“谁能知道神明在想什么呢。”他嘀嘀咕咕。
弥西亚侧头看了身侧的少年一眼，没有再说话。他心知伪造神迹的背后肯定是有什么目的，但是线索太少，他实在无法探寻。
第一天刚来的时候，亚瑟兰斯就带弥西亚去见小吉恩了，只是可惜，黛西夫人当时不在，他们在门前等了一会儿，亚瑟兰斯担心弥西亚会和米尔撞见，就拉着他先走了。
算了算时间，亚瑟兰斯提议：“黛西姑姑现在应该在房间，我们去看看小吉恩吧。”
他拉着弥西亚去到吉恩的房间，很幸运，这次没有落空。
黛西对他们的拜访十分欢迎，尤其是听亚瑟兰斯说乔是中央神殿的调查员后。
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招呼着两个少年进屋。
一推门，室内的暖意扑面而来，屋内摆放了好几个取暖装置，昂贵的火灵石让整个房间温暖如春。
小吉恩躺在摇篮里，看到有人进来，放开吮吸了好久的手指，两只小手在空中挥舞。
穿着布料柔软的连体衣，小小的婴儿躺在摇篮里，看上去可爱极了。
亚瑟兰斯趴在摇篮边上，认真地与他直视。
“日安，吉恩。”
“咿咿。”
他指了指身边的弥西亚。
“这是乔。”
吉恩顺着指引看向弥西亚：“咿咿。”
他好像是真的在和自己打招呼。
看着摇篮里的婴儿，弥西亚的心底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中央神殿的抚幼院也有年龄很小的婴儿，但是他们只会哭闹和没日没夜的睡觉，没有一个像吉恩这样……独特。
等不到弥西亚的回答，小吉恩歪了歪头，再次开口：“咿咿？”
他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不回答？弥西亚仿佛懂了一些婴语。
果然，热心的翻译官亚瑟兰斯也帮他翻译：“小吉恩是在向你问好。”
两双同样清澈的琥珀色大眼睛盯着自己，弥西亚眸光微闪。
单看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两个人一齐看向他，他终于发现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一大一小，长得十分相像！
一模一样的铂金色头发，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也就是五官有些许细微的差异。
“日安。”
弥西亚嘴角上扬，送给小孩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他是圣子，怎样笑得让人觉得亲近，怎样笑得让人只能敬仰，是必备的课程。
果然，小吉恩立马被俘获。
“咿咿啊呀呀，咿咿。”
亚瑟兰斯听他呜呜啊啊了一会儿，认真点头。
弥西亚当然是最好看的人了。
虽然黛西等人一直在说小吉恩是最可爱的婴儿，皮肤白皙，看着也机灵，但亚瑟兰斯完全不同意。
他们是没有见过小时候的弥西亚。
打着卷儿的头毛，软乎乎的脸蛋，小弥西亚才是整个大陆最可爱的婴儿。
黛西在旁边看着亚瑟兰斯与吉恩说话，只当他是在逗小孩玩，并不在意。
现在更重要的是中央神殿的调查员。
黛西并不愿意将吉恩一直放在抚幼院里，这两天在外奔波就是为了疏通关系，弥西亚的到来提醒她或许可以试试双管齐下。
软的不行可以换硬的。
不动声色的，她开始试探弥西亚来此的目的。
弥西亚只说自己今年会去高等学院进修，过来调查只是因为正好要来附近历练，顺路而已。
黛西笑了笑，又问他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和她说，她可以帮弥西亚解决。
弥西亚对这样的试探十分习以为常，他本可以滴水不漏地错开话题，但是连续两餐被针对，让他对白麈镇抚幼院也有了些许的恼怒。
身处权利顶端的圣子并不是随便捏的软柿子。
和黛西简单地聊了几句后，他状若不经意地提起了抚幼院的餐食问题。
黛西接到他的信号，立马倒豆子般地将普里莫牧师的旧账全翻了出来。
“我们这里毕竟偏远，交通不易物资也不丰富，每日的餐食的确是比不上圣城那边，难免有时候会达不到教会规定的标准。”
“食物倒是小问题，普里莫牧师会让部分慷慨的信徒去塔普神殿捐赠献金，他会用此来补贴抚幼院的用度。”
从阿瑟被送到抚幼院开始，黛西每年都会投入大量的金钱在教会里，每一笔都有凭证。
阿瑟就快被艾温利学院录取，普里莫手上再没有辖制她的东西。
“你们在说什么？”亚瑟兰斯看到他们两聊得开心，也插了进来。
黛西无意将他拉进来，转移话题道：“乔说他是学前历练正好来到这里，你也马上就要满十五岁了，有考虑好要去哪里历练吗？”
在西珀大陆，满十五岁的少年被称为亚成年，从十五岁到十七岁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的家长不会再向对小孩子一样严格地管教他们。
少年们会初步地学习自己心仪的技能，为未来的独立做准备。
但是觉醒了灵力天赋的少年又不一样，他们会被高等学院录取，去学习如何掌控使用灵力。
所有的学院都有固定的开学时间，在学生们年满十五到学院开学的这段时间里，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开启一段学前历练。
他们会去到灵兽出没的地方，锻炼自己的战斗意识，为之后的学习做好准备。
黛西之前和阿瑟说过，他就是因此想要寻找白麈兽的踪迹。
可阿瑟知道是阿瑟知道，这些不重要的东西，早就被亚瑟兰斯抛到了耳后。
此时被黛西提起，他才不确定的回忆道：“我打算去雪山上寻找白麈兽。”
白麈兽极其珍惜，雪山巅峰的环境又足够严酷，的确是适合历练的地方。
但是黛西不是很同意：“白麈山太危险了，你没有同伴，不适合去太危险的地方。”
虽然白麈镇是在雪山脚下，阿瑟也算半个山上长大的孩子，可是雪山的范围太大了，白麈兽出没的地方都是在深山里，没有同伴的话还是太过危险。
弥西亚有些疑惑：“一个同伴都没有吗？”
不应该啊，白麈镇虽然偏远，但是人口并不少，一般同一个地方的少年会选择一起历练，亚瑟兰斯怎么会没有同伴。
这题亚瑟兰斯会。
他回答：“今年整个镇子里只有我一个人觉醒了灵力。”
其实不止是今年，白麈镇已经好几年没有人觉醒灵力了，阿瑟的光系天赋让他备受瞩目。
看着弥西亚疑惑的表情，黛西只当他是不了解小地方的情况：“在我们这些偏远的地方，觉醒天赋的人十分稀少。”
不对，不对。
弥西亚并不是不食人间的圣子，他远比黛西更清楚一个地方人族觉醒的比例。
虽说父母都是法师的话孩子是法师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灵力出众的法师一般会选择在繁华的城市居住。
这导致有些城市的觉醒比例远超其他地方，可是人族灵力的觉醒也不完全是根据血脉。
即使父母都不是法师，他们的孩子也有一定几率会觉醒天赋。
白麈雪山是西珀大陆最西端的山脉，这里是诸多大河的发源地，水灵力十分丰富，怎么可能会孕育不出水系天赋的法师。
弥西亚想起昨天见过的水精灵，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在神殿密封的古老书卷中，他曾看到过一个有意思的记录。
天赋是元素精灵赠予人族的礼物，除了让人族拥有控制元素的能力外，还能让他们看见精灵的身影。
如果想要获得某种天赋，可以试图诱惑精灵现身在你面前。
这里有水精灵，怎么会没有觉醒水系天赋的人？
刚刚苏醒的社恐精灵打了个哈欠，它躲在亚瑟兰斯的身体里，并不想出去露面。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愿意我成为你的同伴吗？”
本就想继续观察亚瑟兰斯的弥西亚主动提议，这里的谜团越来越多，强烈的探索欲留住了他离开的脚步。
“我正是为白麈山而来，需要一个熟悉本地的同伴。”
亚瑟兰斯怎么会不同意！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能和弥西亚在一起，他当然十分愿意！
阿瑟的生日就在两天后，两天后他就可以和弥西亚单独出去历练。
剩下的整个下午都在准备历练需要的东西，亚瑟兰斯十分兴奋，直到晚上就寝后才开始恢复平静。
躺在松软的被褥上，亚瑟兰斯闭着眼睛，月光落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一层清晖。
弥西亚早已熟睡，被他拉着到处采购必须物品，少年人的身体已经精疲力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直到月光也逐渐暗淡，直到万物恢复了宁静。
一团令人战栗的黑气开始在弥西亚的灵魂上凝结，亚瑟兰斯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有一双能看透所有虚妄的眼睛，自然轻易发现了弥西亚的不对劲。
如果人族的灵魂是一个浅白色的光点，那弥西亚无疑是最大最亮的那个。
而现在，那亮得突兀的灵魂表面开始浮现一层黏腻的灰垢，像是墨水滴进了清水里，骤然扩散，包裹住整个灵魂。
就像使用了多年的油灯，玻璃被熏染出了颜色，让灯光变得暗淡。
亚瑟兰斯掀开被子来到他床边。
心一点点的沉下去。
这是梦魇，一种寄生在人类梦境里的魔物，他们会让宿主一遍遍回想起自己最痛苦的经历，并以此产生的负面情绪为食。
被梦魇缠上的人类，几乎都会被这无尽的痛苦折磨致死。
看它根植于弥西亚灵魂的深度，应该是附身了大约五年。
五年！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会为弥西亚招来这么可怕的魔物。
在这五年里，难道弥西亚一闭上眼睛就会沉浸于痛苦里吗？
亚瑟兰斯的心脏抽痛，像是有无数根针，细细密密地在他心口上扎。
轻轻掀开一角被褥，亚瑟兰斯挤到弥西亚的床上。
将他额头上汗湿的碎发细心地拨开，亚瑟兰斯闭上眼睛，将自己的额头和他的贴在一起。
肌肤接触的那一瞬间，神明的威压笼罩在弥西亚的灵魂上。
黏腻的污渍像是碰到了剧毒，尖叫着逃开。
梦里。
弥西亚认真地记住自己看到的一切，突然，他眼前一阵晃动，整个世界都开始剧烈抖动。
发生什么了？
抖动持续了一会儿，就又恢复了平静，弥西亚没有过多在意。
梦境就是这样，极其不稳定，有时候身体感觉到的一些东西，都会加倍呈现在梦里。
比如你在梦里听到巨大的爆炸声，那可能是现实里有人在你耳边大笑。
这么剧烈的抖动，可能现实里只不过是翻了个身而已。
没在意这个小插曲，弥西亚继续看着眼前模糊的梦。
他现在身处艾温利学院，阿瑟正黏在他身边叽叽喳喳。
梦里听觉有些模糊，弥西亚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见他鲜艳的红唇一张一和，动作魅惑又夸张。
还好现实里的阿瑟唇色很正常，不会像梦中这样一副刚吃了十个小孩的样子，要不然弥西亚也不敢和他一起去历练。
披着阿瑟皮的米尔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撅着嘴向弥西亚撒娇。
“我真的不喜欢他啊，是他一直缠着我，我没有办法的……”
他拢了拢自己铂金色的长发，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来的魅惑。
弥西亚真的太难攻略了，无论他做什么对方都一副客气礼貌的样子，油盐不进十分无趣。
米尔看着弥西亚温和的笑容，内心深处的破坏欲不断叠加。
不就是一个圣子么，这么端着干什么啊，等他使用了天赋魅惑，再冷淡自持的人都会跪下来祈求他的怜爱。
是他现在的攻略点还不够，等他攒够了足够的攻略点，一定第一个魅惑弥西亚，到时候他一定会将高高在上的弥西亚踩在脚下，报复他现在对自己的爱搭不理。
想着美好的未来，米尔又勾唇笑了。
他站在弥西亚身边，惹来无数热烈的视线盯着这边。
“阿瑟，你不是说会去帮我加油的吗！”
一个男人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应该是阿瑟的裙下之臣之一，弥西亚梦到过很多次其他人在他面前为了他争风吃醋。
只是这次好像有点不同，那个脸色铁青的男人有着一张极其优越的脸，和阿瑟放在一起，是无比的和谐。
黄金般的光泽在他头发上流动，日光下，锦缎一般的长发熠熠生辉，展现着这人血脉的纯净。
弥西亚十分努力地想转过头去看他的脸，或许是愿念太过强大，梦里的他也抬眸看向突然出现的男人。
是柯蒂斯。
自己被流放魔渊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只不过，自己是被惩戒的罪人，他是刚被迎回的新任圣子。
弥西亚看着梦里的柯蒂斯和阿瑟拉拉扯扯，一个健美挺拔，一个腰肢盈盈一握，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
等等，和谐！
弥西亚仔细去看柯蒂斯的五官，忽略两人差异极大的体格，将柯蒂斯硬朗的面部线条放柔和……
居然和阿瑟一模一样。
不对，也不是一模一样，今天见到的那个婴儿吉恩和柯蒂斯才是完美吻合。
刺眼的圣光照耀，弥西亚被刺得闭上眼睛。
再一睁开，他看见阿瑟正和他紧紧贴在一起，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紧张地看着他。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
弥西亚无语，这几个人是批发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