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值得
东娃儿一直昏迷不醒，当他醒来时，他已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身受如此重伤，还活着已经算是万幸了。
而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三次被痛醒了。
东娃儿忍受着剧痛，硬撑起半边身子，侧身看着眼前那个身穿破烂衣裳的枯瘦小娃，声色沙哑的问道：“咳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若菲。”
枯瘦小娃神色担忧地看着，伤口仍在往外渗血的东娃儿，忙又转过身，继续去寻找可以止血的东西。
可是在这个仅有四平方，由油纸和几根木棍简易搭建的小棚子里，除了小娃四处捡来的破旧物品，哪会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咳咳，刘若菲，名字真好听，倒有点像女娃的名字。”
东娃儿再也承受不住痛楚，又缓缓躺了回去，只是看着眼前忙碌的瘦小身影，原本没有生还心念的东娃儿，内心深处竟生出一丝活下去渴望。
“嗯，我就是女娃。”
“你是女娃，咳咳，对不起，我……”
“没事的。”
名叫若菲的小姑娘，似乎对别人看错自己性别早已习以为常，语气单纯地回了句，手上仍在扒拉着那一小堆，她平日里收集来的宝贝。
又找了一会儿，实在没有什么可用之物，于是小姑娘将那仅有的两件干净点的衣物拿了起来，用一块她磨制的小石刀，将两件衣物切割开，做了几条略显粗糙的绷带。
小姑娘看了看满头大汗的东娃儿，神色略微犹豫后，走上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绷带用力的缠绑到东娃儿那伤可见骨的右臂，以及腿上几道刀伤处。
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东娃儿硬是咬牙，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只是疼痛又岂是一时半会的，东娃儿没多久便昏了过去。
“一定很痛吧！”
若菲很清楚断骨之痛，那是让人打心里害怕的，可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做，眼前的大哥哥很快就会死去。
可是即使她这么做了，她仍不知道大哥哥可不可以坚持到明天。
若菲找了几件破旧衣裳，轻轻盖到了东娃儿的身上，又多看了几眼东娃儿后，转身走出小屋子向远处跑去。
今晚，她一定要请大夫过来才行，不然，就算大哥哥撑过了今晚，那明天或者后天，也一定会发高烧，那样的话，大哥哥不久就会死去的。
夜幕下，一个孱弱幼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向药堂跑去，而在其明亮的双眸中，充满了坚定的神色。
从若菲的小棚子到药堂，需要经过三条街巷，而当若菲经过第二条街巷时，差点迎面撞上了一个凶神恶煞的流浪汉。
那流浪汉本来被惊吓一跳，但当他看清来人是若菲后，二话不说，上来就是大力一脚，狠狠踹到了若菲的肚子上。
遭此重击，若菲瞬间飞出去七八米远，口中不由吐出一口鲜血，而她两只小手仍努力支撑地面，想让自己快点起来。
“奶奶个泥娃子，我让你起来……”
流浪汉几步上前，右脚更加大力的踏在了若菲的头上，用力的将若菲的头在地上摩擦，似乎如此还不泄愤，又接着在若菲肚子上猛踢了几脚。
流浪汉面色狰狞，俨然如同一头恶犬，没有丝毫的的怜悯之心，好像在他脚下的只是一只臭虫，恨不得将其四分五裂。
若菲本就脆弱的身子，哪承受得住如此沉重的殴打，已然昏死过去。
跟流浪汉一起来的还有两人，他们见流浪汉仍不肯罢手，连忙上前拉开他。
“行了行了，一个臭泥娃子，别脏了自己的脚。”
“就是，我们还是赶快走吧，要是被人看到了，咱哥仨还怎么在此立足啊！”
“哼，不知哪里滚来的臭泥娃子，也不打听打听，敢在咱哥三的地盘乞讨，真是活腻歪了。”流浪汉冷声言道，见若菲昏死不醒，便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同伴离去。
三人离去后，过了一刻多钟，若菲才缓缓醒过来，对于全身的剧痛，若菲早已麻木，不是她感觉不到，而是她已经习惯了痛。
若菲拍了拍灰尘，继续向药堂蹒跚走去。
若菲两只干瘦的小手，紧紧地贴在腰间，那里面是她积攒许久的铜钱，见铜钱仍在，那被血污掩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
“还好还好”
似乎是老天垂怜，那原本有事耽搁的老郎中，此时正要离开时，正好看到一瘸一拐走来的若菲，老郎中轻叹一声，重新打开门走了进去。
老郎中是附近唯一的大夫，药堂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只是迎面而来的小姑娘，却是最近俩月才出现的。
老郎中不知道小姑娘打哪里来，又住在哪？
但他和小姑娘也算是半个熟人了，因为每当小姑娘受重伤，便会在晚上来寻他医治，但也仅限于晚上，白天从未来过。
即使再重的伤，小姑娘仍会拖到晚上来，甚至到第二天晚上来。
有过几次，就因为拖得太久，小姑娘差点没活过来。
老郎中瞅了瞅一脸血污的小姑娘，将先前就配好了的跌打药，随手扔给了若菲。
“老爷爷，你可以跟我一起走一趟吗？”
“走什么走，药不都给你了吗！”老郎中看着嘴角还渗出丝丝血迹的小姑娘，心里有几分着急，心想傻姑娘哎，你倒是先处理处理身上的伤啊。
“不是我，是有个大哥哥，他伤的很重……”
“我说你这个瓜娃子，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的命活不久了，你可能都活不到明年，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没有，我记得。”
“那你还管劳什子闲事嘛，有这功夫，你这小娃还是想点法子，让自己多过几天好日子嘛！”
“我会的，老爷爷你还是跟我去吧，大哥哥现在很危险。”
“去啥去，我不去，你这个瓜娃子，我说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嘛！”
“听进了的。”
确实，对于生死之事，若菲的见识要远超常人，黑暗中的街巷里，几乎每天都上演着生生死死，她见了很多，也亲身经历了很多，可以说，她是幸存下来的一个，因为有太多的人埋没在了未知的街巷里。
若菲怕老爷爷真的不跟自己去，起身捡起地上的那包药，重新给放回到了桌子上，同时放在桌子上的，还有那两小把铜钱。
“这个当作大哥哥的药钱。”
老郎中看着桌上的那些小铜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自然不是为了铜钱给的太少，而是因为眼前的小姑娘，确实就像他先前说的，那幼小的身子早已千疮百孔，如今还活着已经算是奇迹了。
可即便如此，小姑娘仍将所有的铜钱拿出，只为了去救别人。
“那大哥哥是什么人？”
“是大哥哥”
“我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那你救他作甚啊，值得吗？”
“嗯”
“你这个瓜娃子啊，算了，跟你在这也是白费口舌，前面带路嘛！”
“好”
老郎中背起药箱，随手将手中的短杖，交给了若菲。
若菲自然地接了过去，拄着短杖，可以走得快一点，而早一点回去，大哥哥就能多一分活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