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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他最深情,也最不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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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见不到他人,鄢烟也没着急。

    傅景宣很忙,这点她知道。

    归根结底,工作室是她的,他也没义务总来帮她。

    趁这几天空闲,鄢烟准备了过几天可能要用到的东西。

    古溪镇地域偏南,空气过于潮湿。

    镇子里人口不多,但都是些土生土长的镇民,根系庞大,错综复杂。

    而具体如何,鄢烟没接触过,单从她与母亲那类人的相处状况来看,大概是无法交流的。

    但既然接了这件事,那就只能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了。

    几天后的咸城。

    鄢烟推着顺滑的行李箱走在机场透净的玻璃地板上。

    帽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余下的部分被口罩覆盖,只露出精巧的眉眼,熠熠生辉。

    飞机驶入云层,漫过的洁白安抚着劳顿的心。

    她正在写这几天的修复心得,这几年后起之秀越来越多,可真正懂文物的却不多,像她这种有天赋的更是凤毛麟角。

    但人不能只靠天赋活着,可即使是学习,作用也是甚微。

    为此,鄢烟工作的这几年养成了写总结的习惯,这能帮她总结经验、形成习惯,而且总结更是有益于后辈的珍贵集锦。

    昨晚杨承礼送来一件青铜器,说是博物馆急着展览,让她抓紧时间修一下边角。

    忙到深夜,此时目不转睛了一会,已是疲惫至极。

    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拍自己,她皱眉,回头看去。

    傅景宣贴近,抬起手指,张开动了动,慵懒地说道:“真巧啊。”

    鄢烟垂眉,回头不语。

    “怎么不说话呢?我惹到你了?”

    几日不见,他早就想她想得发紧,想上去碰碰她,又怕她的讨厌,只得忍着。

    “别闹,我在忙。”她低语。

    “听说昨晚你忙了一夜,但我看你现在还挺有精神的,不如咱们玩个游戏?”

    鄢烟没兴趣:“无聊。”

    傅景宣也没恼,还是继续说着:“这样,你赢了我就告诉你,我和你哥的关系。”

    “那你赢了呢?”

    “你还真是不吃亏呀”傅景宣低笑:“如果我赢了就答应我一件事情。”

    猜到她会拒绝,他又说:“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提无理要求的。”

    鄢烟抬头看他:“行,输了别耍赖,玩什么?”

    他笑:“我从没输过。”

    修长干净的手,缓缓从包里拿出一盒纸牌:“很简单,比大小,我们随便抽一张牌,以十为界限,十以上包括十是大,十以下为小。三局两胜。”

    也不知是不是状态不好,鄢烟第一把就输了。

    紧接着第二把鄢烟抽中了红心k,她以为胜卷在握,但没想到傅景宣手里是一张黑桃k,两个人打成了平手。

    “纸牌有个规矩,红比黑大,这局其实是你赢。”

    “继续”她有预感,自己输定了,但认输和输是两回事。

    果然第三把鄢烟手里的q,输给了傅景宣的k。

    “我觉得你耍赖。”

    傅景宣收起纸牌,笑了:“愿赌服输,你要是不同意,那才叫耍赖。”

    鄢烟也没说什么,她玩得起,从来都是:“说吧,想我答应你什么?”

    他凑近,轻声说道:“手里的东西放下,睡觉。”

    鄢烟愣住,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

    “别说话,不然我不知道会提出什么要求来。还有,防止你睡得不专心,电脑给我,我给你保管。”

    “歪理。”她说道,但还是把东西给了他。

    傅景宣接过手提包,刚调整好座椅,前面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他笑着叫了空姐:“麻烦拿件毛毯,谢谢。”

    “叮咚”一条信息震醒了浅眠的她。

    睫毛扇动,正适应着室内的光,她抬手揉了揉僵住的脖颈,放下时忽得碰到了腰上附着的东西。

    灰色的毛毯盖在她腰上,温软的触感舒适异常,犹如一只慵懒的猫。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她没说什么,转头向后看,后面的人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回视。

    一瞬间,鄢烟想:或许自始至终,这个人就没变过。

    从一个孤傲的少年,长成一个儒雅的男人,可那个眼神仍旧澄澈见底,变了,也没变。

    亘古的时光从不吝啬于每一个人,从呀呀学语到步履蹒跚,时光给予每个人相同的生命和相同的阶段,无论这个人是否经历生老病死。

    可就是有那么一类人,他们独得厚爱,拥有长久的时间,带着不变的眼神,穿过其他人短暂的生命,灿烂过别人的人生,而后半分不改的奔赴下一个阶段,周而复始,来来回回。

    一路驾车,逢上细雨,搭在车顶,淅淅沥沥的。

    鄢烟独爱这种静中“取”动的热闹,她卧在副驾驶,静静听雨,慢慢想事。

    想着他这次是把事情安排的分外周到了,毕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有辆车在等他们,不至于费心去找。

    到此,她敛去思绪,调整头部,目光向左望,没言语,借着休息的由头看他。

    难得一见的他开着车,车速不快,可能许久未开过,但车子依旧四平八稳的行驶在青灰色的砖路上。

    她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好心情。

    突然她记起,飞机上的赌局,她输了,听他的奇怪要求,睡着了,这一觉倒是洗清了不少疲惫,但这要求也未免太便宜于她。

    临睡前,他将电脑要了去,不知做什么,她醒来时,电脑就在身旁的背包里。

    若有所思间,她打开电脑,傅景宣目视前方,余光里看见她的动作,嘴角翘起,心情显然很好。

    总结规规整整的放在桌面上,显眼的很。

    打开文档,整齐的正楷小字一行又一行,往下翻,内容十分专业。

    翻到最后,结尾一行,不一样的花体字,像是刻在上面一样: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这是元稹的《菊花》

    多年以前,彼时鄢烟赖在他身边,趴在桌角看着他挺立的下额,忽而一笑,觉得这世间,赖在他身边就最好。

    她回过神,目光落在置于课桌顶的书上,一本古诗词选。

    文人的爱情总是极尽缠绵,读苏轼,觉得他忆往昔多半是难熬,“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爱情叫人难忘;

    读归有光,觉得他痴情,似也望得见“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的悲哀;

    可唯有元稹,古今中外,对他评价最多的就是他的才华和风流。

    “傅寒程,你觉得元稹是什么样一个人?”

    少年此时正专注的读书,时间仿若空了一会,他才缓缓开口:“深情却不专情。”

    “你觉得他深情”?

    “嗯。”

    “他与发妻以及薛、刘之间的事,还能算是深情吗?

    “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古今的悼亡词里,唯独元稹的词能被人信服,为此经典,不可谓不深情。”他说得不带感情。

    当时她虽然爱他,但多少也会不同意他的想法,对于爱情,她只想从一而终,并不认同他所说的“深情”。

    可如今,物是人非后,她突然明白,能忘记也是一种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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