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屋内有一股好闻的洗发水香味，就连站在门口的洛昀都可以闻到。
沈敛应该是刚洗完头发没多久，浴室里还冒着一股子热气。
他此时正裸着上身正坐在床沿上，用一条白色的毛巾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本来正在侧头和人讲话的沈敛被出现在门口的洛昀拉走了注意力，他眸光微敛，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昨天说好了今天去钓鱼的。”洛昀平静地回答沈敛。
但他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目光也没有在沈敛身上，反而将眉头皱得很深，死死地盯着屋内拿着吸尘器的吴湫。
吴湫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却刚好撞到了身后的木柜，疼得他发出了一声惊呼。
“没事吧。”沈敛侧头望向吴湫。
吴湫连忙摆摆手，眼神有些闪躲，“我没事，我只是在打扫房间，什么也没做。”
吴湫的话有些微妙，尤其是当前场景。
他双手扶着木柜站了起来，却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傻子也能看出，他此刻在害怕。
害怕的是谁，不言而喻。
洛昀脸色铁青。
“行了，这里不用你打扫了。”沈敛将毛巾放到了一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出去吧。”
“好，好。”吴湫连连应道，像是迫不及待一样拿着吸尘器就离开了屋子。
沈敛瞥了眼还留在他房间里的洛昀，轻声提醒道：“我换衣服。”
“哦。”洛昀也应了一声，识趣地拉开了房间。
刚一关上门洛昀就原形毕露，他快步走上前去追上吴湫，“你不用在我面前装。”
吴湫的身体一僵。
“这么用功？客人还在休息就去客房服务？”洛昀单手插兜走到了吴湫的身侧，伸手拍了拍吴湫的肩膀，“你猜我的警告还有几次？”
这一拍，差点没给吴湫送走。
他咬着牙，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才让他没有痛呼出声。
吴湫强忍着疼痛，弱弱地道：“我真的没有，这只是客房服务而已。”
“客房服务？”洛昀嘴里嚼着这四个字，然后问道：“我也住在隔壁，怎么不见你去工作一下？”
吴湫像是被人当面拆穿了什么一样，有些心虚地咬了咬唇，没有回答洛昀。
“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接近沈敛，下次就不会只是这样了。”说完，洛昀将自己的手从吴湫的肩膀上移了下来。
“现在。”洛昀抬了抬下巴，“你可以滚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吴湫单手捂着肩膀，快步地往员工休息室走去。
像是泄愤一样，他狠狠地甩上了门，背靠着墙面粗喘着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往下解开衬衫的扣子，查看肩上的伤。
可是上面没有任何痕迹，也不知道洛昀是怎么做到的，吴湫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却没有一点外伤。
吴湫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他迟早要让洛昀付出代价。
平了平情绪，吴湫将衬衣的扣子一颗颗扣好，正准备开门出去，门却先一步开了。
是度假村的负责人赵平。
吴湫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微笑，向他打招呼，“赵哥……”
“你明天不用来了。”赵哥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湫，没有任何表情，将一个信封扔在了他的脚下，“别以为有点姿色就分不清自己的定位。”
吴湫的笑僵在脸上。
“你也就做做梦吧。”
·
工作日的游客很少，更何况是钓鱼这个老年人的项目了。
洛昀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脑袋看沈敛钓鱼。
沈敛的表情很平静，甚至祥和，早上的事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但在洛昀的心里，并不代表着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吴湫的表现那么反常，沈敛不可能没有看出来。
洛昀瞥了沈敛一眼，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喜欢这种活动吗？”
沈敛”嗯“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见到沈敛有反应，洛昀干脆拿起了他半个小时前就放下的鱼竿，坐到了沈敛的身边装模作样。
沈敛看了眼他连鱼饵都没上的鱼钩，抿了抿唇，没有提醒。
“那你平时还喜欢做什么？”洛昀问道：“你经常去会所吗？”
湖面很平静，两个人的小船不知何时已经飘荡到了湖中央的位置，四周空无一人，只偶尔可以听到几声鸟鸣声。
……以及，洛昀的声音。
“那天你救了吴湫，你喜欢吴湫那样的吗？”
他的语气很轻，目光在自己的鱼竿上，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但鱼线却出卖了他。
那条没钩鱼饵的鱼线，在水中动了两下，复又恢复了平静。
沈敛尽收眼底。
“嗯——”他换了个姿势，因为思索的原因拉了个长音。
洛昀的心随着他的长音悬了起来，但又马上急转而下。
沈敛回答道：“不喜欢。”
沈敛的回答让洛昀有些惊喜，他想不到沈敛会这么配合。沉吟片刻，他决定趁热打铁，又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沈敛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洛昀马上解释，“钓鱼太无聊了，就、就一起聊聊天嘛。”
沈敛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双手也从鱼竿上移开了，但他却没有离开座位，目光也还在湖面，“我以前认识一个人，”
洛昀竖起了小耳朵。
“钓上来过一具尸体。”沈敛说。
洛昀：？！
看着洛昀震惊的表情，沈敛顿了一下，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他的鱼线微微拉动了一下。
沈敛慢条斯理地拉动鱼线轮子，不多时，一条大胖鱼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哇，好厉害。”洛昀假装捧场。
沈敛随手把鱼旁边的桶里一扔，继续放饵，“也有一个绝不空军的说法。”
洛昀没听懂，立刻问道：“什么意思？”
沈敛轻笑了一声，看了看他脚边空空的桶，“意思就是只要去钓鱼，那就肯定要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洛昀：“啊？那万一钓不到呢？”
沈敛垂眸，思考了片刻，“路边采一些野菌子也算，但有人回去后没多久就住院了。”
洛昀：“……也是你朋友？”
“算不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大半小时都没有动静的鱼竿，这会儿又上来了一条鱼，他将鱼钩从鱼嘴里取下来后丢进了洛昀的那个桶，“鱼友，坐在一起钓鱼的时候能说上两句话，收竿就不一定认识了。”
洛昀歪着头看他，不太懂沈敛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这些。
可他依旧顺着沈敛的话说，“你们钓鱼的时候还聊天啊，我还以为都是沉默着盯着自己的鱼竿，有好几次我都在怀疑钓鱼的人是不是睡过去了。”
这还是洛昀第一次钓鱼，他只在一些网站上偶尔看过照片和视频。
“确实很少。”沈敛说：“说起来我还见过，嗯，因为钓鱼时女朋友在旁边非要缠着聊天而当场分手的场面。”
洛昀听完心里一咯噔，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敛。
沈敛这是在……内涵我？
但沈敛面上却没有任何不耐，仍旧在一心一意地钓鱼，就跟他在网络上看到的那群钓鱼爱好者没什么两样一样。
注意力都在鱼竿上。
可洛昀却不敢说话了。
小船上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
沈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垂钓，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任洛昀在让旁边摸鱼，扔石子他都没有一丁点变化。
洛昀又待了半小时，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他蹲在沈敛身侧，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半天都没有鱼，我划远一点行不行？”
他实在是无聊得很，又不敢一直盯着沈敛看。
沈敛“嗯”了一声，像是默许了他的做法。
洛昀摩擦摩擦拳掌，像是终于给自己找了个活一样，便顺着河流开始往前划。
第一圈时，沈敛没有什么动静。
第二圈时，沈敛带着疑惑的目光望了洛昀。
可洛昀好像注意力都在木浆上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
到了第三圈时，沈敛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不累吗？”
此时已近黄昏，两人几乎一整天都是在这艘小木船上度过的。
刚上来的时候洛昀看到沈敛拿着几个干面包还觉得夸张，没想到真能在这里坐上一天。
沈敛倒还好，一直没有怎么动，但洛昀可是划了近三个小时。
虽然不是三个小时无休，但也确实是绕着这个湖划了两圈半。
“不累啊。”洛昀如实回答。主要是觉得无聊才会这样做的。
沈敛马上问出了洛昀心中所想，“你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洛昀像是被抓个正着一样，错过脸去直接否认，“没有。”
沈敛：“觉得无聊为什么不问我什么时候走？”
洛昀沉默两秒，随后小声说道：“我以为你喜欢安静，就没有说话。”
他还在对沈敛下午时说过的话耿耿于怀。
总感觉沈敛意有所指。
沈敛听完静静收起了鱼竿，将他一天的成果尽数倒进了水里。
“哎——”洛昀看不明白了：“为什么要扔？不是说晚上吃烤鱼的吗？”
“回去吧。”沈敛对洛昀说。
洛昀替沈敛心疼，“那就回呗，可你为什么要将鱼全部放生啊？”
沈敛没觉得惋惜，他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腕，“我是说回市区。”
洛昀愣住了。
沈敛却站起了身，目光与洛昀对视，“这两天挺放松的，很少有人能一直陪我这么久。”
他的眉目中有点笑意，伸出手拍了拍洛昀的头，“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洛昀呆呆地“啊”了一声，像是有点找不着北一样，嗓音里有点疑惑，又有点颤抖。
“没什么。”沈敛说：“你挺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