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二更】
严叔上到二楼的时候, 走廊里空无一人,月光还是白白地照在地上,走廊尽头也还是一团浓墨的黑。
他先前猛一下见到宁予年, 事发突然,没想起来老爷的书房换成了电子锁。
他又一直在底下忙得抽不开身,只能使唤严司跑一趟,也没说具体, 只让他开一下门。
结果这一开,严司不见了, 小少爷也不见了。
管家站在书房门前, 一面输密码,一面给严司打电话。
宁予年就躲在门里的书架后面, 听他手指一下一下点在电子锁的触控板上, 发出嘀嘀的声响。
嘀到第五声, 门锁咔嚓滑开。
严司站在书桌前,堪堪套好身上的衣服,跟自己叔叔打上照面, 背后窗外的光亮幽幽往里渗。
“你在里面干什么半天不出来?”
严叔按亮开门侧墙上的灯。
严司被刺得下意识眯了下眼,一手放在桌上, 一手伸在桌下拽着还没来得及系上皮带的裤子:“老爷让我帮他找个东西。”
严叔:“找东西不开灯?”
严司不动声色用腿碰了碰藏在桌底的人,示意他帮自己把裤链皮带弄好:“有点着急,就没开。”
说到最后一个字,宁予年都明显听见他尾音飘了一下。
严叔眉头蹙得更紧。
这个侄子, 他当初也是被家里亲戚催着塞进来的。
做了这么几年, 不要说老爷, 就是他也开始不满, 直直便朝人过去:“你到底在搞什么?底下还缺人帮忙。”
严司眼看他就快走到跟前, 心里着急,腿上催陈密催得愈紧。
陈密恼火,刚刚隔着内裤咬了他一口都觉得不解气。
他只擅长解皮带,哪擅长给人系皮带,他自己都没穿过这么复杂的!
好在是赶在严叔走近的最后一刻,给他弄好了。
严司面不改色从桌上拿起一个会议记录的笔记本,侧身挡住桌下望向自己的叔叔说:“找到了,昨天跟招标公司对接开会说了几个数据记在这里,老爷让我翻给他。”
严叔平时只关注起居生活,对宁虞的工作具体并不了解。
严司脸上看不出异色,陈密又偷偷摸摸趁他观察神情,把地上从桌边露出去的衣角拽回来抱进怀里。
严叔最终没看出任何不对,只得将信将疑让人赶紧出来。
别弄晚了跟小少爷撞上。
殊不知他惦记的小少爷其实已经在门里,甚至还比他早了一步。
宁予年一直等书房里的灯重新灭下去,才慢慢和着门外两人走远的脚步出来。
看见书房门很隐秘地留着缝。
显然严叔也是想起忘了说密码的事才上来——就在那时他插翅难逃的千钧一发之际。
陈密急中生智,眉梢朝他一扬便反身将严司压到桌上吻了下去。
宁予年趁着严司背对的空隙,飞快从门外闪身进来。
也就是说,他的存在不仅严叔不知道,严司也不知道。
但现在等两人都走了,陈密也迟迟没有现身。
宁予年随手把门关严,走一步看一步站到窗前桌边,插着口袋弯腰往底下看。
发现陈密光着身子已经盘腿坐下了。
脱下来的衣服,一件垫在屁股底下,一件盖在小腹掩住关键部位,满身白皙的皮肤被月色镶上银边,淤红的吻痕随处可见,嘴里叼着不知何时点燃的烟。
就这么光着、抬头对窗外的月亮吞云吐雾。
陈密看见他来了,下意识要往自己小腹上的外套口袋里伸。
宁予年婉拒:“不用给我。”
陈密很快领悟:“嫌我的太次。”
宁予年:“不是,我本来就不抽。”
陈密嗤笑了一声,点点头就当自己信了。
但宁予年很认真地解释:“我以前在酒吧端盘子闻多了,反胃恶心,真的不抽。”
陈密登时意外看他:“你还在酒吧端过盘子?”
这是连他都不愿意干的苦力活,累个半死,还挣不了多少。
“我还以为你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少爷,每次行头都人模狗样的,上回还白给我一千块。”
陈密弓背撑脸,翘在一旁的中指和食指夹着香烟。
西装这种东西也挑人。
有的人穿多贵都像卖保险,有的人只是胳膊上随便搭一件,那也是绅士权贵。
“你能傍大款,我不能傍吗?”
宁予年随口揶揄,其实他并不讨厌陈密,也没觉得陈密下贱。
陈密偏头长嘘出一口白烟笑笑:“那你就算傍大款也比我有本事,我穿什么都盖不住身上的穷酸味。”
宁予年了然:“《寄生虫》?”
陈密:“什么《寄生虫》,我不爱看电影。”
宁予年:“你不是艺术系的?”
陈密也不奇怪这人怎么把自己调查这么清楚,只说:“艺术系就非得爱看电影?看电影又不能挣钱,我就爱给人当裸模。”
宁予年听笑了。
他跟陈密每次见面聊天的机遇,都跟他们两个的关系一样。
四个字:莫名其妙。
“严司经常带你来书房?”
陈密:“看情况。他经常带你来?”
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黎淮,宁予年调侃:“你经常来,我要是也经常来,那我们俩早该碰上了。”
陈密这才想起什么般,笑容更加自嘲:“忘了他在林荫路有房子。所以你来书房干什么?”
“路过。”
宁予年施施然几步趴到窗边,发现底下正对着的,就是他上来前黎淮跟宁虞待的鱼池。
不过现在宁虞已经不在了,只剩黎淮一个人还坐在槐花树底下。
满身珠光宝气,扣在衣领的祖母绿就算隔了一层楼,也异常亮眼。
陈密在他背后抽完一根烟,窸窸窣窣开始穿衣服:“不说?信不过可以给封口费。”
宁予年头也不回,目光始终盯在黎淮身上:“有封口费,就有更贵的开口费。谁知道宁虞哪句甜言蜜语就能把你哄高兴。”
陈密气笑了:“宁虞要是哄我,我还跟严司睡?”
他拉好裤链点了第二支烟,也跟宁予年一起趴在窗边往下看:“天下苦秦久矣,跟他司机睡就是比跟别人睡爽一点。”
宁予年又听乐了:“严司也看他老板不顺眼啊?这男的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掐死算了,没一个喜欢他。”
陈密作为为数不多喜欢宁虞的一份子,搭话的嘴还没来得及张开,眼睛却率先眯了起来,直勾勾盯着底下鱼池的方向:“这人干什么?你管不管了。”
宁予年被他忽然的发问搞蒙,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出有个人坐到黎淮身边搭话。
陈密已经一声“操|你妈”把手里抽到一半的烟摁到窗台,骂骂咧咧拽紧肩头的外套便大步朝门外冲:“要你跟宁虞两个男的有什么用,给钱了吗就往手上摸,最见不得白嫖。”
宁予年一时愣在原地,这才看清陈密是说底下那人欺负黎淮。
但等他们一前一后从楼上赶下去,宁虞已经站在黎淮身旁。
小提琴演奏团的背景音乐,也换成了《大河之舞主题》。
在旁边草坪和着曲子跳舞的不少,但围在鱼池这边看热闹的更多。
倪向荣前脚露面分切完蛋糕就跟老太太回去,留宁虞一个人陪客。
而先前宁予年和陈密在楼上看到欺负黎淮的“一个人”,也莫名成了一帮人,明里暗里“指责”宁虞多事、吝啬:
“这就不对了吧,怎么还藏着这么个朋友没跟我们介绍过。”
“就是哈哈哈,我们又不像宁主任需要守身如玉。”
“只是认识一下,又不干什么。”
都动手了还叫不干什么?
陈密本就搓火,眼下这帮在外永远标榜体面的上层人士嘴碎,宁虞还站在那一声不吭,看的他胸中火气更旺。
要不是宁予年及时把他按住,他可能早冲出去了。
“你冷静一点,没看出来你这么古道热肠。”宁予年压着嗓音在人耳边提醒,“他们是冲着宁虞去的,不是真要欺负人。”
不是欺负?
陈密鼓着眼睛不理解。
但那几人下一句就说到了点子上:“我看宁主任先前还一个人在这边陪着,我该不是动了宁主任的人吧?”
围在周围的人群均是一笑。
众所周知,宁虞不能有人。
更不能有男人。
于是宁虞只能挡在黎淮面前,完全不受挑衅地纠正:“宁虞就行,主任不敢当。”
他这几年升官升得快,被人眼红太正常。
平时这些人自己不会当着他的面使绊子,但现在上面给他撑腰的两个老的走了,抱着胳膊,看个热闹还不会吗?
根本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他说话。
众人正在心里这么认定,一个悦耳的磁嗓便忽然冒出来:“这是怎么了都围在这,我就去车上拿了件衣服。”
宁予年脚下一跨,顺走陈密肩上的外套便拨开人群走进了众人的视野。
所有人都看着他,丢了外套的陈密更是傻眼。
这人刚刚不还让他冷静?
“是不是我爱人说话直,惹谁不高兴了?”
宁予年一脸歉意把外套挂到黎淮肩上,嘴里说到“爱人”,还特地看了宁虞一眼。
知道的知道这是打架。
不知道的只以为是真诚发问。
但这下不只宁虞说不出话,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愣。
没人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先前宴会上也没见过,就像凭空冒出来的。
只有身处漩涡中心的黎淮喜闻乐见,丝毫没有作为主角的自觉。
津津有味看着宁予年迎上宁虞的视线,正大光明把胳膊搭到他肩上说:“谁不知道宁主任这么多年一直戴着亡妻的戒指。怀疑谁用情不专,都不能怀疑宁主任嘛。”
宁虞顶着现场这么多人的注视,纵使沉如深潭的眸子里藏了千言万语,也只能一字一顿再次纠正:“……主任不敢当。”
那几人看宁予年搂着人情真意切,知道自己“玩笑”开错了,自然挨个顺着台阶下。
宁予年一一接受他们的致歉:“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他说完才骤然想起宁虞才是这里的主人般,特地扭头向宁虞确认了一遍:“是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带着我爱人走了?”
宁虞的脸色已经跟夜色融为一体。
他现在不仅要顺着宁予年说,还必须做出场面话的道歉:“……是没事了,抱歉。”
“好说好说。”
宁予年笑得那叫一个舒心,当着他的面便从揽着黎淮,改成了手牵手。
花园另一头的小提琴开始演奏《我心永恒》。
宁予年握着黎淮没走两步,忽然有些人来疯,问他:“想跑吗?”
黎淮一脸不信任。
他想是想,但这人每次承诺,没一回如约兑现。
“这回是真的。”宁予年认真,“坐船去海岛,只要你想,我们现在就走。”
黎淮听着福至心灵:“有条件?”
“当然。”
宁予年笑吟吟收回跟宁虞对视的目光说:“上次聚餐他亲你额头的那一下,我现在想还回来了。”
“你也要额头?”
宁予年绅士眨了下眼:“手背就好。”
黎淮想了两秒,欣然接受。
另一头,宁虞手里的酒杯猝然落地。
玻璃稀碎把他旁边的人吓了一跳,纷纷问怎么了。
宁虞却只能慢吞吞在宁予年的注视下敛眸,吐出两个字:“……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