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魅人谷
午夜过后,除了虫鸣,没有一丝风。大本营的帐篷像贴在岩石上睡着的王八一样纹丝不动。这两天的适应让蓝妹妹官若存夜晚的高原反应减轻了许多,缩在暖和的睡袋里伴着帐篷外的风声,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和且孤独多吉一起登上了峰顶,看到了山脚下满是盛开的花朵。每一座雪山山顶上都有一棵树,在向他们弯腰致敬。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虽然看不清,但她觉得,这个黑影就是自己的父亲。
闹钟突然响起,打断了蓝妹妹官若存的梦乡,她伸出手关掉闹钟。蓝妹妹官若存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帐篷内的温度降到了零下20度,在狭小的空间里,蓝妹妹官若存吃力地穿好了厚重的登山服。为了保证蓝妹妹官若存的体力,在登山的过程中,白牙巴桑和他的塔克人伙伴们将全程帮她负重,蓝妹妹官若存只需要集中注意力在前面向导的脚步上。
蓝妹妹官若存简单地吃了一些干粮走出帐篷房间,她发现且孤独多吉、蓝眼睛安德烈、白牙巴桑和随行的塔克人已经穿戴齐整在帐篷大厅等待她了。
“喝一杯热茶吧,在太阳出来之前,都会非常冷。”蓝眼睛安德烈将一杯当地特有的茶递给了蓝妹妹官若存。一直以来,蓝妹妹官若存对蓝眼睛安德烈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总是那么的温柔、彬彬有礼,眼神里有时会流露一丝忧伤。她这次探险能够成行,也是因为蓝眼睛安德烈地鼓励。无论如何,蓝眼睛安德烈都是现在自己在这里唯一的血缘亲人,他是母亲身边最亲近的人,没有他,母亲无法完成征服五大洲最高峰的壮举。
母亲是怎样一个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蓝眼睛安德烈告诉她的。比如母亲是个沉默寡言、冰冷却极度虔诚的女人。蓝眼睛安德烈说,莎拉在病床上和蓝妹妹官若存的相见,是他记忆里莎拉第一次带着感情说了那么多话。蓝妹妹官若存知道蓝眼睛安德烈陪莎拉去过很多地方,但是他们除了具体的事件,便再没有别的沟通。倒不是莎拉对蓝眼睛安德烈有什么不满,而是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只有一次在他们登x洲最高峰厄尔布山的时候,莎拉在即将登顶时崴到了脚,蓝眼睛安德烈最终背着莎拉走完了最后的200米后登上了峰顶,莎拉才第一次拥抱了蓝眼睛安德烈。事后,莎拉还送了蓝眼睛安德烈一块价值不菲的定制手表,但是背后刻的字却是:托木尔峰-安德烈。从此,蓝眼睛安德烈便知道,无论莎拉征服了多少山峰,托木尔峰永远是最特别那一座。蓝眼睛安德烈很早就感觉的到,莎拉不是虔诚的大锁教徒,在10年前在他们家族是不可想象的。先是莎拉父亲泽连的去世,再是和科尔d的离婚,之后北国的开放,加上公司莎拉的独揽大权,一步步走来,公司里对莎拉似乎不是大锁教教徒的传闻早已传遍。如果不是对家族历史的尊敬,或许那些家里供奉了千百年的带血的圣像早就被莎拉扔到利卡湖底。莎拉似乎讨厌它们,然而它们依然存在。
对于莎拉而言,她努力的把这些神像看成或理解成它们本身材质的样子来抵御她对这些所谓圣物的厌弃。但是情绪这个恼人的东西,却总让这些形状具有些别的意义,挥之不去、斩之不尽。
“今天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在上午11点左右到达博玛冰川尽头的博玛冰瀑,之后我们原路返回。最新的天气预报显示在中午过后,会有风暴天气,之后温度估计会降到零下30度。我们必须赶在风暴前返回。”即将出发之前,且孤独多吉在指挥部的帐篷内对大家将昨天的话再次强调了一遍。帐篷外依然漆黑一片,月亮离得很远,像一个即将沉入幽暗之湖的月牙船,背后的星光像湖水粼粼的反光。
按照托木尔峰登山的规矩来说,可能有暴风雪的天气按说是不该上山的,但是蓝眼睛安德烈却坚持上山。蓝眼睛安德烈的理由是还有不到一个月的登山季,如果连适应训练都要等一个绝好的天气,那么不可控因素便会太多,有可能会不能完成格龙节前登顶的计划。
同时,蓝眼睛安德烈也时刻不忘记警告且孤独多吉:“你要记住,你的老板是我,你要做的,便是将我所说的不合理变为合理。”
面对蓝眼睛安德烈地警告,且孤独多吉只得照做。照做的原因倒不是完全因为蓝眼睛安德烈地命令,而是自己熟悉这座大山,他有信心保护蓝妹妹官若存的安全。从且孤独多吉被蓝眼睛安德烈抓住把柄至今,蓝眼睛安德烈不止一次警告且孤独多吉一定要记住在这个队伍里,自己是他唯一的老板。且孤独多吉也不是害怕蓝眼睛安德烈,他害怕圣诞老人扎西和蓝妹妹官若存知道自己是贼会很伤心,他不想让他们伤心,至于事情败露后会不会被关进监狱且孤独多吉反而更加坦然。他安慰自己,蓝眼睛安德烈的话可以听,钱可以挣,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便随他去。
蓝妹妹官若存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盯着且孤独多吉,当她的眼光和且孤独多吉交汇后,且孤独多吉感到有一些羞愧,便急忙闪开了她的目光。但他随后还是对蓝妹妹官若说:
“路上会有很多冰裂缝,但是你不用担心,我和巴桑叔叔在裂缝处已经搭好了梯子,你只要顺着路绳走就好了。我会一直在你后边看着你。”
“嗯,知道你在我后面,我就安心了。”蓝妹妹官若存用她克莱因蓝色的眸子盯着且孤独多吉的眼睛,且孤独多吉再次躲开了她的目光。
从营地到博玛冰川是一段大约5公里的不断上升的缓坡,攀登难度并不大。一路上都是附着薄冰散雪的冰碛,氧气的含量大概只有县城的三分之二,为了达到训练效果,且孤独多吉大家要求今天的攀登不带氧气面罩。
蓝妹妹官若存从小就生长在海拔三千多米高的塔克县城,再加上专业马拉松运动员的体魄和耐力,虽然没有经历太多的专业训练和长时间的高山适应,却在攀登过程中表现出了很高的运动水准。一路上蓝妹妹官若存都和且孤独多吉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蓝妹妹官若存的表现让且孤独多吉和蓝眼睛安德烈感到很惊讶,她完全不像第一次攀登高海拔雪山的人。
一行人在接近上午九点的时候到达了博玛冰川的前沿,接下来,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这个2公里长的冰川达到博玛冰瀑布的脚下,并赶在暴风雪到来之前返回。
托木尔峰顶融化的雪水顺着雪山而下,先在峰顶往下不远的峭壁处形成博玛冰瀑,之后在一片平缓的凹地形成博玛冰川,这一过程用了几千万年。由于长时间的冲积,冰川慢慢变成了一条狭长的凹槽,两边高处常常会有松散的积雪,有时暴风猛烈起来,两边的积雪会形成雪崩涌入这个凹形冰川。当年北国人曾说这里就像一口棺材,大锁上神迟早会用两边的积雪合上它。下雪的时候,冰川上的裂缝会隐藏在雪毯之下,难以分辨。已经形成几千万年的冰川如今还以每天几米的速度缓缓流淌着。冰面移动造成的摩擦声就像塔吉尼娜在神圣地低语,仿佛在告诫登山者她不但真实的存而且还在默默地注视。如果无法感受到塔吉尼娜的存在,便无法解读这些秘语,无法解读这些秘语便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便会犯忌,犯忌便会遭到惩罚。惩罚之一便是长眠于此,就像且孤独多吉的祖父和爷爷;惩罚之二便是刻下诅咒的印记,就像且孤独多吉的父亲被截掉的脚趾。这里的登山者用无数人生命地实践换来了经验,而这经验又注定是塔吉妮娜的敌人。
“一定要顺着路绳,不然你就会掉进冰裂缝。很多裂缝都在雪下面,根本看不见。最大的一个裂缝我们叫它魅人谷,有十多米宽,要将三个梯子连在一起人才能过去。很多冰缝下面全是相通的暗河,如果掉下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且孤独多吉一边走一边对蓝妹妹官若存说。
“美人谷?魅人谷,很美的名字。”蓝妹妹官若存带着巨大的登山镜,看着眼前的冰川凹谷。
且孤独多吉笑了,“是的,美人才能有邪魅的诱惑,北国第一次登山时,出事的两个队员,也就是你曾外公的队友,就是在那里出事的。当时他们两个人套着一根安全绳,你能想象十米长的裂缝上竟然被积雪薄冰掩盖吗。听我父亲说,爷爷告诉他,当时北国当时的登山队伍里,他们两个走在最前方,突然“噗”一声,第一个人就像人参果落地一样凭空消失了,第二个人随即被绳子拉了下去,雪面随之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裂缝,横跨整个冰川。当时和北国登山队一起登山的一个塔克人叫尤达开,专门负责给北国人背装备,他说那些外国人称那个洞叫魅人谷。”
尤达开是第一个不顾传统进入博玛冰川的塔克人,他在历史上无足轻重,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浪费纸墨去回忆一个汉奸的生平。那个动荡的年代,尤达开本以为对北国的登山后勤服务自己可以偷偷的去,偷偷的回。他给自己的五个孩子带回了孩子吃不惯的面包,吃饱了的大儿子就像吃饱了一样,打着嗝对他饿得一脸铁青的朋友说世界上有一种叫面包的玩意儿,就是有点发酸、膨膨的面坨坨,开始吃不习惯,多吃两口还不错。很快,尤达开被那个脸色饿得铁青的孩子的父亲告发了,罪名是当汉奸。在一个牛棚里,他对他的审判者说,他不是汉奸,他把敌人带到了魅人谷,他用自己的一己之力消灭了两个敌人。尤达开再也没离开过那个牛棚,生命的最后一周,他不断的在牛棚里叫着“啊-魅人!”
amazing!
“放心,我会紧紧地跟着你的。”蓝妹妹官若存穿着红色的登山服,防护镜遮住了她半张脸,且孤独多吉从她眼镜的反光中看到了皑皑的雪山和穿着一身橙色登山服带着登山眼镜的自己。蓝妹妹官若存剩下的半张脸红扑扑的,脸上轻微的汗毛在初升的阳光中显得毛茸茸的,呼吸被蓝妹妹官若存调整得很均匀,口鼻中均匀地冒出一些热气。且孤独多吉剩下的半张脸被茂密整齐的胡须占领着,上面有着一些水汽形成的冰渣。
上午8点,太阳已经完全跃出群山,稀薄空气下的阳光肆无忌惮地铺满了山谷,先前还层次分明的山谷变成了一片耀眼的白,干冷的空气似乎也有了一些温暖的错觉。且孤独多吉用对讲机向留守在大本营的巨石马特通报了攀登进展,并叮嘱巨石马特时刻关注暴风雪的动向,之后便带领队伍继续前进。
太阳越升越高,冰川的凹镜效应让整个冰川像微波炉一样迅速升温。蓝妹妹官若存越来越热,她脱掉了羽绒服,仅仅穿了一件黑色保温内衣。被汗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蓝妹妹官若存那运动员特有的健康身体上,在阳光下形成了一道诱人的曲线。且孤独多吉不经意间扫到了蓝妹妹官若存若隐若现的胸口,那里像两个被外套包裹的雪白桃子,细细的汗毛模糊了桃子的轮廓。且孤独多吉突感心跳加速,均匀的呼吸一旦被打断,缺氧便如约而至,以至于且孤独多吉埋下头大口呼吸着,仿佛这里的空气和峰顶一样稀薄。且孤独多吉也脱掉了外套,穿着一件黑短袖体恤。紧身的体恤下且孤独多吉的身体像一个处于引爆临界点的炸弹正欲冲开衣服的束缚。蓝妹妹官若存突感心跳加速,均匀的呼吸一旦被打断,缺氧便如约而至,蓝妹妹官若存埋下头大口呼吸着,仿佛这里的空气和峰顶一样稀薄。蓝妹妹官若存喜欢这种原始的力量,呼吸调整过来后,蓝妹妹官若存便跟在且孤独多吉身后一直盯着且孤独多吉的脚。她惊喜地发现每一步,且孤独多吉的脚都像一颗铆钉一样扎在冰面,发出沉重的“哒哒”声,而其他人的脚步都是松散的“刷刷”声。
“大本营呼叫多吉。”且孤独多吉的对讲机响起了巨石马特的声音。
“马特,什么情况。”
“我们观测,暴风雪可能会提前到来。”
且孤独多吉抬头向北望去,一团乌云正在从东北向往队伍行进的方向缓缓漂移。且孤独多吉想起了那本《乌云星舰》,如今,星舰正在逼近,闪电巨龙正在星舰中沉睡。
“我会注意的,11点,我们会准时开始返回。”且孤独多吉看着天空说。
10点,队伍走到了博玛冰川的另一端,且孤独多吉让队伍原地休息。蓝妹妹官若存原地坐下,已经走了4、5个小时,她觉得身体已经相当疲惫。巨大的博玛冰瀑布就在眼前,它就像一架冲上云霄的庞大天梯,或者是一颗藤曼环绕的冲天巨树,诱惑着到这里的人通过它进入托木尔峰的身体。
蓝妹妹官若存觉得博玛冰瀑就像一条从天而降的瀑布突然被急冻住了。蓝妹妹官若存想象着瀑布被急冻之前的场景,五百万年前的冰川时代到来之前,这里应该是一片纯美森林,树上皆是浆果,满地尽是鲜花,就叫它做花果山吧。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齐天大圣孙悟空在花果山瀑布间蹦来跳去,招呼着他的徒子徒孙摆出天罡北斗阵,准备出战天庭军队。突然一片阴影覆盖了这里,孙悟空“噌”一抬头,好家伙,头顶悬停着一艘乌云星舰。巨龙卷起风暴闪电在星舰中像鳄鱼缠住猎物般地死亡翻滚。星舰上,太上老君、二郎神、哪吒、四大天王在一番紧急会议后,决定启动升维攻击。太上老君按动了星舰上的红色的攻击按钮,花果山瞬间二维变三维,只见它“嗖”的一下提升了5000米进入了极寒之境,瀑布瞬间冰冻。孙悟空的徒子徒孙们也瞬间变成了冰墩墩。这座山变成了托木尔峰,那些冰墩墩变成了山脉周围那些高高低低的山峰。无奈,孙悟空为救徒子徒孙只得历经千难万险取经求佛,只为让每一个冰墩墩都在西天如来的官位簿上留下名字,以求他们精神不朽。冰墩墩成为了一座座山神,孙悟空成为了斗战胜佛,也是托木尔峰的主神塔吉尼娜,格龙狼便孙悟空的筋斗云。
“官若存,醒醒!”蓝妹妹官若存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叫醒,一个阳光下模糊剪影拍打着她的脸。
“你疯啦,在这里睡着了!”且孤独多吉面带愠色。
在视线清晰后,蓝妹妹官若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憩让她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
距离博玛冰瀑布不到100米的地方,一条长十余米的冰裂缝挡在了队伍的面前,穿过这条大裂缝就将能到达今天训练的终点。
“这就魅人谷吧。”蓝妹妹官若存看着裂缝想到了且孤独多吉早上讲地故事。
这个晴朗的日子,这个裂缝显得不那么特别,就像白色蛋糕上被拦腰划了一道流血的口子。在裂缝上,且孤独多吉让白牙巴桑提前架起了一条由登山梯组成的路桥。路桥由三支金属梯子组合而成,在梯子的旁边还配备了一条安全绳。由于裂缝太长,三个梯子在裂缝间晃晃悠悠,像一个吊床。白牙巴桑将身上的安全扣绑在安全绳上,然后趴在梯子上,小心翼翼的向对面爬去。白牙巴桑爬的时候,梯子开始摇晃起来,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路桥似乎随时都会断裂,但是白牙巴桑还是安全的到达了对面,紧接着蓝眼睛安德烈也爬了过去。
“没问题的,你不要看裂缝深处,看着终点,慢慢爬。”且孤独多吉鼓励着蓝妹妹官若存。
蓝妹妹官若存看着幽暗的裂缝谷底,转过头对且孤独多吉微微一笑,然后开始向对面爬去。趴在梯桥上,蓝妹妹官若存发现在裂缝中间和裂缝两边观察裂缝是完全两回事。裂缝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也象一只摄人心魄的瞳孔,当你和黑暗对视的时候,仿佛它在绕开自己的意识直接和内心在讲话。它的话语是命令式的,它要求别人融入自己,蓝妹妹官若存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蚂蚁拽着树叶飘荡在平静的大海之中,微波荡漾是因为巨浪正在赶来的路上。
在爬到裂缝中间的时候,蓝妹妹官若存突然失去了一下平衡,不过她很好的调整过来,顺利的到达了对面。11点,登山队一行顺利到达了博玛冰瀑布脚下。经过一上午地攀登,即使是且孤独多吉也感到疲惫。返回之前,且孤独多吉指挥队伍稍事休息,以便做好下山准备。
蓝妹妹官若存注意到在他们休息处不远的地方,靠近冰瀑底端的一块巨石旁边拉满了经幡、堆满了石块。有的经幡如浴巾般大小,被风吹得像一面面庄严的旗子,发出“呼啦”的声音。其中更有一面床单大小的赤焰红色经幡从飞舞的旗子里面跳脱出来。由于大,它不像其他经幡一样迎风招展,只是如垂在一根斜拉的绳子上,朝着一边奋力飞舞着。即使没有全部展开,旗上的图案总是在风撩出的皱褶里部分展现,蓝妹妹官若存还是拼凑出了旗子上面用金色的油彩画的格龙狼头。
“那些经幡后面就是就是我爷爷去世的山洞,衣冠冢就在那里。”且孤独多吉看着蓝妹妹官若存对着那些经幡出神,便指着那处经幡飞舞的地方对她说。
“当时爷爷为了让我父亲和客人不要管自己,在暴风雪中一个人从刚才魅人谷走到这个山洞。我完全可以理解到当时爷爷地绝望。在那么大的风雪之中,对爷爷来说那个小山洞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但是当时是那么的寒冷,爷爷最终还是没有熬过一个晚上。那时的山洞可不像现在弄得跟圣地似的,这些都是后来的登山者为了纪念我爷爷放在那里的。”
从这里开始我们叫且孤独的爷爷泽西为奉献的泽西以示对其伟大行为之褒奖。
在那至暗时刻的风雪中,且孤独多吉的爷爷奉献的泽西穿过把日间变成幽冥的风雪进入洞中。严寒让他失去了感觉,只剩机械的、条件反射的躯壳。或许奉献的泽西当时从没把这洞想成是求生之所,只觉得这是通往天域的大门。天域里,托木尔山众神推杯换盏。塔吉尼娜是慈祥的主,众神之王,她特意为泽西打开金光的大门,留下了宴会上首的位置。一切都是金色的,只有杯中的琼浆如血。泽西带着幻想走近了山洞,金光熄灭了,现实回到现实,这个通向天域的大门里无路可走。如今,无数登山的人们用经幡-多数为塔克族的背夫-将洞口装点出神圣感。生人将信念付诸于物品献祭亡魂,亡魂活着时的人生传奇必也是生人信念所成。圣人总是活了个寂寞,死后却不是自己,生人揉捏的泥丸而已。
“我没见过爷爷,都是听父亲告诉我的,爷爷应该是个了不起的人。”
且孤独多吉说完,从地上站起来,将手搭在额前看雷暴云的位置,发现雷暴云的涌动速度越来越快。一丝不祥的预感袭来,云团中仿佛开始冒出蓝色的火花,像乌云星舰腹中即将苏醒的恶龙。
恶龙苏醒,意味着乌云星舰将开足马力。
即便如此,且孤独多吉并没有慌乱,而是不慌不忙地开始组织队伍撤离下山。随着雷暴云地接近,阳光开始黯淡,温度快速下降,大家重新将登山服裹得严严实实。
刚往下撤不久,雷暴云便近在咫尺了。且孤独多吉甚至能看到乌云里面的闪电,听到它的轰鸣。恶龙已经完全苏醒,厚厚的乌云似乎束缚了它的身体,它用力的翻滚,想要挣脱出来,去击碎能够击碎的一切,以此发泄压抑许久的罪恶。
蓝妹妹官若存从来没有见过雷暴云,但是现在,它就在自己的面前咆哮着,蓝妹妹官若存有一些害怕,但是当他看到镇定自若的且孤独多吉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大家的行动,害怕便一扫而光,眼前的景象便成为了一种可以欣赏的奇观了。但是且孤独多吉已经没有心情和蓝妹妹官若存分享这个奇观,他脚步的频率开始加快,蓝妹妹官若存不得不集中精力全力跟随。
“马特,我是多吉。我们准备返回了。”
且孤独多吉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如果是两年前事故之前的自己,面对这样的风暴,他一定不会感到恐惧,只会有想要征服的兴奋感。但是现在不同了,父亲被截掉的脚趾、蓝眼睛安德烈似有似无的威胁、蓝妹妹官若存那炙热的爱、还有身后不远处爷爷惨死的亡灵之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且孤独多吉,人的意愿在神意之前是多么渺小,就像三体人对地球的警告:你们都是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