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十乌托邦·一
侪黎靠墙坐着,缓了很久。
他的心脏跳得极快，几乎让他感到有些疼痛,耳鸣一直停不下来,头也晕，还有点想吐。
如一号所说，他确实在方舟,在那片“海”里看见了不好的东西。
他回忆起来，就连记忆都变得破碎,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刚才究竟是遭遇了什么。
是他倒霉，还是对方特意找上门？
侪黎觉得这真的很不讲道理,他明明都听话地照一号所说的话做了，对面要搞他,他能有什么办法？
那到底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是被什么东西搞了？？
“嗨？嗨嗨！！回魂了回魂了！你傻坐在这干什么呢？！”
一号的声音响起。
侪黎听见它的声音,竟条件反射般颤栗了一下,全身像是被电流窜过,口中克制不住的溢出了丢脸的哼声。
一号的声音一顿,迟疑道：“你……你怎么了？”
别说它了,就连侪黎自己都搞不清楚。
他发觉自己听见一号的声音就会有些哆嗦,腿还发软。
这是什么见鬼的反应？？
“没、没事。”
侪黎努力把那种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
一号很怀疑：“真的吗？”
它说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叫他，他却没有一点回应，眼睛都是一副无神的样子。
侪黎：“我之前在方舟的房间里……你看见了吗？”
“啊？”一号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你回房间后就一直盯着墙发呆，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不理我了。”
然后一直到副本开启,被转移到这里。
“……我盯着墙发呆？”
侪黎张口就想否认，随后忽然想到什么，顿了顿，又问道：“我从回房间到来到这里,是过了多久？”
“不清楚诶，”一号道，“好像还挺久。”
方舟里没有计算时间的东西，一号似乎并不在意时间，而侪黎却觉得不对劲。
他之前，他在看见“海”之后的时间，全都被模糊了，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如今想来好似一刹，又像过了差不多三年五载。
他的脑子依旧很混乱，问一号自己先前有没有什么异常，一号说没有。
不对。
那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一号被蒙蔽了，他也没法跟它解释，又或者是被更改了……认知？
侪黎深呼吸了几次，把胸口那口浊气长长地吐了出去，五指收紧，掌心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头脑忽地清醒了一些。
他愣了一下，摊开手一看，那把钥匙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
侪黎看了那把钥匙一会儿，撑着墙站了起来，找出系统面板，查看新发布的任务。
［欢迎来到第十乌托邦，你是中心大楼的一名住户］
［任务一：
于下午五点前到中心大楼前台进行报道］
［任务二：于晚上六点前往中心大楼二楼，参加住户交流会（需完成前置任务·任务一）］
［最终通关任务将会在副本进行至中段时进行公布］
住户？
那这钥匙的用途就很明显了。
侪黎将钥匙揣进兜里，打量了一下四周，在路边的电子屏上看见了如今具体的时间——中午十二点，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决定回方舟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弄一个能够计时，或者是能看出时间流逝的东西，不然他真的很容易混乱。
也许其他玩家有相关经验，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没有时钟而感到难受，到时候可以出去问问，小李应该知道。
前提是，他能够出去。
侪黎将目光从那电子屏上收回，开始谨慎地打量四周。
他如今站在街边，旁边就是宽敞的马路，从街道的齐全整洁的设施来看，这应该是某个现代大都市的市中心。
可是他在这里看不见哪怕一个人，虽然街边零零散散的停着几辆认不出牌子的汽车，马路上却一辆行驶的车都没有。
街道两边栽着树，显得郁郁葱葱的，他同样听不见鸟鸣，四周很静，实在是太静了，这座城市仿佛是一座空城，所有的居民都消失了，留下的竟是一些光鲜亮丽的死物。
侪黎跟着自己的预感，在原地蹲下，扒拉了一下树根附近的土壤，果然不出所料，就连虫子都找不到一只。
这里真的就只有死物，不只是人，所有活着的生物都消失了。
甚至……
他捡起一片枯黄的落叶，又抬头看向翠绿的树冠，就连树叶都是假的，想必连同这些树都只是精美的摆件。
这些摆件做工极好，肉眼看不出假，只有摸上手才能察觉出些许不同，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应该不是塑料。
侪黎扔掉那块树叶站起身，想着还有时间，便沿着街道一路走一路观察。
这座城市太干净了，根本不像是被废弃，更像原本的居民一夜之间突然蒸发。
各种各样的店铺内都亮着灯，商品整整齐齐的摆在货架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他进了一间超市，进门的瞬间感应器亮了一些，“欢迎光临”音调的声乐响起，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无比突兀，带来一丝诡异感。
侪黎顿了一下，还是抬脚进去了，在这种地方久了，就很容易自己吓自己。
超市的鱼池里有水，水很清，还有各种养鱼的设备，却没有游动的活鱼。
有被开膛破肚清理干净的鱼被放在冰面上售卖，其他的牲畜肉也一样，被放在不同的区域里。
肉很新鲜，闻不到半点腥味，水果更是如此，看起来就像刚被从枝头摘下。
他在里头逛了一圈，除此之外，没有特别的发现，这看起来就是一间极为普通的超市。
侪黎微微皱眉，尽管现在暂时看不出什么，但还
是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像是丝丝缕缕的烟雾飘散在空气中。
就这个现状……这是个什么主题的副本？总不能是随着时间流逝城市一点点衰败，然后他们要想办法生存下去吧？
“你想得有点多，”一号对他说，“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也是。”侪黎道。
左右这里的商铺这么多，超市便利店什么的都有不少，不至于像是末世求生一样有被饿死的风险。
这个副本里除了他，还有别的玩家，目前还不清楚是队友还是对手。
侪黎摸了摸裤袋里的钥匙，感觉他们应该会在任务描述中的“中心大楼”里碰面。
他们的身份都是住户？大家是邻居？
他一边想着，一边按照路牌的指示，找到了中心大楼。
这栋大楼建得很高，他粗略估计这可能得有个三四十层，就这么从建筑群中拔地而起，外表看着也有些微妙的不同。
他说不上来其中的不同之处，总之就是，特别的高级。
虽然任务说他要进入中心大楼成为其中的住户，但他觉得这中心大楼与其说是住宅楼，更像是他被拖进梦诡之前看见过的，那种寸土寸金的高新写字楼。
侪黎远远地往那门内望了一眼，依旧看不见任何人影，只看见似乎有个告示牌立在了门侧，因为距离远，所以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一尘不染的玻璃泛着无机质且冰冷的光，遥遥地映出他犹豫不决的倒影，半响，他缓慢靠近，走到了门前。
都来到这儿了，总不能调头回去，这副本应该不至于一上来就给他一个开门杀，前期应该还是安全的。
就在侪黎来到还有三步远的距离时，那门自动向两边拉开，顶部的感应器亮了一下，发出的声音竟跟超市大门的“欢迎光临”一模一样。
他顿了一下，感觉那种诡异的违和感再次缠绕上来。
“热烈欢迎新人类的加入！我们已经恭候多时，希望你们务必要在乌托邦内生活得愉快幸福！”
“请在前台签到表上确认，然后快乐地入住吧！”
告示牌上是这样的内容。
而且进了门他才发现，那个告示牌旁还放着个鞠躬做欢迎状的人形立牌，穿着不伦不类的西装，头部画了一个大大的黄色笑脸，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他，用线条勾勒出的笑容一直咧到耳朵的位置。
侪黎的眉头抽了一下，按照告示牌的说法去找前台，前台修得奢华，看着像是大理石，台上孤零零地放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签到表”三个字，下方是表格，他一看，见上头有六个人名，自己的名字正排在最后一个。
表上已经有一个人签到了，名字是“孟易云”。
当然问题不是这里，他并不认识这位仁兄，有问题的是，这个签到表说是签到，上面的表格却详细记录了他们的个人信息。
姓名，年龄，性别，体重，身高，甚至还有三维。
侪黎粗略的看了一眼，随后落在自己的数据上，每一项居然都是正确的。
真是非常的……奇怪。
为什么签到表上面会有这种内容？
“啊？这是哪门子的签到表，”一号吐槽道，“连签名都不需要，只要在最后面打个勾？”
“这数据……这数据是真的？有点夸张了吧？”
它指的是侪黎
虽然身为他的系统，但它似乎并没有那种扫描全身获取宿主信息的功能。
侪黎：“什么？哪里夸张？”
一号却不答了。
比起其他，这破表实在过于简陋，与这周围的高端环境格格不入。
说到底，一个这么高端的写字楼，怎么会跟超市的“欢迎光临”声音一样？
这种地方就不会出现“欢迎光临”这种东西吧？？
或许有人也会认为这错漏百出的现状极为不正常，感觉四周越发诡谲。
而这会儿侪黎听一号这么毫无波澜的槽了两句之后，非常神奇的是，他内心突然一下就安定了。
什么诡异违和一下烟消云散，他只觉得这栋大楼的b格骤降。
他在电梯间等电梯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口，正好对上方向转变，直直对着他的那个人形立牌。
侪黎：“……”
那人形立牌，明明刚才还是二维平面的形象，如今看着却有点像是往外凸的感觉。
纸片人缓慢脱离纸面，在现实中浮现，向三维立体的方向转换。
这画面看起来惊悚极了，什么恐怖谷效应先不说，就这种桥段，很容易让人觉得自己一旦转身，立牌就会霎时间出现在身后。
侪黎本来就不是特别胆大的人，面对这个场景他多少也要流几滴冷汗，可是他自从听了一号的话后，注意点莫名其妙就有些滑坡，一路滑到了那纸板人锃光瓦亮的……脑壳上。
因为是明黄色的，看起来就更亮了。
有一种村口秃头癞子的美。
侪黎的表情漂移了一下。
这时，“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旁边贴着个温馨提示写着“一人一梯”，侪黎神色如常的走进去，按上关门键，电梯门又缓缓关上。
他没有理会那个纸板人，直接上房间去了。
没有直接笑出来是他最大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