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互扇耳光
珍贵妃在宫中一向一呼百应, 她既然这样吩咐,旁人自然是不敢置喙的。淑妃也不是那种一味就会喊着贵妃娘娘恕罪这样废话的人,打从那两个宫女过来,淑妃就已是知道了此事怕是难善了, 她不动声色对自己身边的宫女使个眼色, 那宫女当即会意, 找了个机会便透透离开了储秀宫, 想着去乾清宫搬救兵。
可淑妃心里依旧惴惴的。虽然说穆清现在复了宠, 但从前也不是没有那种, 一连七日被召幸的嫔妃因碍了珍贵妃眼, 而被她折腾的丢了半条命的事。
淑妃记得,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 珍贵妃叫人停了那位美人的银碳供给, 可怜那姑娘硬生生被冻了三天,高烧不退,珍贵妃令人撤了她侍寝的牌子,又安排太医去给她诊治。
那位美人最终也没熬过去。
那是一连七日的专房专宠啊, 可等那位美人故去了,有与她相熟的妃嫔为死去的姐妹抱不平,将事情捅到了陛下那里。陛下也不过是回了一句知道了, 后来, 连那位颇有肝胆的姑娘也渐渐在宫里没了声息。
与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的外面的世界相反,这是由明贞独霸的后宫。
陈昭仪本来就深恨穆清, 见了,竟小声笑说了句娘娘当真英明。
明贞见苍葭依旧是不喜不怒的样子,干脆不再看她,而是瞧了瞧明贞, 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来也就陈昭仪这么觉得了。”
众人立刻齐齐道嫔妾不敢。
时间差不多。
苍葭在心里算计了一番,见左边的宫女已经戴好了皮手套,又冷冰冰地同她说了句开罪了就要上前,苍葭却拿手一挡,干脆将那宫女推到地下。
那宫女一个不妨,硬是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下。
明贞怒上加怒。
“穆才人,你今天是吃了豹子胆不成?”
赵婕妤是珍贵妃的狗腿子,还不等珍贵妃说话,就已经开始对苍葭发难了。
苍葭又一脚把另一个准备给她上拶刑的宫女踹到地下。
“杀人啦,穆才人杀人啦。”珍贵妃当然不止赵婕妤一个狗腿子,立刻又有女声夸张地叫起来,苍葭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她在众人的注视中,一步一步走到明贞跟前,跟之前那乖顺的任那两个宫女将她按在地上的穆才人判若两人。
“穆清!”
明贞再次站起来,一手抓着苍葭的衣领子,啪啪两个巴掌下去,苍葭一左一右生受了,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反手一左一右还了明贞两个巴掌。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淑妃。
虽然她心里很想说一声打的好,却还是先上前死抱住苍葭。可是苍葭和完全没防备以致一时失了反应的明贞不同,她低头轻拍了拍淑妃抱住她腰的手,又抬头看向明贞。她的眸光很冷,但整个人的姿势是非常放松的,像是完全不惧怕似的。
“刚刚叫什么以下犯上,现在才叫。珍贵妃娘娘若有本事,就把我送去督查监啊。”
她一面说,一面拂开明贞又要挥下来的手,反而在一边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愤怒没有让明贞失去理智,她先是高高在上的看了众人一眼,再次在那张贵妃榻上坐下。伸手扶一扶簪。她的脸上还有鲜明的掌印,扯开笑的时候还会牵动皮肉的疼痛。
“穆清,你是真不怕死,对吧。好,传本宫的话,叫督查监的管事大太监过来,穆才人以下犯上,犯宫规,她,包括她伺候她的所有宫女内监,都统统送去督查监乱棍打死,以儆效尤。”她开口,每个字都透着寒气,也透着杀意。
苍葭却仿佛半点不在意似的。
“好啊,我等着。”
陛下此时总该下朝了吧。
她在心里算着时间,竟还不疾不徐地呷了口冷茶。
却说渐离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陛下下朝的第一时间就拦到了陛下的车驾。昨日解珩并未睡好,梦里的那张脸既生动又真实,他心里正烦,小还前来回禀穆才人的宫女求见时便干脆了当的摆手说不见。
渐离觉得自己要被苍葭坑死了。
她家娘娘不是昨儿才复宠么?所以娘娘到底复没复宠?难不成又跟上回似的,不过是陛下重温了回旧梦,然后娘娘以为陛下对她余情未了,而陛下其实对娘娘依旧是……没什么情分。
渐离不敢再想,又慌又急。她性子忠耿,又实在担心苍葭安危,横生一股胆气,竟干脆闪身过去,跪在路中央拦了陛下车驾。
“陛下,求陛下去看看娘娘,陛下,陛下此刻若不去看娘娘,恐怕娘娘危在旦夕啊。”
“陛下,娘娘危在旦夕,陛下!”
“陛下,臣妾苍蓝,小字苍葭。”
“朕誓与江山共存亡,但阿蓝你不必死。”
“我就在这陪着陛下。”
她那张漂亮到几乎没有瑕疵的脸,那滴仿佛永远摇摇欲坠的泪痣,那永远哀而不伤的静美,那叫人捉摸不透的热烈与绝望。
他记得自己初见她时,三千佳丽中,她就站在那,含着笑望着他,仿佛世界都不在她眼中似的望着他。
她着烟紫色裹胸,月白色长裙,身披胭脂色的纱衣,头上只簪了一支金簪,明明都是艳俗的装扮,偏偏给她穿出出尘的色彩来。
“陛下。”
她的声音那样清朗,可不知道为什么,你只觉得她很伤心,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伤心,可从那一天起,他的世界、他的人生,都只此一人。
他记起来了,出其不意,彻彻底底。
诡异、欢喜、悲伤、孤寂,种种感觉在他心里绕了个遍。缠着他,叫他不得安宁。
“陛下,奴婢求陛下了。”
忽然涌上来的记忆被不远处一个小宫女的哭求打断,解珩皱了皱眉,本来不想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昨天躺在他身侧的穆清,她明明长得也不像她,其实要说像,还是明贞更像一些。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含嗔带笑时,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她。
小还正准备派人将渐离赶走,忽见帘子内伸出一只手。
他再熟悉不过的手,帝王的手。
“你说,穆清怎么了?”
渐离又惊又喜,一时间,眼泪落个不停。
督查监的人到的都比解珩快。
好巧不巧,储秀宫的人去督查监时江佑也在。他倒不需要日日都上朝,加上严胡余党案已到了如火如荼的时候,去早朝的时候就更少了。
这督查监的王公公是他一手提拔起来,虽说年纪比他大上许多,但却把江佑当前辈一样尊重。
这人也是个见风使舵的,早早巴结上了明贞,如今听说储秀宫有请,忙不迭站起来,又与江佑叙了一番,这就要带着人去储秀宫拿人。
江佑为人精道,听那人说了来龙去脉,觉得此事像不大对。且不说穆清从来不是个跋扈的,就算她真因死里逃生跋扈起来,也不会蠢到去硬刚明贞。这里头,恐怕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事,说不准,又是她的一个圈套。
他本来想提醒这王公公一番,却想,自己如今谋一大事,这位王公公胆子小了些,如果穆清这次真能得手,这王公公无疑要做炮灰,干脆借这个机会换他的徒弟顶上,也算是兵不血刃了。
因此,还推波助澜地与王公公说了句:“珍贵妃一向都不亏待身边人的,你只要卖力当差,日后少不得好前程。”
这位王公公极相信江佑的本事,听了,忙不迭应声好,趾高气扬便去了。
倒是王公公的徒弟听风依旧留在屋内陪江佑说话,江佑笑望了听风一眼,低声问他:“此处可以说话吗?”
听风也是早与江佑有勾连的,听了,立刻与江佑道:“督主放心。”
放心不放心,江佑还不信他说的话谁敢透给王公公知道,他此时这样讲,无非是想看听风机不机灵罢了。
且说这王公公带着督查监的好手浩浩荡荡地来了储秀宫。一来,先朝明贞行了礼,只见她脸上两个清晰的巴掌印,心里一唬,想,是谁吃了这豹子胆,竟敢对珍贵妃不敬。
明贞见王公公来了,手懒洋洋的朝苍葭坐的方向一指,吩咐王公公:“给本宫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贱人拿下,她和她宫里的人,都托去督查监,乱棍打死。”
其实珍贵妃是没资格这么吩咐督查监的。但她是宫里的霸王,之前也做过好几次这样的事,传到了圣上耳朵里,陛下连口头上的斥责都没有一句,因此宫里也就渐渐形成这不成文的规矩了。
王公公响亮地应了声是,昂首阔步地就往苍葭所在的地方去。碧痕怕极了,却还是死守着苍葭早上的吩咐,不但自己不说一句话,还跑过去拦淑妃。
淑妃心里油煎似的,其他人则都木着脸,当然也有几个幸灾乐祸的,尤其德妃,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叫淑妃怎么看怎么不爽。
王公公带来的人个个身上都有点功夫,比之前明贞那两个宫女强不少。
他不过看了苍葭一眼,冷笑一声,寒着声说了句才人,得罪了。然后手一挥,就令那些人扑上来拿她。
苍葭却站起来拦住王公公还未放下的手。
轻扫四周一眼。
“王公公,如果我没记错,二十四衙门皆听陛下调遣。公公今日要拿我的人,陛下可知道吗?”
呵,果然是仗着陛下。
在座的妃嫔听了苍葭的话,无不嗤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