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局中局
半山之隔的祁相宜则是无比的煎熬，他先是找遍了方圆五十里的大夫，等到第四日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趁夜翻进姜昀的院子，鬼鬼祟祟地翻箱倒柜，吓得自己一身的汗水，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翻出来。
正当他准备上手结果了熟睡的姜昀时，姜昀的软剑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整整齐齐的在他脖子上划了一个圈子，充作狗项链。
淮阳城热闹非凡，但祁相宜并没有欣赏的欲望。
“黄土有姜解百愁，礼乐为嘉平一难。龙锁千秋阁，蛟腾长江岸，北风一吹信来到！”
他坐在马车里，耷拉着脑袋，不停地思考自己准备的话有没有漏洞，听到外面的童谣只觉得心烦，呵斥马夫赶紧走。
淮阳王府金碧辉煌，光是那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就看上去无比的威猛。
祁相宜丧气地扫了一眼，低着头往里面走，穿过垂丝海棠围绕而成的抄手长廊，祁相宜脚下一个趔趄，抬头一看，亭子中央坐着个圆滚滚的中年男人。
“王爷，人带来了。”
祁相宜按下心里的鄙夷行礼，“见过王爷。”
“哟，你瞧这年轻人，怎么在脖子上系一个红绳子，哈哈哈哈，这是要千里姻缘一线牵吗？”淮阳王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笑着跟身边的人打趣祁相宜。
祁相宜又羞又怒，却不敢表现，他还要回去拿解药，也不知道他那个姻亲弟弟从哪里找出来的这么厉害的人，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真的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啊！他当时为什么不忍？！
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还得恭敬地行礼，把人套进圈子里去宰。
祁相宜在淮阳王再次出声之前，弯着腰上前，露出一个狗腿的笑说，“王爷说笑了，小可倒是觉得这个红绳子戴得很值得，您可否容我单独详禀？”
淮阳王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乜了他一眼，呵笑了下，“不妨事，都是本王的心腹，就在这里说吧，你那山寨莫非又招来了什么草寇？”
那语气之轻蔑有如三尺刀锋，落到祁相宜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却还要做出一副低姿态，“王爷，这一次可不是什么犯人来落草，这一次，是关于北上一步的关键。”
话音一落，淮阳王目光果然犹豫起来了，左右看了看，随后迟疑地摆摆手，让身边人出去。
祁相宜上前半步跪下，“王爷，我拿到了江夏的城防图。”
淮阳王眉心一跳，大声呵斥，“你在说什么？”左右看了看，又补上一句，“你从哪里弄出来的？”
“王爷。您看我身上的伤口。”祁相宜解开衣带，敞开衣裳，淮阳王看到的瞬间，牙齿不由自主的磕碰了下，祁相宜的腹部上全是结痂的伤口，足足有两指宽。
淮阳王试探着问，“城防图呢？”
祁相宜神秘一笑说，“在心里记下了，他们还以为万无一失。”
淮阳王点点头，挥挥手，“行了，穿上吧，本王叫人笔墨伺候，你画出来。”
“王爷，看到城防图的人不是我，她还在山上养伤，此人性格倨傲，因此和那江夏郡守合不来，与我一道去偷，我在外面等候，她进去却只看了城防图，所以……”
他字字藏着陷阱，告诉淮阳王姜昀此人，高傲不服管教，又不守信用，想要淮阳王过河拆桥。
只可惜这话说得实在不漂亮，淮阳王听了却生出了别样的心思，一个没本事的人却要邀功，还要踩自己的搭档。
淮阳王乜着他，取下扳指把玩，“她叫什么名字？”
祁相宜抬头，觉得和他的预期不太像，却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姜嘉。”
淮阳王瞬间坐直了，眼神放着光，手里的扳指都被他搓热了，“黄土姜，礼乐嘉？”
祁相宜脑中轰鸣，一阵一阵的眩晕扑上来，完了，姜昀居然有两手准备，他刚才说了那样的话，现在处境艰难的是他！
“是。”祁相宜干涩的喉咙里滚出一个字。
淮阳王起身往外走，走出了亭子又回头，“起来吧。跟本王一起去见军师。”
祁相宜撑着膝盖爬起来，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他总觉得身边跟着的香软侍女都是姜昀的眼睛。
淮阳王的书房昏暗无比，偌大一个书房，蜡烛都不肯点一支，军师坐在阴影里，淮阳王笑意盈盈的上前，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地，看得祁相宜手痒，想上前去割下来喂狗。
“子叙，你预料的分毫不差，果然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淮阳王上前两步坐下，端起青花瓷的茶盏一饮而尽，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欣喜。
祁相宜讪笑着走上前，淮阳王指着他说，“这就是我们的东风！”
吴子叙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祁公子不愧是祁伯爷的养子啊，有他当年的风范。”
祁相宜庆幸自己现在低着头，他听到那人侮辱他父亲时，全身的血液都是冰冷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不敢当。”
吴子叙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祁公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就麻烦祁公子去告知那人一声，带着瓦口山去拿下江夏。”
祁相宜几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拿下江夏？”
“怎么？办不到？”淮阳王不悦出声。
祁相宜恨不得上前打他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江夏是江南重镇，水师是能和楚国一较高下的存在，让瓦口上三千多人去打江夏？
“王爷，这怎么可能？！”
瓦口是祁相宜的安身之地，也是他最后的退路，就算是得罪了天下，他往瓦口后山的东南方一跑，天王老子来了都抓不住他。
吴子叙举杯掩面，“有什么办不到的？你们不是看到了城防图吗？只要你们拿下了江夏，那还有什么问题？王爷现在是不可能出兵的，你难道想让王爷背上造反的罪名吗？”
祁相宜哑口无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爷，不可啊，瓦口是面对朝廷的第一道防线，若是折在了江夏，那瓦口岂不是就归江夏管了？”祁相宜苦口婆心地劝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