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好像哪里不太对?
隅中已过,张家镇不时升起的炊烟,表示时间已经到了一日近半。
这段时日是一月之中烟波江阜天气最好的几天。
趁着晴空万里的天气,人们往往会在春秋两季每月这几天进入最近的衍婴山脉。
普通的平民或砍柴人会去收集些木材和野菜作为备用,顺带看看是否有补贴家用的机会。
而更多的闯入者是以捕猎为生的职业猎人,他们会在这几天去检查段时间放置陷阱的收获。
同时布置新的陷阱并伺机打猎,以此作为一年的主要生计来源。
衍婴山脉只有外围百里是人们可以探索的安全之地,这是一代又一代的猎人们总结出的血的经验。
据传往稍深处走,不是有野兽横行,就是有迷路再也走不出山脉的危险。
当然,已经多次跟随猎队进入山脉的张大山知道,这更多的还是为了能让普通小镇居民理解衍婴山脉危险而编制的半谎言。
衍婴山脉真正的危险,在于其几乎无穷无尽的范围中,那些鲜为人知的奇特传说。
一座以枯黄竹条作为主体搭建的清净竹屋静默的耸立在街道旁,在阳光照射下投映出清凉的影子。
在这已然接近张家中心的小道上。
一把有些老旧的竹椅正好似颤颤巍巍的前后摇动。
竹椅的背靠处设计的很长,椅脚处加装了两个半圆形的木条。
这让正躺在椅子上看书的人心里颇有些悠然自得。
“林夕梦,秋心愁。”
“立春之后,大寒为休!”
“春花秋夜没,冬雪夏日悠。”
只可惜这立春与大寒二词,我才疏学浅,倒着实是未听说过。
不过既然此书说这代表的是春季初生和冬日结束的某两天,那也当算得上是妙词了。
此刻清风刚巧从老槐树下扬起,顺势将竹椅上安静看书中年男子的青衫拂动吹乱。
男人发现了被微风托起的衣角,便伸手轻轻将衣角抚平。
正欲继续看书时,目光却望见了一个正向树下快步走来的高大身影。
“大山?今日怎的有空路过我这里?”
青衫男子见张大山走到跟前,便起身温声问询。
看到青衫男子起身,张大山赶忙拱手问礼,举手投足间虽然不显灵动,倒也规范自如。
“修……修先生早,学生今日要去趟山里。”
紧张话一出口,场面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张大山自己也有些脸红。
“山里?噢!你说的应当是衍萤山脉吧,我记得你同我说过。”
“是的,但学生不记得何时曾跟先生说过了。”
张大山平时并不走这条大道,所以从未想过会遇上私塾的修先生。
今天他整理行李时,有一关键物件始终找不到,耽搁了好些时间,这才走了更近些的大道。
好在他本性木讷,虽有些许尴尬,但很快就忽略了过去。
“哈哈哈,虽然你最爱读书,但你可还记得在书塾读书时,每月都有几日的旷课?”
“先生,这……”
张大山本就不善言辞,加上着急去追赶队伍,此时更是有些语塞。
“无妨的,恰巧我方才在看你之前借我的那本词集,里面许多词句都是十分优秀。
可惜我确实未识得万卷书,许多妙词都不曾见过。”
张大山心里有些焦急,毕竟每月一次的入山对他很是重要。
但修先生曾经帮助了他许多,此时他不愿敷衍先生。
“其实还好,学生自己也有许多没能弄明白,或许词集来源本就不在王朝内吧。”
“不过先生您上次说的游记,我已经和清儿说了,她这两日就让我拿给您。”
“大山不可,游记本就属于你,清儿先我借阅,提前向你说已是有些冒犯。”
“虽然是见猎心喜,但应耐心等清儿读完,这本词集我还想借阅些时日,还得与你叨扰一声。”
“这……,学生乐意之至,也替清儿感谢您了。”
张大山话语中又多了几分诚恳。
虽然素知修先生为人,但清儿本是张家买回的佣人,一本喜欢的书也给可能大字不怎么识的佣人慢慢看。
这份耐心,张大山也默默记在心中。
“好了,我知你着急,说这几句已经是耽搁你了,你快去吧。”
“切记不可焦躁,山中野兽居多,更要注意安全!”
青衫在身的修先生看出大山在赶路,本来只是担心他想嘱咐两句。
张大山听闻后也不多言,拱手问礼后开始向镇南迈步奔走,平常人与他素昧平生,自然不会这样认真。
但那些于他来说最难熬的日子里,修先生不仅给了他许多指引,还给了他目前来说最大的隐秘机缘。
虽然修先生未必全知意义,但这已是大恩。
不过爱读书这事儿可真是冤枉他了,张大山心中冥思苦想。
他现在思考的是,今天是一月之中他固定跟随老猎人们进入山脉的日子。
突然,张大山看向自己右手,莫名一愣: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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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山姓张,但大山的名却不是他本来的名。
族谱上的名字他早已忘记了,或许从没去在意过。
张家是追随过王朝最早建立的一代家族,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家族。
从没什么光辉的历史,祖上也是靠技术出头的手艺人。
老祖宗做过铁匠,铸过农具,进过军帐,干过后勤。
也正是由于啥都会,导致啥也不精,但勉强混口饭的名声倒是兜住了不少。
而张家后来的子孙也是继承了老祖宗混饭吃当咸鱼的优良传统。
当过教书匠,画过山河图,开过酒馆,还贩过盐巴。
不管干啥都做得勤勤恳恳,而且颇有些可圈可点之处,就是政治上绝不沾边。
随着天光大亮,鸡鸣也准时响起。张大山扭了扭胳膊。
其实在他的心中还有很多疑惑和秘密,但他在别人眼里又够木讷倔强,唯一能说说话的,除了侍女清儿就是小果了。
小果还太小,身世坎坷。
万一自己心里的疑惑是错的还好,可如果有心人当真听了去,那就成了小果的劫难了。
摇了摇头,张大山站起身来开始整理明天进山的行李。
王朝建立的时候,按说小家族也能有大封赏,毕竟这里虽然资源不多,但也是地大物博了。
但张家的老祖可不是一般人。
别人等候封赏都是斟酌再三,尽力争取一方更大好处,但据说张家老祖一上场就自带一股坦然咸鱼大成气质。
抬手就选了在王朝中也是最为偏僻,且没什么人愿意去的烟波江支流。
朝堂上也不说惊掉一地下巴。
只是听说张家老祖追随的皇帝,带着疑惑又怜悯的眼神,附赠了张家靠着衍婴山的一大片土地和百年的免税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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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后世千秋万代,我江游明月必朗照之。』
某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正中央朝东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人,他坐得笔直,显得庄严肃穆。
面前十步远之处有一案放置于殿上。
一位长着白胡须的老人跪坐在案子前,面带些许老态,但眼神蹭亮。
大殿的两扇门已经关闭,只有中门开着。之前排队等待赏赐的队伍此刻已经空无一人。
“你可想好了?”王座之人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莫测。
“回禀我王,小臣想好了。”老人恭敬地回答。
“封赏若定,可不能悔改!”王座之人提醒道,语气中透露出对老人的担忧。
“臣明白。”老人点了点头。
“嗯……张爱卿何不仔细再看看?”
“不看了,臣觉着合适。”老人微笑着说道。
大殿中,气氛顿时陷入一种宁静的尴尬。
“咳,干啥呢老张!不至于,你这……”
“咳咳,江哥,这个主要是我觉得这地儿挺合适养老。”老人坦诚地回答。
“别瞎打岔!我还不知道你,以前吃个饭你都得特制个有暗层的盆,啥时候这么儒雅大气了?”王座之人怀疑地问道。
“…………”
“说!不然小心以后我把唠唠大将军安到你家旁边!”
“好吧,我坦白,我懒。”老人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这就完了?”声音有些不满意地追问。
“对,就这样。”老人坚定地回答。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
“咳咳,好吧……”老人苦笑着说道。
“我就知道有问题,你又出啥鬼点子了,快说!”
“我是觉着啊!”
“嗯?”
“以目前的初级宫廷争斗速度,波及到烟波江支流最少要一百年。”老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契族连衍婴山脉都懒得过,更别说到烟波江支流了”
“?”
“我考察过了,这块儿开酒庄性价比最高。”老人笑着说道。
“本王赏……”国王还没来得及说完,老人就打断了。
“嘿嘿,小臣惶恐。”
“本王赏你个大嘴巴子!滚!”王座之人气急败坏地喝斥。
“吱呀”
“那我溜了哈,王上。”
“顺手带上门!”
“哐当!”
“……”
“吱呀儿……”大殿外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
“还有啥事儿?”
“其实老臣选这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老人突然又说。
“快说吧你!你能一次性说完么!”国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小老儿觉得,我们以前出征的时候说要吃烤肉就要用最肥的猪,这个地方正合适。”
“咕嘣咕嘣冒油的肉,以前可从没见过啊……”
“……”王座之人默然无语,愣住了,他无法也不能理解老人话中的含义。
“嘿嘿,走了!当真走了!”
“哐当——呀吱。”大殿的门再次被关上,老人已经消失不见。
“唉……”
一滴雨珠躲过繁复奢华的金色瓦砾,滴落在了大殿外已经昏暗的油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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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大山即将跨出侧门的一刹,眼前突然又浮现出一个修先生。
只是他皮肤纯黑,显得端是诡异。
“醒来!”一声巨吼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