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百鬼退散
好不容易从学园里跑出来，乔暮里跟白尧气喘吁吁地站在堡垒外的公路上，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后默契地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能让那个副会长吃瘪，乔暮里，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心机了。”看到尉迟墨连那张憋红的脸，白尧真是说不出的畅快，作为掌管了学生会大大小小事物的尉迟，本身就散发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通常学生见了她基本上大气都不敢出——比如刚刚的她，可乔暮里非但不怵，竟然还能掏出手机拍她的胸口。
“既然她能威胁我，我为什么不能威胁她？”想到刚刚尉迟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其实她生气的主要源头并不是尉迟，而是尉迟背后的上司近泽黑。分明都已经解除了对她的限制，还是要来指挥她做事，不知何时，乔暮里的叛逆之心隐隐成长了起来，或许是讨厌近泽黑对待长门的态度，明明她已经竭尽全力的来保护自己，甚至不惜负伤，到头来却被近泽黑数落留着没用，把她从自己身边赶走，这不是□□裸的过河拆桥吗？
正想着，两人面前停下一辆加长型商务车，车中的灯开着，可以从外面透过车窗，看到里面零零散散坐了三四个人。
乔暮里指了指车厢看着白尧：“这就是你说的，整个部门？！”
“咳咳，”白尧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毕竟年代久远，我们这个世代就没再见过神这个物种，有兴趣的自然也就”屈指可数了。
算了，人少点也好。乔暮里率先上车，她将在背上有些碍事的十六夜拿下来，就像白尧先前说的那样，抱在了怀里。
虽然乔暮里手中抱着一把刀的样子有些奇怪，但车上的人都没有追问她原由，这让她感觉轻松了不少。
开车的学生先开口了“你就是小尧的同班吧，我听说是叫乔暮里对么？”
“嗯”
“我是神学部的部长云飞，左边这个是澄川，你前面的是柳宿，小尧前面的是伊月。”他简单介绍了车中的人，在看到乔暮里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后，他笑了笑“记不住也没关系，我们都是二年级的学生，可以直接喊学长。”
“云飞，澄川，柳宿，伊月。”乔暮里复述了一遍，“四个人的名字，有什么记不住的。”她反驳道。
“哈哈哈，”云飞笑了起来，“小尧，你的朋友跟你一样有个性。”
虽然听起来不太像是夸自己，乔暮里却默认个性这个词在这里属于褒义。
“虽然现在是深夜，你们两个也不用太担心，出现什么问题我们会保护你们的。”看乔暮里怀中紧紧抱着那把刀，还以为她是在紧张，坐在副驾驶的澄川终于开口了。
实际上，乔暮里只是觉得出来以后很热，十六夜通体冰凉，她抱紧点能凉快一些，不过看在对方也是出于好心，她礼貌地回道“谢谢。”
神学部所说的乐园塔是位于羡城最南方的一片游乐场，在羡城沦陷之前，这里在东之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型游乐园，只是此刻，虽然乐园塔被月之盾规划进了保护区域，可过于偏僻的地理位置使得这片游乐园早已被废弃，方圆两公里内的住宅小区皆无人居住，这里与堡垒外围的区域相比，只是少了行尸的威胁，其它方面与被遗弃的区域无差。
驱车前行了十数分钟，这片荒废的游乐园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路灯微弱的光完全照不进园区的内部，几个人走下车，云飞从后备箱内取出几个微型探照灯分发给几个人。
“这后面是磁铁，”云飞将微型探照灯后面的磁铁拿了下来，他示范着将探照灯别在了自己胸前。
众人将探照灯戴好后，便向园区内部走去。
然而，云飞完全没想到，自己这番准备完全是多余的，当几个人刚接近游乐园的大门，园内的灯光瞬时大开，只听“啪啪啪”的几声异响，游乐园顿时亮如白昼。
乔暮里别过被灯光刺的有些痛的双眼，而这期间，所有的游乐场所也全部被开启了。
各种游乐设施的音乐纷纷交织在一起，而最为庞大的摩天轮，此时也吱扭扭地转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异象，乔暮里警觉地停下了脚步，她逐渐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大感不妙的她急忙大呼一声“快停下！”
可几个人早就迫不及待进入了乐园中央，比起警觉的乔暮里，几个对神有着浓烈兴趣的学生面对眼前的异象，脸上全部带着兴奋“怎么样，我就说这里显出了神迹，除了神，还有什么能让这种废弃的游乐园重新运作起来？！”就在云飞大呼的瞬间，随着肉皮组织被剥离的嘶啦声，他整张脸从头部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距离他最近的澄川最先被飞溅而来的鲜血喷了满脸，他抹掉糊住眼睛的血迹，急忙看向早已软绵绵倒在地上的云飞。
然而视线仅仅只停留了片刻，他便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所有人楞在当场，没人敢再去查看云飞的状况，白尧更是紧紧抱住乔暮里的一只手臂，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眼前，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
高耸入云的摩天轮上，零零散散跳下几个白色的身影，乔暮里注意到逐渐逼近的气息，她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半人高的不明生物从高处跳了下来，它们身穿素白的长袍，从银色的发丝中穿出两只狐狸般的耳朵，而身后，则在袍底拖出一条大大的尾巴。
不消片刻，几个人便被这群东西围住，当他们终于看清对方的样子时，赫然发现它们有些与人类无异的肢体，却没有脸部。
叽叽喳喳的笑声在乔暮里等人的头顶盘旋：咯咯咯咯，又有脸啦，我们又有脸啦，咯咯咯
由于这些东西比人类矮了不少，乔暮里清晰便看到它们身后涌来的层层黑影，她摘下眼镜，黑影的真面目落入她的眼帘，只见黑潮内是一个个不规则的圆形肉球，从肉球下延伸出数条手指般粗细的肉肢，那些肉肢仿佛人类的腿，通过交替滑动而使肉球前行，肉肢划过地面产生出轻微的沙沙声。
让乔暮里感到胆寒的，是每一个肉球上面，都存在一张活生生的人脸。
或是老人，或是少年，或男或女，他们带着痛苦的表情，口中不断发出听不懂的低语，乔暮里能感觉的到，这些人脸全部来自原本活着的人，也不知被做成这种样子后过了多久，她仿佛听到了这些人的哭声，感觉到了他们对某人的思念，再度看到带着灰白色彩的流苏之气，杂乱地，像用涂鸦笔在墙上凌乱地画出来一般，就如同这群人脸主人被扭曲了的灵魂。
“这些肉球上的人脸，全都是你们的杰作？”乔暮里的情绪被这群人的痛苦牵动，愤怒从心底油然而生，她开始着手解去缠绕在刀身的绷带，而身旁的几人并没有看到从远处溢动而来的肉球，疑惑与恐惧纷纷交织在他们的脸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乔暮里话中的内容。
然而这群半人高的东西并没有理会乔暮里，它们依旧发出咯咯咯的诡异怪笑，接着，她脸颊突然一热，一股暖流湿哒哒的从她的侧脸滑下。
乔暮里双眼失去神色，她黯然地将视线瞥向软噗噗落在自己脚边的那块黑影。
那是一张脸，细看之后她确认出，是澄川的脸。
怒火彻底从她心口迸发，她轻轻推开抱住自己胳膊不愿撒手的白尧，双手握紧刀柄狠狠从刀鞘中抽出，十六夜在月光下闪过一道黑芒，本想用双手的力量将刀身托在自己面前的乔暮里，却没能抵住刀从鞘中抽出的惯性，身体被刀身赘的踉跄几步，沉重的刀身在她手中连一秒都没能稳住，便砍在了地面上。
虽说有些尴尬，可毕竟此时几个人已经危在旦夕，没有人会在意乔暮里滑稽的样子，尽管她无法挥刀，但原本弥漫在刀身的黑色流苏猛地向外窜去，比起之前紧紧裹住刀身时扩大了数十倍。
黑色流苏将乔暮里周围的几个人笼罩起来，令她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长着狐耳的小人们放弃了包围的势头，唯恐不及地朝后退了去，而远处如浪潮般席卷来的肉球也纷纷退去，乔暮里听到先前一直在耳边咯咯的怪笑声，变成了似乎带着些许惊恐的嘶鸣，她将视线放在戳进地面的十六夜上，看到刀背上那串“胧取幽冢百鬼退散”的字眼后，露出恍然的表情，恐怕眼前这群小怪物是受到了十六夜的震慑，不敢再轻举妄动。
眼看这群家伙眨眼间便秒杀了身边两个人，假如今晚她没有把十六夜带出来，别说白尧，就连自己恐怕都凶多吉少。想到这里，无名之火又从胸口窜起，她冲着撤回老远的白色身影大喊道：“滚远点！！”
白色小人听后，对着乔暮里的位置连连作揖，然后便四散逃离了。
游乐园的灯光设施也逐渐熄灭关闭，四周又陷入了静谧的黑暗之中。
费力地将十六夜收回刀鞘，乔暮里拍了拍白尧的背，轻声说道：“没事了。”
白尧却抱住乔暮里的脖子大哭了起来，劫后余生的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去参观什么神了。
她看了看眼神晦暗的剩余两人，乔暮里嘴唇微微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她将十六夜重新用绷带缠起来，“好了，该走了。”
瞥到两具头部血肉模糊的尸体，她只觉得胃部开始了翻江倒海的涌动，一把拽住白尧的手臂，她扭头便走。
眼看乔暮里离开，剩下的两个人也顾不得杵在这里酝酿悲痛，他们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回到之前商务车停留的位置，乔暮里看到正倚在车前的尉迟墨连。
没等乔暮里开口，尉迟便皱着眉问道：“怎么就出来了四个人？”
这个女人果然是跟踪了自己吗？乔暮里反问道：“你知道我们进去了几个人？既然知道，在我们被围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现？！”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被夺走了生命，她心中结起一股郁气，除了死在自己眼前的两人，还有那些肉球上一张张痛不欲生的脸。
“我出现有什么用，无非是多死一个人罢了。”尉迟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她看到神学部幸存的两人，脸上带着死气沉沉的表情，仿佛猜到几个人遭遇了什么。“好端端的非要去研究什么神，你们怕是连神是什么性质的存在都不懂。”她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
远处驶来几辆银白色的车，在乔暮里等人身旁停下，随后从车上唰唰下来了一群人，他们身穿白色的防装，下车后便整齐地列队。
这是三支银狐小队，待列队完毕，尉迟墨连才起身从车前离开，她走到三支小队面前，厉声问道“游乐园区域是哪只队伍的巡逻范围？”
一支小队站了出来，由于戴着头盔，乔暮里看不到这群人的模样和表情，只觉得是群训练有素的人。
“把里面的尸体运到总部进行解剖研究，我要弄清楚那些东西的攻击手法，天亮之前给我结果。”尉迟墨连话音刚落，站出来的银狐小队齐声应道“是！”然后迅速进入了园区。
“剩下的人，把他们四个送回学园。”
乔暮里疑惑地问道“你不回去？”
“你以为在废弃区域死了两个人就算完了？还有一大堆善后工作等着我做。”
乔暮里哑然，她原本以为尉迟不过只会在学园区耍耍官架子，可转念一想，她记起来这个女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可是为什么只活在传闻中的，最强小队的队长会跑到学园里，甚至还成为了副会长？
虽然疑问诸多，但显然此刻不是询问这些的时机，好在自己被这个女人拽进了学生会，这些疑问就留着以后慢慢研究吧。想到这里，乔暮里有些痛苦地揉了揉额头，她毅然想起那天清晨尉迟扔给她的那本厚厚的学生手册，不会真的要全书背过吧？
临上车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乔暮里问道“有什么话就说。”
“中央图书馆，”尉迟仍有些犹豫，她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模棱两可“那里可能会有你想找的东西。”
我想找的东西？乔暮里皱了皱眉，长门可不是什么东西，难道她话里是有其它意思吗？自己想找到的，除了长门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