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是爱
室内大灯如昼, 他偏过头,锋利的轮廓形成一个漂亮的侧影,那四分之三的侧脸美极了,岁月在他脸上像是留不下痕迹似的, 又或许如今他所呈现的一切就是岁月雕琢后赋予他的痕迹。
他是这样儒雅, 又是这样冷峻, 只是他手的力道太重了。有那么一瞬, 死亡的恐惧盖上她心头,形成一种低沉的阴霾。
幸好就在她真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在她十分艰难地喊出魏知年的那一刻,他像是回过神来, 放开了扼着她脖子的手。
大口大口的呼吸声在此刻成为了一种诡异的背景,在这寂静的夜晚奏成华章。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她心想。
约莫两分钟后,苍葭垂着的脸方抬起来。她发现他那时常挂在脸上的淡漠微笑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实的困惑。
但没关系, 她一贯有对待疯子的耐心。
她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脖子, 一只手却按上他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将手往回收了收。
房间里烧了水汀, 即使是初秋的晚上也感觉不到寒冷,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手有点冷。那一刻,苍葭想,魏知年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会和顾渺渺有缘呢?
这具肉身实在有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
也是这双眼睛,照进了魏知年本来冰冷的心。
“我明天怎么去见冯念安?”
“我会安排。”
他说完这四个字后,终究是抽开了苍葭的手。
他在逃避什么。她想。
这样的猜测令她的心中升起一丝丝愉悦感。
她脸上挂着笑,终是不再看魏知年, 从沙发站起来,被子一掀便躺下了。
既然魏知年刚刚都没杀她,那她自然也就敢安枕到天明了。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试探魏知年底线的瞬间,在这来回的博弈中她慢慢得出一个模糊的答案,这种智珠在握的安全感令她很快进入梦乡。
这夜深极了,她正入梦,忽觉一双大手覆上来,与此同时,她的耳后被他叼住。身体本能的战栗令苍葭顿时惊醒,与每一次可以避开的非必要接触不同,这一次,魏知年的手从她的肩头直垂到那双手可自然垂落的地方。
“醒了?”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却依旧令人深觉悚然。
她翻过身,头正好抵在她的下巴上,她忽觉他的身体好烫。
“魏知年,我低估了你的控制欲。”她笑,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抖。他感觉到了她的恐惧,开始抚摸她的脊椎,就如同幼时母亲抚摸孩子那样,他的动作明明很温柔,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是啊,低估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如同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平淡。她倒是知道这晚逃不过,也不挣扎,只是问他:“你是这么把孟紫叶逼疯的吗?”
他抚摸脊椎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
“不是,她是我二哥的女人,我对她没兴趣。”
他说完便不许她再说话,手上的动作加重,他的呼吸也开始变重。
他这次是来真的,她想。
虽然也没多温柔,也的确没有很粗暴。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个多粗暴的人,顶多也就算残暴吧。在最需要发泄情绪的时候他喊她顾渺渺,一声一声,带着一种奇怪的、孤注一掷的绝望。他的汗落在她脸上,他见此去亲吻她的眼睛,就在最后那一刹那,他将她抱的好紧。
却也是那一刹那,她感受到的不是欲,而是爱。是不健全的、奇怪的、残破的爱。
我曾拥有过爱吗?苍葭有一瞬间的走神。
不过她很快就在魏知年的吻中回过神来。感受到她的筋挛,他一向只是摆设的笑竟至眼底。手划过她的脸,他的呼吸依旧滚烫。
很真实,苍葭心想。她也忽然明白了魏知年,这是个对于真实有着执着追求的男人。他喜欢握在手里的东西,和不虚伪的人。是如此么?顾渺渺尊重自己的每一种感受,她的巧言令色里也有一种修饰的真实。
“疼不疼?”一般男人都爱问爽不爽,少见人问疼不疼。
她的身体终于平静下来,一滴豆大的汗珠落在床单上,她脸上潮红不褪,双眸亦慢慢恢复神采。
“怎么不问怕不怕?”
魏知年忽然又不笑了,他深望她一眼,唇落在她脸上,仿佛一种安抚。就在苍葭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听见他说:“因为怕也没用。”
没有用,你落在我手中,除非我厌倦,否则,至死方休。
那就请你,不要厌倦。
这一晚,他是抱着她睡的。
苍葭依旧好梦,她凡事不过心,深知这世上没几件事能比睡个好觉更重要。
翌日,当洒在她脸上的阳光把她撩拨醒的时候,魏知年已经走了。昨夜的一切仿佛一场幻梦,只身上的红痕暴露了一些旖旎的证据。
她眼神空茫的发了好一会呆才起床。穿戴齐整后下楼吃饭,不出意外又遇见了孟紫叶。
孟紫叶见到她那经过风月的眼神,眼中忽的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恨。然后骂道:“还以为你是个什么角色,原来也只是这种货色。”
苍葭闻言却只冷漠地看了孟紫叶一眼,如看一个死人。
孟紫叶却不解气,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了半天,下人们的脸都白白的,显见是被孟紫叶的疯态吓到了。
这些人怕她,苍葭却不怕她。虽然孟紫叶这种人实在不在苍葭眼中,但任谁一直被人夹枪带棒的骂了半天都不会高兴,苍葭不是圣人,实在被她嚷的烦了,直接放下碗筷,那双妙目上下打量了她半晌,直看的孟紫叶心里犯嘀咕。
“孟紫叶,你既然不是真想死,就老实点。我不知道魏知年为什么不杀你,但你也是女人,你应该懂有些地方男人说了不算,就算他不杀你,你惹了我,我也有的是手段叫你生不如死。”
她这话似乎有点效果。孟紫叶听了,竟真就安静下来。良久良久,才又闷闷说了句:“你早晚得疯,嚣张什么。”
苍葭莞尔。
“不劳你操心。”
弹压了孟紫叶,苍葭这顿早餐后来吃的颇是清净。魏知年果然信守诺言许她出门。只是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同要出门的魏太太,魏太太初见她还有些惊讶,但显然魏家上下都是捧着魏知年的,虽然不知道她跟魏知年是什么关系,但既然是从那栋楼里出来的,那多少是有点关系的。
魏太太从前对她,总是亲切里带着高傲,今日却把高傲尽丢了,竟亲亲热热地喊了她一声妹妹。这声妹妹险些没把苍葭喊出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她是开门做生意的,不论她跟魏知年之间有什么纠葛,魏太太依旧是她的主顾,对待主顾自然是该有十二万分的热情,于是她立刻便笑道:“您真是折煞我了,魏太太若是不嫌,还是叫我顾老板吧。”
魏太太此时自然是无有不应的,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因都有事,就各自散了。
莲子一天两夜没见苍葭,见到她的那一刻眼中直逼出眼泪来,而苍葭再站在铺子里时亦有几分沧海桑田之感。
小李掌柜和燕子也问候了她一番,眼中亦不掩忧色。作为一个合格的老板,给员工吃定心丸是基本功。于是她说:“我无事,只是最近认识了一位先生,人颇是难缠,之前才被绊住了。但现在问题已经解决,这位先生有些权势,日后说不定还能保咱们平安。”
苍葭自然是不需魏知年来保她平安的,但这到底是乱世,对他们这些开门做生意的人来说,后头有人的活法和后头没人的活法完全不同。因此果然她话才出口,小李掌柜和燕子脸色都松下来,只莲子仍不放心。
不过她昨天整整一天没来铺子里,自然是有许多事要处理的,一时竟没时间和莲子细细解释。工厂那边又送了新的衣样子过来,眼看入秋了,铺子自然要进新衣。今日过来的是常与她们接触的郑先生,郑先生为人强干,起初还对苍葭表示过一些男女之间的想头,不过在听说她给军阀做过姨太太之后,或许是不接受她的过去,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就不再提此事了。
但郑先生为人磊落,即使失了男女之心,依旧可以不失公允的同苍葭做业务上的往来。
这不,此番郑先生过来,除了照常给她推荐成衣款式外,亦有好事找她。
“收一批洋货?”
“你不是想做买办吗?这批料子太大,我家老板一个人吞不下,准备和几个同行一起将这批料子拿下来,我记得你之前说想做买办,这是个机会。一则是这货好,二则就是你可借此认识那供货的英国人。做买办,最重要是人脉,其次才是眼光。”
虽然对郑先生最后那句话不敢苟同,但苍葭仍接受他大部分的观点。这年头做买办自然比只做个成衣铺的老板有赚头。看着郑先生那灼灼的目光,苍葭道:“这事若成,分你一成利。”
郑先生自然也不是白做这好人,果然,他虽嘴上说顾老板客气,但实质上并没有半分想要推辞的意思。
两人又说定了日期及后续的铺排,送走郑先生,不过一个小时的功夫便又迎来了红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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