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谢期南摇头，可是他扣着佛珠泛白的手，却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姜昀脱下身上都大氅，团成一包扔进他怀里，“抱着暖和。”
谢期南垂眸，“我真的不怕外面的人，我只是……想到了曾经。”
曾经……前世。
姜昀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曾经？”
“嗯，国破之后，我代君献玺受辱，后来拒不跟随新君，所以就一直被关在院子里，我……我对外面这样的声音很不喜欢。”
姜昀微微挑眉，他们竟然还有同样的遭遇，四方的院子，残破的人只能匍匐的望着天，但她并不怕外面的脚步声，有声音就表示她又可以“下棋”了。
谢期南呼出一口气，已经有了淡淡的白色，和那一年的冬天很像。
他内心的恐惧源于……被囚禁之后，他拒不以旧臣的身份出去帮忙招揽梁朝旧人。他在那个院子里度过了半个月后，院门第一次打开。
父亲的尸体就挂在门口。
那年的冬天很冷，雪花里面夹杂着冰，落到手心上的时候像是要钻透了皮肉，父亲的脸上都是灰蒙蒙的，冰霜在他脸上冻出了一片片的块儿。
可怜父亲生于太平，长于锦绣，辅佐三代君主，谁料到最后竟然是闭府都不能躲过此祸，百年世家就此退避，立家训不在新朝出仕。
此后大门每打开一次，就是一位家人被害。
他不是没有想过折节保全家人，但他知道，若是他折节奉新君，家里面的人会直接自刎殉国，世家高傲，不愿意侍奉这样一位粗鄙的君主，残害前朝之人却还要其为国出力，这不是尽忠，是折辱。
就算是高官厚禄也改变不了一点——杀我亲族。
他们都在痛苦地活着，等待着并不存在的复国的希望。
“抱歉，我下次让他们注意点。”姜昀沉下心，当年的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残酷，就如同谢期南想象不到她十二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谢期南苦笑，“不必，总是要过这个坎的。”
姜昀没有再说话，起身朝外面走去，她知道那是心病，谢期南的心病太多了，手上的珠子已经被盘得发光了，低头一看自己，自嘲的嗤笑，自己又何尝不是。
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了，陈菱亮晶晶的眼睛在月色下显得澄澈，只可惜姜昀看不懂她眼里的爱慕，只一心吩咐正事，“我出去办事，你们守好院子。”
“我也有事出去。”谢期南抖开手里的大氅，给姜昀披上，见她蹙眉便轻声道，“冬日出行，披一件吧。”
陈菱以为姜昀会披上，却看到姜昀握住了谢期南的手，一手扯下大氅，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别废话，站在这里说话，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谢期南被她拢得一个趄迾，姜昀身上松柏的气息笼罩着他，却又迅速抽身离开，他看着姜昀一个转身消失在树林里，冷风扑过来，打散了身前的气息。
他微不可察地吸气，“陈姑娘，麻烦给我一个人，表面上以淮阳王的名义跟在身边监视我。”
陈菱缓慢地点头，说，“侯爷对你可真好。”
谢期南没有回答，他不敢回答，他心里龌龊的想法要破壳而出，姜昀和他都背负着巨大的使命，结果他还动了私心，他竟然喜欢上了姜昀。
淮阳王府奢华至极，夜里的灯盏照亮了每一处的角落，花园里的树林边上都有一盏昏黄的灯烛。谢期南走在其中，陈菱跟在他身后，“你要见谁啊？”
谢期南回头，手指竖起抵着嘴唇，眼神幽深，陈菱背上的汗毛慢慢竖起来。
陈菱带着他避开守卫，一路进到了淮阳王妃的院子，陈菱挑眉，莫非要刺杀？那他可找对人了。
结果他直奔后院下人住处而去，侧身躲在阴影里，观察着每一处的房屋，抄手长廊拐角处走出一个妇人，是罗妈妈，她时不时低头抹一下眼泪。
谢期南眯起眼仔细看，把这个人和记忆里长嫂口中的人对上号，“抓过来。”
陈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飞身出去，罗妈妈
来不及惊呼一声就被抓到谢期南面前，谢期南转身朝密林里走，陈菱拎小鸡仔似的把人带进去，罗妈妈眼里透着惊恐，她就是一个下人，怎么这年头都找下人的麻烦？！
她气得想拍自己大腿，大喊三声冤枉，你们找的人在那暖阁里，别抓我了，我办不了什么事情！
“想活吗？”谢期南袖子里划出一柄小刀，刀柄朴实无华，刀锋却吹毛断发，就抵在罗妈妈的脖子上。
罗妈妈说不出话来，陈菱点了她的穴，只能憋着眼泪不停地点头。
谢期南蹲下来，眼里的眸光比任何时候都要幽深，却又无比尖锐，罗妈妈不敢直视，看了眼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目光，落到地上，半晌像是觉得不对劲，又抬起头来。
谢期南说，“我要你办两件事，挑拨淮阳王和王妃的关系，这件事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对吧？”
罗妈妈瞪大了眼睛，她摇摇头，这个不行！郑容恩太厉害了，哪怕是现在被药物麻痹的她都难以蒙骗，更遑论是挑拨关系，郑容恩很清楚，自己现在能靠的只有淮阳王，不然也不会在发了脾气之后让她去找淮阳王。
谢期南的匕首慢慢割进去，声音很轻，像是姜昀威逼祁相宜的时候一样，“真的办不到吗？那你生下的那个孩子……可就要变成王妃的孩子了，毕竟王妃多年未有一子，现在心腹有自己丈夫的儿子，那她应该会很开心的。”
谢期南笑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重生的最大好处就在于，他知道很多的秘辛，眼前这个妇人可不单是个婆子，前世到了新朝建立时，她还做了齐国夫人，她年轻时爬了淮阳王的床，偷偷生下了个孩子，后来跟着新朝那个泥腿子，成了异姓王。
罗妈妈听到这话，瞬间变得安静，眼里的恐惧变得更加真切，不再浮于表面，她摇摇头，伸长脖子哀求。
谢期南抬手，陈菱解开她的穴道。
罗妈妈迫不及待地问，“第二件事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