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用智
“放金灯！”
随着奉更人的宣告声，一盏盏纸灯缓缓自水面升起，夜半子时，水雾弥漫，灯火将水中景象反映的影影绰绰。
看热闹的百姓雇了船家，早早就在江边守夜，或是身戴蓑衣一柄竹竿，渔家百姓，远远的就往这里靠拢。好的观景处自然由富豪人家搭了栈台凉亭，几艘画舫围成一方，不许周围人等随意靠近。
虽然还是深夜，但湖边的喧闹和明亮恍如白昼。
水下泛起波动，引的船身左右摇晃，鬿雀一手挽住少女不稳的身体，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哪里来的后生，去去去，别来你德老爷这里寻开心，啐了心肝的东西，早点变成水鬼都叫地蔓草缠了，小兔崽子。”
船家老人骂骂咧咧的，水中凫水的几个少年翻出雪白的肚皮。
眼看竹竿就要打过来，他们又如同鱼群一般四散而去，远方的水草丛下，冒出一团气泡。
“老人家，再靠近一些。”
“两位姑娘，水胀会中心的岛台只允许虫师进入，若在靠近，一容易冲犯了真人，二则不小心被其中的布置误伤，你看这……”
一叠银色的符钱塞入手中，船家轻掂了两下，足有三十多枚。
符钱是帕弥克斯的通用货币，金属质地，挂牌状，各关口按份额有限发行，一枚按汇率1：30兑换等重白银，鬿雀出手的分量，足足能维持一户人家两三年的开销。
老人的面色贪婪，但又升起几分疑惑，只是抬起头的瞬间，在与那双红眸交汇的片刻间，变得双目呆滞了。
【言灵役】
最简单也最有效的言灵，能凭借简单的暗示引导潜意识主导人的行为。
“怎么样，现在能放心了吧，附近我检查过了 没有特殊的布置。”
只不过。
“总感觉一接近这里，就有很多小老鼠在往这里看。”鬿雀嘴角微微上扬，调侃道。
“你看那里，明明是一对父女……十秒，十五秒，你看，他们又对视了，完全不像是出来游玩的放松状态。
就算是父女，他们之间的对视也太频繁了，更不用说，十五六岁的孩子和父母间，会存在一段尴尬期，嗯……看不出体态的不自然，易容水平倒是合格，这两位搭档应该是兄妹。”
被她指到的子女神色微变，在明显的接听通讯后，迅速退场。
“至于那里的商贩和客人，明明在为价格争吵，却能看到客人表情的斟酌和观察，很显然，他们是上下级的直属关系。”
“呐，还有那对情侣，啧啧啧，真是一言难尽，男方的戒指戴在左手中指，这说明两人的关系已经进入了订婚阶段……我们先不说那个女孩根本没有戴戒指。
两者的神态看起来就完全不符合，不像是已经深入了解的伴侣，而像是刚刚进入暧昧期的男女，你看那位姑娘，故作小女子姿态的张扬，还有那个男人故作矜持的表情……我只能说，像是三流编剧写出来的台本。”
“由于家里的催促和事无巨细的准备，两人脸上应该全天带着些许疲惫，而甜蜜的热恋也会在期间慢慢被消磨……”
鬿雀闭上眼睛，一副柔弱的扶额，仿佛沉浸于这一场人间悲剧的想象中了。
“你……”
“所以你看，”鬿雀自然的举起少女的手，将它拢在胸前，然后熟练的勾起她的小指，十指慢慢穿插交握，指腹的温暖侵占了她的指缝。
“女孩子之间，就没有那么多纠结啦。”
雀明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实际上内心被鬿雀不经意的动作撩拨到快爆炸了。
两抹羞红飞上脸颊，让那张病容的憔悴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机。
“迎虫祝！”
又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众人将目光投向湖面中心的台岛，两侧，玄衣虫师们鱼贯而入。
他们看起来姿态畸曲，大多形态臃肿，有的驼背弯腰，脖子后面凸出巨大的一块肉瘤，用黑布包裹了，由小童搀扶着走上前来。
有些人相貌奇丑，有的则干脆盖上纱布，只露出昏黄的眼珠。他们有的或许只有三四十岁，却未老先衰，肌肉萎缩却肿胀不堪，四肢纤细，与滚圆的身体极不协调。
足够近了，能看到守在外围的殷腥卫。
【啧。】
“我是……”
一位少女虫师推开两边查询的士兵，看都没有看一眼她手中的【守宫钱】，直接就开门见山道。
“二位，关主大人在内恭候多时了，请随我一起前往。”
啊，蟲溟的关主，在她的构想中，原本还以为会再观察她们一段时间之后选择和她们接触呢。
这么说……那位宰相也在场吧。
啊，大家都那么坦诚，我又何必这样畏畏缩缩呢。
“孔雀明王大人……携鬿雀尊冕，临驾。”
那名年轻的虫师此时哆哆嗦嗦的趴在了地上，宴会上的觥筹交接，主客相宜的光景被打破。
孔雀……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一位明王和一位善明王，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中天的消息还没有散播的那么快，像蟲溟关这种消息闭塞的地方，完全不知道天令的消息。
宴席的左侧下首，男人用肘戳了戳一旁的八咫。
“喂，别发呆了，解释一下孔雀明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女竹青色的眼眸扫过众人，最后深深往一个方向注视了一眼。
“不……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一向触石决木的汉子哆哆嗦嗦的，就像是被家中长辈抓包的孩子那样畏缩。
“你冷静点，说句难听的，你算什么东西，能让明王大人这么大张旗鼓找你麻烦……”
“可……可是，我觉得她的眼神看起和我妈一样凶诶。”
……
和老妈一样，这就是……杀生族对于自家明王的滤镜吗，很符合我于杀生族的刻板印象。
“明王大人。”
身穿帝国服饰的男人欠了欠身，坐在他一旁的男孩则默不作声。
“您可以叫我坎瑞尔，见到您甚是欣喜。”
一旁的关主急忙叫人重新准备了桌椅，将最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
“帝国的宰相，还有蟲溟的关主，我只为了观看水胀会而来，各位不用紧张，放开这些繁文缛节吧。”
雀明在上首坐定，鬿雀立于一侧侍奉，而与阁楼紧张的气氛不同，祭典气氛逐渐走向了高潮。
“开重溟！”
四方传来的欢呼声，随着逐渐升高的万点明灯，如重浪般激荡起水面。
少女将目光延伸向空中的皓月，接下来，往生者重回人间的大门，将从那里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