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兵分三路（上）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如果说世人眼中的烟波江像是温婉的大家闺秀，那如今洞窟之中被天像术卷起的汹涌水流就是大方热烈的冲动少女。
氤氲水气充斥着本就不大的隧道，明明如同蜂窝般，有许多蜿蜒小径的洞窟，却不能把水龙卷排出。
地起苍然，水漫八方，滋润万物的水，如今却在狂暴摧毁这一切。
“小师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后面的水龙卷停下来？”
水龙卷呼啸而至的前方最顶端，一道十字身影正在闪烁前进。
是真的闪耀！
十字身影最下端偶尔绽放出一朵云纹天成，金光灿然的莲花，随即消失不见，下一刻又在前方十几米外突兀出现。
脚下云纹共生，金光灿然的自然是佛修小光头梏礼，即使在能摧城拔寨的水龙卷前，他也能保持前进。
周围偶尔有轰隆巨响，本就千疮百孔的洞窟由于水龙卷疯狂搅动导致碎石坍塌，垂直落下，向正在飞驰的身影砸落，但在其挥手间便化为一串如同萤火虫般的点点金光，随即消失不见，可见梏礼功力深厚。
但即便如此，身后的水龙卷也越来越近，狂暴的势头和溅起的水汽冲得十字身影中横着的那位东倒西歪。
能有如此奇葩造型之殊荣的非张大山莫属。
“乔施主，莫要再让小僧想封住你的嘴！”
“天象术乃道教根本术法之一，放到过去最少也要身孕元婴，心感天地，一念梭行的大能才能运用自如。”
“你倒是看看咱们身后！这已经达到了触类旁通的境界，以天象术控制地水从而用出水之大道的威能，这哪里是小僧能有办法解决的。”
梏礼一张稚嫩惹人见之怜爱的小脸皱成一堆，就像是本来含苞待放的花朵，突然被人狠狠掐成了压缩花苞。
人见人爱变成了一点就炸。
“可洞窟在咱们探查过来就是一条直线，如果没有阻止的办法，那逃到尽头也不可能出去， 你不是说过天命测途结束前所在一定是隔天绝地之所么？”
张大山表情严肃，两只粗厚的眉毛向中一挤，似怒龙般倾斜。
他倒不是想在关键的时候说些废话，虽然小光头对他并无恶意，但两人之间隐隐就是修为高深的梏礼在做主，这样下去，在考验中他始终会处于弱势。
而在猎人的宗旨中，处于弱势又得不到其他帮助的猎物。
恐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天象术，他也要想办法获得一些话语权，至少要让目前唯一能够借助的佛修梏礼看到自己的价值。
“那乔施主倒是说怎么办？小僧带着两人前行可是相当吃力，许是一人或许轻松点？”
梏礼本就有些烦恼，一连意外串下来再好的耐心也被磨没了，张大山猜的不错，若是萍水相逢的他再不给出帮助，自己或许不会转头针对，但也不会在倾力相助了。
身后的水龙卷突然气势再胜一筹，如同张开锯齿钢牙的地龙。
“去最先遇到我的石室。”
蓦然间，张大山挣脱梏礼的手掌，落入地上，惹得还在郁闷他所说话语之意的小光头一愣。
“乔施主，你这是干嘛？ ”
一道急促的呼喊伴随着带有怀疑的目光落下。
就在眨眼间，水龙卷的最前端离张大山只有一步之遥，而那转动撕扯的水浪足以把它碾压为齑粉，从此不复存在。
水能如温柔之笔触，亦能如狂野之戾牙。
这瞬间，扭转不及的梏礼已经被飞行惯性带到了通道尽头，而那里是他们两人所探查最后一处交界。
他所修的般若自在赞莲步可一步一莲花，于飘然间闪身四方，但未大成前的缺点是不可轻易停下。
此刻，就算是想回身而去也有心无力了。
咬牙之下，梏礼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向着石室另一边步绽莲花而去。
萍水相逢，他终究没有相信张大山的话。
而身后已有水汽触到鼻尖的张大山，目光也只是一闪，并未有什么过多的感触。
人与人本就不同路，别人的路也未必是错的，只是可惜未能同途罢了。
毕竟己之所见，何予他人。
“唰”
下一刻，本该将张大山纷纷扬扬化作尘埃的龙卷却未裹挟到任何东西。
恍惚间，一双青白色的羽翼铺展而开，不似冰凤那般华美艳丽，反而非常素洁，没有多余的痕迹与装饰。
两翅急剧拍打间
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顺着水龙卷带起的疾风向前翱翔。
渐渐的，那双翅膀开始平稳，时不时上下滑动间避开溅射的碎石，不多用一分力气，恰到好处。
仿若根本就不用扇动翅膀，仿若它的主人从来都是海中栖息的游侠，是在水雾弥漫中的一朵青白色荷花。
翅膀长而窄，能适应水龙卷狂暴的多变气流。
展开双翼，可以在空中停留许久而不用扇动翅膀，任凭强风吹送。
从几百年前起，日升月落、昼夜交替，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从未丧失属于自己的色彩。
让人难以相信。
在地下不知几千米的石窟中，竟有碧空的王者，即看起来便笨拙而羞怯，那伟岸的白翼也不曾凄楚地垂下，不曾如同两只船桨拖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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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恐惧）
刚刚路过之人自然就是陈则，现在的他一边赶路一边回忆着什么。
就在刚刚见到路小萌的一刹那，他突然心中生出一种极大的危机感。
就像是有东西在提醒自己快被什么追上了。
那种莫名的危机萦绕不去，但如今的自己还不是职业者，真遇到危险比待宰的羔羊好不了多少。
陈则当即决定立刻前往记忆中最近一处本土秘宝发掘地。
“祈灵戒…希望还在。”
根据前世记忆，在这个小小校园里就有三样公开的本土秘宝。
这已经相当炸裂了，毕竟公开的传说中整个府都才十来件，其中还有许多鸡肋存在。
说句实话，就鱼凫二中这小猫两三只，在末世前后只是大人物的眼底沙砾。
但这三件秘宝，它们的主人日后却都闯出了偌大名头。
可见一斑。
“独木非林坠柳印、鬼神辟易杜宇衣和……能外放操控周围暗能的祈灵戒。”
为了不特别引人注目，他保持正常偏快的速度，从眼下的位置到食堂楼梯目测百米距离。
还需九十秒
三十秒
已经到了楼梯口，他看见一位穿着带着围裙的大妈把扫帚丢进储藏间，转身正要关门。
同一瞬
进入食堂楼梯的陈则脱下身上校服，顺手丢到食堂器材储存室中。
“砰”
低头刷短视频的大妈有些茫然的抬头，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拂过了头顶。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在未来的生死搏斗中，哪怕迷惑可能存在的敌人一秒钟。
就是能否看见明天太阳的关键。
方法越简单越好。
学校食堂一共有两层开放，第三层是宣讲大厅，四层为阳台，一般只有工作人员住宿。
继续往上爬，经过食堂二层陈则没有停下。
三楼
迎面而来的是一扇挂着自行车常用锁的玻璃门。
“向前五步。”
“呼哧”
陈则鼻翼已经渗出点点冷汗，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似乎有那东西就要逼近自己。
“来不及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环绕四周，空无一物，真切的感受到害怕。
“砰…咔嚓”
三秒钟后，伴随玻璃破碎声，一个身影站到了空旷宣讲大厅内部，上半身已经光溜溜的。
继长袖之后，短袖校服也被陈则脱下裹在手间。
身后是一地的碎玻璃和一扇被撞得稀碎的玻璃门。
脚下一踹，陈则疯了似的冲向右手，那有停用多年的老广播室，只差一步他就可以…
“陈则！”
又是那道熟悉的声音，仿佛刻进了灵魂。
陈则只能感应到身体不受控制的停下，接着一股极强的意志促使着自己转身。
紧接着
一道娇小人影正正撞入陈则怀中。
“嗷呜～”
被撞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但陈则紧紧抱住怀里的人。
他没有松手。
他不会再松第二次手了……
“你还好吗？陈则！”
“陈则同学，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
路小萌看到陈则木木的，从怀里的角度看上去就像被摄取了灵魂。
她有些害怕
陈则抱住的双手越收越紧，仿佛是在拼命挽留生命中不可承受失去之物。
到最后被勒的喘不过气的路小萌不得不出声，试图提醒他。
突然，呼喊着的小萌发现陈则双手终于松开了。
她赶忙先撑起身子到一旁，有些急促的大口喘息。
抬起头的一瞬间，路小萌汗毛倒立。
眼前的陈则在平静的看着自己。
那双自己见过无数次充满明亮的双眼，此刻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
可他保持悬在空中的右手还在不停渗血，紧紧裹住的短袖校服都被染出了红色。
带着妖艳的红。
“你……没事吧，我扶你去医务室。”
咬牙强忍心中的悚然，路小萌还是不愿放弃带上奇怪的陈则一起离开。
刚刚在路口她遇见班上的侯哥，刚好听到他们说看见相似陈则之人的事情，于是赶忙跑到食堂。
路小萌知道平时陈则只去二楼吃饭，结果刚上二楼就听到一阵玻璃碎响。
她想到可能发生什么事，就上来看一看。
结果正看见陈则一个人站在宣讲厅门口，玻璃还碎了一地。
“唉，早知道该先通知老师的。”
陆小萌缓缓站起身，想先看看门口有没有人过来，让来的同学帮个忙。
结果下一刻，她就听到身后有急促风声。
转过头，迎面而来的是轻俯身子的陈则。
他没有说话，步步紧逼。
“啊噢，好痛…”
路小萌紧张之下连续倒退，结果撞到旁边墙壁发出痛呼。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一道如林中小鹿充满胆怯的目光
另一道如死水无波澜。
“咳”
伴随着寂静空间里陈则生锈零件般的咳嗽，那道目光的惊吓度也终于到达了高峰。
手中被捏成奇形怪状模样的面包滑落在地。
就在路小萌心中萌生出一丝恐惧，刚想大喊出声时。
“谢谢你…”
陈则突然凑上前来轻轻一嗅，目光中带有陆小萌难以理解的情感。
“啊？”
随后，陈则放开了手，眼看着惊慌失措的陆小萌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跌跌撞撞离开。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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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么…”
“谢了”
“呵”
陈则转身在满地的玻璃渣中踏步前行，慢慢走到了老广播室门口。
他并没有尝试开门。
抬起完好左手的食指，陈则对着那扇如同灰尘作衣的木门猫眼处伸了进去，接着迅速一扭。
再抽出来时，他手中赫然多出一款褐色木戒。
这是一款完全没什么样式可言，边缘相当粗糙，只能勉强称之为木戒的东西。
卖相相当难看，四周还带有新鲜血迹。
拿到木戒后，陈则没有详细端详，反而转身就走出破碎的玻璃门。
仿佛这样东西对他从来都不重要。
“不得上间文，只得中间尘。”
“若当下间臣，并非红尘人。”
口中轻声念叨，已经迈步下楼的陈则左手食指向后一拨。
再次看去，哪有什么满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