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摊牌
“商人逐利,中天先让柳木川‘觐见’,也是随了他的心愿了,那么,你呢,你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来到这里,楚先生。”芝灵看着从刚开始柳木川进入大殿之后就开始坐立不安的楚信,问道。
斯文男子擦了擦眼镜,仿佛不能容忍上面有任何污垢。
“这支起义军名义的目的,就是我来的目的。”芝灵正要调侃一番,却对上了男子认真的表情。
“也对了,要说我们这些人当中哪一个不揣着一点其它目的的,也就只有你了,难道你真的想过,我们这样的闹剧之后,真的可以帮你找到你想要的正义”女人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皮质沙发上。
“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楚信反问道。
“我嘛,为了傍条大腿,就算我这样的小角色,也能看出时局要变啦,在这世道,要保住自己和几个弟兄,简直不容易。”芝灵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是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这个女人在短短二十多年的光阴中经历过多少,才做上现在这样油水的生意。
“这么说,我们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嘛。”
“哦?”虽然知道楚信要说什么,但女人还是一副感兴趣的表情。
“我也只是小人物,只是想要在这世间多享受几年,可是如果世人不得安宁,我们这些所谓的上民,真的能活得好吗,通过糊弄的办法安抚人民,终究有爆发的一天,我仿佛看见了我的祖辈曾经经历过的战乱,我没有远大的志向,只是想为活在苦难中的人们一条生路,同时也给我们自己一条生路。”
“自从明王的时代来临后,战争已经不能被所谓的热核武器所支配了,更不要说普通人只能接触到的枪支。”芝灵有些奇怪的看着楚信。
男人向后一躺,然后闭上了眼睛,“或许吧,或许我真的只是一个傻子,我其实期待某种历史书上的主义,能够颠覆这个不堪入目的时代,这是最辉煌的时代,可惜不属于人类。”
他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分开处是湖水一般的平静,没人知道平静下的暗流翻涌。
就在此时,大门再一次开启。
“轮到你们了,请进吧,二位。”幽灵般的侍女姐妹再一次无声的出现,身后的门露出一个黢黑的通道,侍女姐妹手持的两盏灯笼走在前面,但是也只有微弱的光从黄色的皮纸后透出,颤栗的光驱散了身前的黑暗,而影子又在他们身后重新闭合,仿佛要将他们层层推向永恒的无光中去。
楚信向她伸出一只手,“走吧,女士。”
“这个时候倒是装的很绅士嘛。”芝灵不愿承认刚刚的胆怯,勉强的勾起了嘴角,拍开了那双手,“还是好好关心你自己吧,我至少还有被拉拢的价值,小心自己变成那只被杀死的鸡。”
她忍住了深吸一口气的冲动,然后踏入了其中。
阴冷,潮湿,和中天的风格格格不入,脚下和墙壁上被符纸密密麻麻的贴满了,转角时靠近的灯光反映出点点的油迹斑驳,各种各样的花纹和令言,焦黑的,模糊的,撕成碎片的。
像是封印了什么东西,芝灵看向一旁的楚信,发现他正抬头望向头顶,她也下意识的抬起头。
贴满符纸的天花板像是风格异变的出现许多粗长的墨线,有点粗犷的像是不耐烦的刷痕,边缘满是没有处理的毛刺感,有的则不疾不徐,均匀成细线,有的则是杂乱无章的勾点成线,无数的墨痕仿佛正在组成一个巨大的牢笼,镇压着某位不可名状之物。
再往前,两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
图案有了被人为破坏的痕迹,不,这不是人,数十厘米宽的爪痕狰狞交错,连符纸后的石灰质都剐蹭的严重,四溅的血迹,非人造成的砸坑,仿佛能看见某个吸附在天花板上的莫名生物焦躁的四处爬动,迫切的想要逃离这些图案的禁锢但又无可奈何。
巨大的眼睛,由三个同心圆组成的图案突兀的闯进视野,破坏在此处戛然而止,这是什么标志,一种既神圣又原始的悖动,像是善与恶的水乳交融。
失神中有羽毛飘落的声音。
毫无征兆的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孔雀的影子莫名其妙的,为什么会想到她呢。
“客人,已经到了,再这样走下去会走丢哦。”幽灵般的双灯在芝灵背后注视着她。楚信最先清醒过来,拉住了还要向深处走的女人,“喂,这里有点不太对劲,别走神了。
看见打开的大门,城主用爽朗的声音迎接着二人的到来。
“欢迎,欢迎来到中天的客人们。”乔炀抚掌而笑,“我刚刚已经和柳先生进行了一个协议,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兴趣倾听一下,绝对的双赢,不愧是商贾的智慧,让我自叹弗如。”
”不,这完全是城主的天才想法,我只是在其中起到了一个见证者的作用。”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女人和柳木川默契的对视一眼。
他柳木川就算是为了10000的利润,也不会变得那么卑躬屈膝,柳木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商人,他更是整个商岳的主干之一,骨子里的骄傲不会让说出这样的话。
要么他因为某个关乎商岳存亡的原因被胁迫了,要么就是已经中招,中天,中天竟然敢公然对议和特使出手,不对
芝灵冷静下来,想到,中天既然都已经能厚颜无耻的发布这道天令,那么也就不在乎这样肮脏的手段了,只能说,她没有料想到中天会做的那么光明正大。
“自愿加入翎烬的所有城邦,会得到中天的官方认可,并且这些城邦不再有义务履行天令。”他的脸上仿佛洒满了神性的光辉,仿佛他要说的下一句话并不会让人毛骨悚然。
“而你们要做的,就仅仅是每年交出五分之一的人口。”
“你要我们做你那罪恶的牧羊人?”楚信勃然大怒。
“你想做羊,我一样可以满足你,自以为懂得人间疾苦的大少爷,怎么会懂得真正宝贵的东西。”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的表情充满了嘲讽。
“漠视生命的人,你才是那个自以为是,将私欲伪装成道义的伪君子。”即使压力使然,楚信依旧抬起头对视那个在气势上俯视他的男人。
“你说的人民是什么,是世人吗,啊,贤者卢梭也曾说过他爱世人,但是他又对具体的人充满了厌恶,人总有缺点,自私,狭隘,傲慢,乌合之众沆瀣一气,那么,真正值得爱的是什么呢。”
开始自话自说的男人看见观众不能理解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是文明啊,值得爱的不是人类,而是人类创造的文明,个体对于文明而言不值一提,就算你能救下所有乌合之众,却任凭文明大厦倾塌,那么终究毫无意义,接下来的灾难”
灾难?
“哎,话题又走偏了。”仿佛帷幕和灯光降下,那种意气风发和唯我独尊的气场的从男人身上消失了,只留下那个病弱的,像是迫近暮年的年轻人。
“所以,你要明白,现在,我是在向你们下最后通牒,这就是我最后的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