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恐怖小说 > 这些人,这辈子 > 第33章 酒后吐“真言”

第33章 酒后吐“真言”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上弓腰几个回到大队部。

    李支书早将办公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和队长并排坐在办公桌旁等待。

    罗圈腿这才敢松开紧攥的手,把报纸团展开摆放到办公桌上,功成身退般让得远远的。

    上弓腰也将酒和乳腐放到桌上,他比罗圈腿要灵机得多,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两个搪瓷缸摆在李支书和队长的面前,说:“你们二位慢慢喝,我们几个再到外面转转去。”

    李支书不耐烦地挥挥手。上弓腰几个正待出门,队长说话了:“你们几个也坐下,人多喝酒也闹热些。”

    上弓腰看看李支书。李支书面有愠色地说:“看什么看!队长都发话了,还磨叽什么?难不成要我亲自帮你们去拿搪瓷缸!”

    上弓腰赶紧又拿下三只搪瓷缸,招呼罗圈腿和高挑个过来。

    这正合罗圈腿心意,毫不犹豫地过来坐到李支书的对面。

    高挑个却迟疑不定,看李支书的脸色似乎并不乐意他们几个陪喝。

    上弓腰说:“别作姑娘腔,快点过来。”说着就要上前拉扯高挑个。

    “不要拉他,他不情愿就随他去!你,赶快过来给我们倒酒。”李支书的声音冷峻得让人要瑟瑟发抖。

    上弓腰不敢怠慢,撇开高挑个,赶紧欺身到桌旁,麻利地打开酒瓶,先要给李支书倒酒。

    “你会不会倒酒?先给队长到!”

    队长说:“没这么多讲究,给谁先倒都一样。来吧来吧,先给我倒。”说着拿起搪瓷缸伸向上弓腰。

    饶是上弓腰,今天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了,酒倒得泼泼洒洒。

    “瞧你个怂样!”李支书一把抢过酒瓶,给队长倒了大半搪瓷缸的酒。李支书还要倒,被队长强按住他的手止住了。

    “客气什么?再倒些。你的酒量我又不是不知道。”李支书仍不放弃。

    队长说:“今不如昔了。就这么多,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架得住。若酒多了,我发起酒疯,大家不好看相。”

    “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事?不要过虑,把手拿开,今天你我一人一搪瓷缸,不过七八两的事。”

    队长心道:如果继续拒绝,李支书真要以为自己不给他面子,处处与他作对。想罢,便松开手,爽快地说:“好,倒满吧。”

    李支书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说:“这才像老朋友嘛。”给队长倒满,余下的全倒进自己的搪瓷缸。上弓腰早将另一瓶打开,给李支书的搪瓷缸倒满。

    “还有的,你们两人分掉。”

    上弓腰遵命照行,倒完后,端起搪瓷缸谦恭地说:“我来敬两位前辈。”

    李支书端起搪瓷缸只顾寻队长的搪瓷缸碰,几个人吱吱叭叭地喝起来了。

    高挑个被撂在旁边,左右没趣,不声不响地退到门外,委屈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落下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努力的了,却怎么也混不入李支书的法眼。在漆黑的夜晚,高挑个看不清前面的道路。

    高挑个茫然地在广场上转着圈。他想回家倒入床上好好地疗一疗内心的伤痕。但是,队长一事尚未了结,李支书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猜不透。如果一走了之,会不会引起李支书的雷霆震怒?倘若如此,今后自己还怎么在民兵排混?

    “谁?”

    高挑个如惊弓之鸟,惶然欲逃。

    “哦?原来是你。”

    高挑个这才听出来人是夏排长。

    “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转魂?”夏志刚不解地问。

    “我给他们把风。”

    夏志刚哑然失笑,说:“他们是地下党还是土匪,要你出来把风?不会是又被李支书轰出来了吧?”

    在好几个场合,高挑个被李支书轰过。李支书气不打一处出的时候,首先就拿高挑个出气。

    柿子总拣软的捏!

    高挑个无论怎么努力,始终逃不出这个恶圈。

    但是他不愿被夏志刚继续看扁,强笑着说:“没有,没有。我今天头有些晕,不能闻酒味,出来避避的。”

    夏志刚不和他深究,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转转吧,不要走得太远了。”说完,便往大队部门口走去。

    灯光从大队部门口溢出,在大队部门口铺了一条光道。走过这条光道,夏志刚便进入了灯光笼罩的屋内。刚从黑暗中走过的夏志刚在强烈的灯光下感到有些晕眩。久处黑暗之人往往不能适应光明。但夏志刚决意要适应这光明。黑暗之中,无论黑白都只剩下一抹黑。光明之中,黑是黑,白是白,黑白分明。夏志刚希望能看清这世界的黑白。只是一瞬,夏志刚的晕眩感便消失,他看清了灯光下的李支书、队长、上弓腰和罗圈腿。

    “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李支书虽有不满但仍心平气和地问。对夏志刚,李支书还尽量保持着必要的尊重。在很多方面,夏志刚是他的得力助手,目前还没有可替代他的人选。

    “在李支书那里抽了几壶水烟。”夏志刚说。

    李支书笑了,说:“我也估猜这样。你的烟瘾不轻。要抽烟,知什么趣,直接跟我要就是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抛了一支给夏志刚。

    夏志刚接过香烟,夹在耳朵上,问:“过酒菜够不够?要不,我再到哪里搞点来。”

    “都这么晚了,到哪里搞去?喝酒喝的是兴致,菜不菜无所谓的。老朋友,你说是不是?”

    队长连声附和,他怕李支书再给这些人出难题。

    “你们两个也喝得差不多了。把酒倒到那个空搪瓷缸里,让夏排长也喝会。你们两个去看看高挑个死哪里去了。”

    上弓腰和罗圈腿本来想叨点免费的酒喝喝,但喝了一会感觉气氛实在太压抑,喝进去的酒不仅感到辣,还感觉有些苦。他们想早点逃离这是非之地,却找不出借口。听李支书这么说,正求之不得。把酒都倒进空搪瓷缸,说声“你们慢喝”便起身离开了。

    夏志刚端起搪瓷缸迎向队长说:“队长,我敬你一口。今天对你有所不恭,望你多担待。”

    李支书哈哈大笑道:“老朋友,你不会记小辈的仇吧?”

    队长举杯和夏志刚响亮地碰了一下,猛喝了一口,说:“我和夏排长能有什么仇呢?他只是奉你命行事。要说有仇,也是我和你李支书有仇。老朋友,你说呢?”

    “你说得对。确实不干夏排长的事。老朋友,你心里有什么怨气,只管冲着我来。”李支书仍然笑容满面。仿佛不是在谈论仇恨,而是在道说友情。

    队长没有将端起的搪瓷缸放下,转向李支书,说:“我来敬老朋友一口。”

    李支书也端起搪瓷缸对碰了一下,浅抿了一口。队长则一仰脖子,将酒一饮而尽。

    李支书和夏志刚都惊愕不已。

    队长抹干嘴上的酒渍,说:“刚才我们叙了朋友情。接下来我们回到正事上来。李支书,我还是那么一句话,我的错误我一力承担。至于罗汉臣与你外甥的纠葛,我看是各有对错,不要再追究了。”

    夏志刚心提到嗓子眼。他跟随李支书这么多年,深知李支书的脾性,是个轻易掰不过的犟头。队长的酒意渐浓,如若李支书不依所言,队长会不会趁着酒劲和李支书发生剧烈的冲突。到那时,置身于现场的他又该如何处置?

    真是出乎意料。李支书没有怒发冲冠,仍笑意盈盈的说:“罗汉臣和我外甥是年轻人的意气之事,你说翻篇就翻篇。何必说得这么气冲斗牛。老朋友,要不要喝点水解解酒?”

    “不用,不用。这点酒醉不倒我。”队长的一双大手挥来舞去,舌头都捋不太直了。

    “夏排长,你给队长倒点水吧。”

    夏志刚起身倒了一杯凉开水给队长,队长接过,咕咚咕咚又是一饮而尽,说:“好酒,好酒,再来一杯!”

    夏志刚又给他倒了一杯。

    就这样,李支书和夏志刚喝酒,队长喝水。

    喝了一会,李支书突然问:“老朋友,梁政委现在身居何职?”

    俗话说,酒醉心事在。队长虽然醉眼朦胧,但头脑尚未十分糊涂,听李支书问起梁政委,立即打起了点精神。因为梁政委特别吩咐过队长,不要将他如今的身份告诉李支书。梁政委说,李支书一旦知道他现在的身份,一定会千方百计找寻到他。李支书找寻他,一定不会是为了叙旧情,一定会有各种所托。为免不必要的麻烦,梁政委再三叮嘱队长保密。队长把这一点牢牢地记在心里。

    “梁政委嘛,他没有给你写过信?”队长明知故问。

    李支书心里泛出一丝酸意和恨意:“我没有你和他这样的交情。”

    “你和他的交情也不——不浅嘛。那时候,你到梁政委——梁政委那儿——那儿的趟数比我多——多得多。”

    “我那是向他请示汇报工作。要论交情,还是你和他深。当年,他只要得空,就喜欢到你家里吃老嫂子炖的红薯玉米粥。我几次三番的邀请,他都以工作为借口不肯到我家里去一趟。梁政委有点偏心眼。”

    “他哪里是偏——偏心眼。你想——想多了吧。没——没什么特——特殊原因,他对——对谁都是一视同——仁。”

    “好好好,你的梁政委一视同仁。那你说说,他为什么给你写信,不给我写信呢?”李支书呷了一口酒,小心翼翼地试探。

    队长的脑子里早盘算好了答复:“你现在是——是李——李大支书,他——不敢高攀——高攀你。”

    “你说什么?”李支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梁政委难道现在连一个大队的支书都没有混到?

    “梁政委现在就是个平头百姓。”

    “这怎么可能?“

    李支书的心里仍充满了疑惑。

    为了彻底打消李支书的疑虑,队长搬出了梁政委给他的一番说辞:“梁政委这个人你——你还不了解吗?他——他什么都——都好,就——就是为人太——太方,得——得罪过不——不少人。再加——加上,他——他后来负——负过一次重伤,被——被排挤——排挤下来了。现在就——就是一个普普——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听完队长磕磕巴巴的叙说,李支书心里有说不出的解恨。想当年,自己一力地巴结他,他却把自己当作个木屑饼。在官场上混,这样方棱方角的人注定会吃不开的。活该他会有今日。

    李支书心里这样想,但脸上没有带出来,故作惋惜地说:“可惜了,可惜了,一时的豪杰就这样被埋没了。”

    “但——但梁政委不觉得可惜。他早有—卸——卸甲归田弃政从——从农的想法。这——这正好如了他的心愿。”

    “是是是。”李支书嘴里说着是,心里却想着:这只不过是不如意的梁政委的自慰之词罢了。谁愿意好好的官放着不做,便要去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呢?

    “老朋友,梁政委的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了,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别人听说了会笑话梁政——政委的。”

    “我一定不会说的。可是现场还有一个人听到了。”

    “谁?谁呀?”队长好像紧张起来。

    “夏排长呀。”

    队长眯着眼张来望去了一会儿,说:哦,他呀,他没有听——听到,他——他一门心思地在——喝——喝——”话未说完,队长便趴在桌子打起响亮的呼噜。

    队长真醉了吗?当然醉了!

    醉得不省人事了吗?当然不是。

    他怕再跟李支书说话说漏了嘴而前功尽弃,索性一睡了之。

    而李支书已经确信队长酒后吐了真言。他心里暗骂道:队长的夫人居然这么狡猾,还想拿个没毛的老虎来吓唬我。我若是被她吓住了,枉送了我半世的英明。

    想到这儿,李支书清一清嗓子,对夏志刚说:“你们几个今晚轮班守夜,不能有丝毫马虎,放跑了重犯,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队长听得清清楚楚,他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安之若素地继续睡他的大觉。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