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傀·十四
应该是会跟过来的。
侪黎觉得,白哥很大概率是会跟过来的,之前他住酒店的时候都跟来了。
虽然这样把人家形容得像个变态跟踪狂一样,但事实就是如此,或许比真正的变态跟踪狂还要恐怖。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目的。
只能说知道詹正青在旁边这件事让他多少增添了一些安全感,可他俩又不睡在一个屋里,到时候难不成他还要隔着墙壁大喊救命。
不过他都没有见到白哥动过,像是在酒店里的时候也没见到踪迹,那他现在都不知道白哥是现身好还是不现身好,要是不现身的话当无事发生,要是现身的话,那他到时候该怎么跟詹正青解释……
就,不管怎么说,起码詹正青能打。
侪黎还没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完,詹正青就已经上来了,手上还提了今晚的晚饭。
看厨房的摆设,他应该是会做饭的,只是现在时间不早,再准备食材去下厨的话有点太晚了。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在楼下那家快餐店随意叫了点,”詹正青说,“如果不合口味的话,我再去买。”
侪黎本身是不挑食的,如今单是看着詹正青的脸他就能连干三碗白米饭。
詹正青吃饭的速度很快,侪黎还在吃的时候他就已经抱了一床被子准备去帮着把床铺了,结果刚进去没多久,只听“砰”地一声巨响。
“……?!”
侪黎一惊,往那边一看。
詹正青表情复杂,又似乎带着一丝迟疑地走了出来。
他说:“床……塌了。”
侪黎:“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詹正青又说:“是我之前没有检查清楚,抱歉。”
那床架子是木头结构,放在那个根本不用的房间里,长时间没有使用,不知是因为受潮发霉被虫子蛀了还是什么,变得很脆,根本支撑不住。
刚才詹正青一碰,就再也维持不住最后的体面了。
“新的床只能明天再去弄的,今晚你先睡我那,我去沙发……”
“不行!”
侪黎没等詹正青说完,直接就给他否决
了。
虽然他很是感动,但是,开玩笑,他怎么能让詹正青睡沙发?
按照这种展开,接下来他们应该会以主客身份对于谁睡沙发的议题进行一番辩论,然后逐渐演变成可以睡一个房间打地铺,接着再就地板跟床的归属展开第二轮辩论。
詹正青确实是要准备开始了,可下一秒他听见侪黎说:“我看你床挺大的,我们可以睡一起。”
他明显因为侪黎这意料之外的发言卡了壳。
同床共枕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亲密的事情,他是有心想跟侪黎拉近距离没有错,邀请对方住进自己的屋子里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可他认为这应该是循序渐进的,如今这坐火箭一样的速度把他心里的那点矜持碾了个稀巴烂。
太快了,确实是有点太快了,可是他既不能也不舍得拒绝,这又没有什么好避嫌的,两个男的睡一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没有任何问题啊。
“……行。”
于是詹正青这么说。
这一套操作打得两个人都很措手不及,侪黎在进浴室洗漱的时候就非常崩溃。
如果是好兄弟的话,他倒没觉得两人睡一起有什么不好,可就怕他的“代练”控制不住他自己。
万一发生点什么,他还要当“被告”,这找谁说理去。
一号则完全不担心,它都快笑死了。
“大不了我到时候给你放点大悲咒。”
它没良心地说。
原地超度了哈。
侪黎磨磨蹭蹭的洗漱完,换他看着詹正青走进浴室,这会儿又有点想跑了。
竟然有点代入了失足少女在酒店里等待客人的心情,可是待会儿受害者又不是他。
就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没有显示联系人,应该是个陌生来电,他看着那串数字,感觉有点眼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你好?”
“晚上好,侪警官,”手机那头传来温润的男声,“你已经忙完了吗,吃过饭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你介意让我请你吃一顿饭吗?”
侪黎:很介意。
只是听见声音,看不见脸的话,他的恋爱脑是不会触发的,所以他现在相当清醒。
而在认出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是程文星之后,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浴室的方向。
等一下,才不是因为什么心虚,这个场景,这种该死的既视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了,程医生,”侪黎面无表情的回道,“为人民服务罢了。”
他搞不懂,这个程文星也不像是那种自来熟的人,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就好像他俩已经好了几十年一样。
“我已经跟方小姐说明白了,能把这个误会解决,还是多亏了侪警官。”程文星道。
“我就是想跟你多聊聊,”他笑了一声,“相互之间,深入交流一下。”
侪黎:……
借口,显而易见的借口。
他感觉自己就是出于不明原因被这位程医生给盯上了,这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面对程文星的邀约,表现得过于绝情也不好,所以他只能说:“下次一定。”
他表示自己晚饭已经解决了,先谢过程文星的好意,有空的话等下次。
至于这个“下次”是什么时候,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这样呀,那好吧。”
程文星听着侪黎的话,并未纠缠。
而他说完之后,却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而是问:“那案件调查得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吗?”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透露,你可以关注后续发布的公告。”
侪黎说得相当官方。
他说完之后都准备直接挂电话了,没想到又听见程文星笑着说:“温家的事情,很难调查吧?”
“……”
很难形容侪黎这一刻的心情。
程文星轻柔的声音让他无比惊愕,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强烈的心悸。
心跳加剧,手心也在冒汗。
他不明白程文星为什么会知道温家的事情,这种仿佛被人在背后窥探的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尤其是程文星之前表现出来的样子,他本该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程文星说:“以詹正青的能力,他就算再怎
么努力,也是有界限的。”
“或许我知道一些内情呢?你不如来问我,也许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什么。”
“……你都知道多少?”
明明跟詹正青去找何婆的人只有自己,当时也看不见有别的人在,听程文星这个语气,怎么好像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那要看侪黎你愿意跟我深交到哪种地步了。”程文星说着。
“关系再亲密一些的话,我又有什么瞒着你的必要,自然是什么都告诉你了。”
侪黎沉默了一会儿。
他直觉前方有坑,可又想不明白程文星是图什么。
难不成是图他身子?
不能吧。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觉得自己实际上亏不了什么,便道:“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吃饭。”
“嗯?”
“不过不是今天,”侪黎说,“我也是很忙的,时间由我来定。”
说完,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要是你能提供多一些有用的线索,可能我就能快一点把案子破掉。”
一号:‘你小子可以。’
这鱼钓得很是熟稔。
侪黎依旧面无表情,没理会一号,他对程文星继续说:“我快一点把案子破掉的话,可能就能早一点跟你一起约饭。”
“好吧,”程文星叹了口气,“你说得很有道理,虽然有些为难,但是……嗯,让我想想。”
“你们要是想就这么找温家的线索,那肯定是大海捞针,”程文星道,“你们把那尸体的身份查出来了,又去调查他的社会关系,这确实是无可指摘的正确步骤。”
“你想表达什么?”
“我的意思是,”程文星道,“你们找的都是正常人啊。”
他的话乍一听只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叫“找正常人”?那不找“正常人”还能找什么?
侪黎一开始也是自然而然的这么想,然后下一刻,他听明白了程文星的话中之意。
他是玩家,这里是个带有恐怖元素的游戏副本,尽管程文星并不知道这一层,可他的话点醒了侪黎。
如果说那具尸体,赵胜之前就被杀害,却被人刻意抛尸在酒店
里是为了引人注目的报复的话,再加上与骇人听闻的各种邪术有关……
侪黎的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念头,他跟程文星又客套了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随后开始翻起资料。
自从詹正青找他组队,他便获得了有关案子的大部分资料,包括对于赵胜生前社会关系的调查。
该盘的基本都盘过一遍了,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赵胜这人基本就比韩乐山好上那么一点,结交的全都是表面朋友,稍微关系好一点的人是他早些年在工地上面结交的。
这些人也看不出什么情况,好几个都在外地,是电话联系的,对于赵胜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情全都一无所知。
不过,其中有一个人吸引了侪黎的注意。
这人名字叫赵向明,是赵胜的表兄弟,在赵胜出这事之前,他就已经进了精神病院,接电话的人是他的妻子,说他现在的情况不算好。
只要涉及恐怖因素,无论是电影电视剧还是游戏,从上帝视角来推测,里面疯疯癫癫的,说出来的话被旁人认为无比荒谬的人,他们的经历有很大概率都跟主线有关。
侪黎感觉这个赵向明是关键人物,按照这个展开,搞不好他其实没疯,只是遇到了什么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知道了一些不能知道的东西,被人认为他疯了。
当然这么个理由,要对詹正青说的话,搞不好对方会以为他也疯了。
结果他先试探着提了一句,詹正青却没多问,只说了“好”。
侪黎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瞄见了身侧放着的手机,虽然它已经退出了通话界面,显示的是平平无奇的屏保,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地把手机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直觉告诉他,要是詹正青知道程文星给他打电话,那就麻烦了。
不,关于程文星到底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的事情还是其次,是另外一种麻烦。
而詹正青根本没注意到侪黎那欲盖弥彰的动作,实际上,他可能连侪黎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只是在脑子里浅浅地过了一下就算了,根本没有深思。
他现在处于一种恍惚状态,夹杂着犹豫、自我怀疑以及不可置信。
詹正青刚才走进侪黎用过的浴室,刚关上门,被那还未散尽的潮气包围时,他就感觉自己不太
对了。
明明是很普遍的沐浴露的香味,却控制不住的联想,他呼吸进去的时候,却像是带着火星子,燎动着,一下在体内燃起了火花。
詹正青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可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心,理性不过挣扎片刻便被湮灭,脑海中只剩下一些他自己都觉得羞耻至极的画面。
他甚至有些绝望,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这些日子里的异样,积攒到现在才控制不住的异变的源头。
詹正青在浴室待的时间比他以往所花的时间要久得多。
不知是被蒸汽熏得还是因为什么,他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耳根红得滴血,只能在事后拼命想要弥补掩饰。
比如开到最大的换气扇,浓度过量的空气清新剂。
可他飘忽不定的眼神,仿佛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已经彰显了一切。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再像往常一样面对侪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