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往事
“恕我更正一下，你只是生理学上贡献了我一半基因的人，还不配称之为我的父亲。”裴闻风轻笑，“从我呱呱落地，到长大成人，你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吗？”
闻言，商颉的脸色倒是舒缓了一些，“小煜，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气，但是你也知道，你出生那会儿我的事业才起步，我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发展我的品牌，我没有办法一天到晚在你们娘俩身边……”
“你母亲的事，我也很抱歉……”
“打住，这些话我已经听烦了。”
裴闻风冷冷打断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所谓的事业，不过是拿着商家的钱投入你那个无底洞一般的甜点工坊，而你本人做的事，就只是每天白天出去打打高尔夫，晚上再去参加几个宴会，顺便和主动贴上来的不同女人共度春宵……”
“确实，如此‘繁忙’的你，要赴的约从年初排到了年尾，又怎么可能抽得出时间回家看看妻子和孩子呢？”
“商煜！”虚伪的面具被无情地撕下，商颉恼羞成怒，“我过什么样的生活，轮不到你来管！”
“商先生这说的什么话，我可从来没有管过你。”
“我唯一期望的，就是商先生你行行好，手不要伸这么长，放我一条生路，如果你非要用管束别人来刷存在感的话，你外面那些私生子会是更好的对象。”
砰！
商颉一拳砸在桌面上，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你这个逆子，你只要姓商一天，你就永远是我的儿子，你别想脱离我的控制！”
“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过段时间要回家一趟，把姓改了。”
裴闻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爷爷已经答应了让我随母亲姓裴，只是我最近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去办手续……事不宜迟，等下我就回家拿户口本。”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商煜！”商颉面色涨得通红，“你别以为脱离了我，你还有机会争夺商家的继承权，你大伯的儿子已经深造回来了，马上就要进入商氏掌权……”
“那就让他掌权好了，我从来都志不在此。”裴闻风目光沉沉地看着商颉，“所以我说，你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我想要什么，你根本一无所知。”
“……”商颉彻底无言，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气得不轻。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裴闻风抬腿，走之前他回头，瞥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蛋糕坯，轻笑道：“顺便一提，二十年过去了，商先生做甜点的手法依然那么拙劣。”
……
裴闻风回到车上，他的心跳比平时要快一些，皮肤也微微渗出了细汗。他双手抓着反向盘，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心里的感情平复下去。
副驾驶的小熊忽然发出了声音，“你和那位商先生，为什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潘琪是裴闻风开始吵架那会儿回来的，她看完了整场闹剧，等到此刻才出声。
“真好，你回来了。”裴闻风回头，看向小熊，心头那股烦闷焦躁顿时平静了下去，“我还以为你这次是真的离开我了。”
“……要不然我们聊聊吧。”
潘琪感觉心里怪怪的，她对裴闻风已经没有了那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但是两人的关系似乎已经没有办法变得单纯了。
她迟早是会走的。
想到这个，她觉得非常有必要和裴闻风开诚布公地交流一下。
“好。”裴闻风闻言启动了车子，“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裴闻风带潘琪来到的是一个公园，很普通的一个城市公园，绿化不错，正值夏夜，枝繁叶茂的，非常凉爽。
而且夜晚也打着路灯，很多人饭后出来散步都会选择这里，所以也还算热闹。
公园中央有个湖，湖边摆着许多长凳，裴闻风随便捡了一张坐下，将潘琪放在身边，一人一熊排排坐。
说实话，这实在不算个浪漫又美好的场景，但是潘琪坐下之后，感觉到一股奇妙的心安——那是身处闹市，但不被人打扰，意外觉得有些清幽的感觉。
“我以前放学经常来这里坐着，有时候会坐一个小时才回家。”裴闻风双手搭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外面比家里热闹多了，有很多家长会带着孩子出来玩，我什么也不做，看着他们玩，也觉得快乐。”
“你妈妈呢？”潘琪已经知道他和父亲不和，“她也不管你吗？”
“她走了。”裴闻风的语气很平静，“产后抑郁，生下我之后不到半年就走了。”
“……”潘琪想到他对生父的控诉，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毕竟她从未有过自己的家庭，不知道有父母宠爱是什么感觉，失去父母又是什么感觉。
“没事，我已经不会觉得难过了。”裴闻风摸了摸小熊的头，“我是保姆带大的，她们很用心地照顾我，我成长期间连生病都很少。”
“只是，有些需要父母出席的场合，我会比较尴尬，因为爷爷已经上了年纪，但商颉大部分时候是找不到人的。”
裴闻风抬头望着灯火比星光更璀璨的夜空，“其实我也去找过他一次，只可惜……他那时候正忙着和秘书交流感情，没有发现门外的我……”
那是一段充满甜腻气味的回忆。
裴闻风从小就知道父亲沉溺于甜品的研发和创新，他为了那个没什么名气的甜品工坊，放弃了商家的继承权，甘于做一个籍籍无名的糕点师。
只可惜，他并没有天分。
所以他招揽了很多的人才，想做出自己的品牌。
这些都是佣人们告诉裴闻风的，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忙着追逐梦想，才会疏于对他的照顾，他的心里没有恨，只是觉得委屈。
于是八岁的他自学了烘焙，在家里的小厨房弄坏几个烤箱，烫了一手的水泡后，做出来了香甜的蛋糕。
他兴冲冲地装起来，想要带去工坊，给父亲一个惊喜。
工坊很安静，可能大部分人已经下班了，只有父亲的办公室里亮着灯光。
他提着小蛋糕靠近的时候，闻到一股甜甜的奶油的香味从没有关紧的门缝里流泻出来，伴随着这甜香的，还有女人压抑的嘤咛。
裴闻风的脚步停在了门外三米的地方。
他不想看，但是一些画面却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视线，让他整个人如同木桩子一样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商颉将淡黄的奶油涂抹在女人的雪白皮肤上，将殷红的樱桃洒落在办公桌上，女人一躺下，便迸溅出鲜艳的汁水，将她的身体染上糜艳的颜色，然后商颉弯下腰……一点点地吃掉它们。
这幅画面让裴闻风浑身发冷，几欲作呕。
他丢下手里的蛋糕，飞也似的跑回了家。
然而在回到家的时候，佣人们正在厨房里小声议论着什么，她们没有意识到小主人已经回家了，将平时那些不敢说的话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说是是好听，开公司开公司，其实就是个空包子，拿着老太爷的钱花天酒地，享乐罢了！”
“我听说死去的那位夫人，孕期连他一面都没有见到，反而是不三不四的女人经常上门来耀武扬威，还想从夫人手里要钱！”
“真是可怜，夫人才生完不到半年，人就没了……真是活着不如死了，谁受得了那些气！”
院子里站着的裴闻风，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
……
“自从那天之后，我就不太能受得了甜点的味道了，再长大一点，连饭都懒得吃了。”
裴闻风笑笑，又胡噜了一把小熊的头，“很奇怪，我知道不是我的错，但是我一直觉得很抱歉。”
“如果不是我，妈妈应该也不会走的那么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