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卷首语：你来到这个世上，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到什么人，但一旦遇到了，那就是缘分吧。）
下午是爷爷定期去做理疗的日子，白石庄园说白了就是一个高级养老院，里面有医院定期给住在这里的老人检查。
夏末陪着去了，爷爷在理疗室的时候，她不方面进去，就在医院里到处溜达。
没有人喜欢医院，她也是，不舒服，说白了也就是害怕。但喻城常说，知道害怕是好事，害怕让人敬畏，人知道害怕才不会无法无天。
既然害怕，那就对自己是身体好一点，少熬夜，少吃垃圾食品，多锻炼。夏末猜喻城可能会这么说。
李盛今天是来医院复查的，检查好后，他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等着李姐帮他拿药，他的身体还是不太好，容易感觉疲惫，但比起开始已经好多了。
检查也没什么，只说养着就行了。
他看着来往医院的人，多是老人，毕竟这里的开发商打的是养老的名义，看了一会就闭上了眼睛。
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和医院打交道的时候比较多，每当想到小时候他总是不免有点烦躁。
他不爱回忆，每当有这种思绪，他都尽量让自己的大脑放空。
他感觉自己这十八年就像活在泥沼中，苦苦挣扎，却挣不脱，这半年在山上养病，可谓是这么多年来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日子了。
再次睁开眼睛，就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在溜达，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在好奇的东张西望，在这里很难看到这个年龄的人，不像是病人，没有哪个病人能向她这样，在医院还一副悠闲参观的样子。
是单纯来玩的，还是陪家人来的？应该是陪家人来的吧，毕竟谁会喜欢来医院玩呢？
可能是好奇吧，李盛时不时睁开眼睛看她两眼，女孩在大厅转了一圈，把墙上贴的有关医院的各种介绍都挨个看过去，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女孩不见了，他把大厅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到，就又闭上了眼睛。
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真好。
夏末在医院转了一圈，觉得喻爷爷应该差不多做完了理疗，就朝喻爷爷所在理疗室走去，走过每个房间无论开着门还是关着的，他都会看一眼，看看门上贴的是什么，有输液室，医生办公室，药房，理疗一室等等。
她很少去医院，医院的那种独有味道让她感觉到冷。
夏末看了一圈，来这里的多是老人，就在大厅看到一个闭目养神的年轻人。
很白，这是夏末对此人的第一印象。
看着年龄和她差不多，偏瘦，简单的黑裤子白t恤，头上还扎着一个小揪揪。
真有个性。
已经不上学了吗？留这么长的头发，还是说已经上大学了，听说艺术系的学生都挺个性的，夏末心想。
“药拿好了，是直接回山上，还是去你爷爷家。”李姐拿着一袋子药来到李盛旁边。
李盛睁开眼睛，“直接回山上吧，累了。”
他说着就准备站起来，有点吃力的样子，李姐伸手扶了他一下。
“我自己走吧。”李盛站起来说道，转身慢慢往医院门外走去。
从医院大厅到他们停车的地方，几分钟的路程，李盛出了一头的汗。
他有时对自己的身体感到绝望，一样的物质组成，人家跑个几百米都没事，他一百米都不一定撑得下来。
别人在雨中走过可能叫洒脱，他淋点雨就可能会和医院来次亲密接触。
上山的路不算长，是石头铺成的台阶，正常人不到十分钟就能上去，可他现在的身体走走停停，要半个小时吧，李姐还要在旁边时不时扶他一会。
他坐在台阶旁的一块白色大石头上休息，今天是他自上山后第一次下山，以前都是医生上山给他检查，没药了也都是李姐给他送上来。
他今天本来可以不用自己下山的，主要是他想试试自己这半年恢复的怎么样。
第一次上山他几乎是被架着上来的，这样一想，他好像有被安慰道。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反过来，没有对比也就没有刚才的那点安慰。
他向上看了看，走了有一大半的路程了。
他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一个目的地，下次等到那里就休息吧，他站起来跨上一个台阶，两个台阶……一步一步慢慢往上走，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他感觉自己的腿重的就像灌了铅一样，几乎都不愿受自己的控制。
李姐就跟在他旁边，一只手伸着，那是个防护的姿势，生怕他不小心摔下去。李姐看她走的艰难就劝他休息一会，他摇了摇头。
终于到了目的地，他站定长嘘了一口气。
这里没有可以坐的大石头，在李姐的搀扶下他坐在了台阶上。
山上比山下凉爽，山风吹在脸上很舒服，他坐在那里出神，李姐默默站在一边也不催他。
“哥哥，”上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可爱的小和尚从上面的台阶上跑下来，“你回来了，我猜你就差不多该回来了。”
这是寺里的小和尚明心，李盛露出了微笑。
“慢点，别跑。”李盛听到声音转过头，“小心摔着。”
他的声音不高，有点沙哑，还有点气不足的感觉，等他说完明心已经跑到他身边了。
“哥哥，你是不是快好了，”明心站在他面前，看了他一会，“你今天都能下山了，是快好了吧。”
李盛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是快好了，等好了带你下山玩。”
“好，”明心笑了一下，“那哥哥你快点好起来。”
“知道了，咱们走吧，回寺里。”李盛说着就要站起来。
明心伸手扶着他，可是他才八九岁，抓着李盛的小臂，使不上多少力气。
李盛晃了一下，还是李姐在旁边帮了一把，才让他站好。
明心一直抓着李盛的胳膊走在他旁边，陪着他一步一步往上爬，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力度，他心中的阴霾突然就少了一些。
这半年住在寺里，和他相伴最多的就是这个可爱的小和尚。
八九岁的男孩，正是好动的年纪，即使是明心小和尚也不例外，平时总是蹦蹦跳跳的，自己走路都没个老实样子，上下台阶都是用跑的，根本没那个耐心一步一步走。
当他扶着李盛时，即使李盛走的再慢，他也从来没有催过，脸上也没有表现出过不耐烦。耐心到他有时都忽略了他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
他总是哥哥，哥哥的叫他，声音里充满愉悦，让人一听都忍不住翘起嘴角。
等他们到达寺里的时候，大师正在正殿做晚课。
“哥哥，我去做晚课了，你先休息，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明心把他送到屋里，然后往正殿跑去。
他坐在房间的凳子上，李姐帮他把房间收拾了一下，还帮他换了床单，和脏衣服一起收拾好，准备带回去洗。
“我先回去了，你有事给你爷爷打电话，给我打也行。”李姐说。
“好。你下山慢点。”李盛回她。
李姐看他很累的样子，说：“要不我扶你到床上躺一会吧。”
想到今天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就摇头拒绝了。
山上很清净，寺里加上他就三个人，平时早上有人来烧香，初一十五的时候会多一点，但是也不会显得吵。
来上香的都是心怀虔诚之人，佛门清净之地，没有人会大声喧哗的。
他趴在桌子上，能听到大师念经的声音传来，寺庙很小，他住的偏殿离正殿不远。
大师念经的声音他都听了有半年了，每天早晚各半个小时，但大师念的是什么他至今一句也听不懂。
伴随着听不懂的诵经声，他睡着了，意识模糊间，他还在想这样睡醒了胳膊会被压麻的吧。
但管他呢，好困。
可能是今天累着了，这么短的睡眠时间里，他竟然还做了梦，直到明心来叫他，他的梦还没结束。
可是梦见了什么，他醒来后却又记不得了。他经常做梦，醒来大多都不太记得。
他能记得的一个梦是他经常做的，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会经常做同一个梦，但是他会，他总是梦见自己上楼梯，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爬，没有尽头，有时走着走着楼梯就会断掉。
听说梦都预示着什么，可他的梦到底预示着什么呢，那些记不得的梦又说明了什么呢？
还是说，梦，只是梦而已。
晚饭大师熬了粥，做了一个凉拌豆干和一个清炒鸡毛菜。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着，李盛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他还是喝了一碗粥。
明心吃的很愉快，他的胃口总是很好，大师厨艺也很好，总是能把简单的食材做的色香味俱全。
“师父，菜园里的豆角明天应该能吃了吧？”明心吃好了饭，放下碗道。
大师笑了，“你怎么刚吃完就惦记着下一顿了，就那几根还不够一盘菜呢。”
“小馋猫。”李盛笑道。
正殿后面有一片空地，大师整理出来种了几样家常蔬菜，但是山上土壤不好，长得并不理想。
“可以和鸡蛋一起炒，多放两个鸡蛋就够吃了。”
“知道了，明天给你做。你吃饱了就和哥哥去院子里散散步。”大师开始收拾碗筷。
夜间的山里更是寂静，夏虫的鸣叫声好像就在耳边，洗漱完躺在床上李盛反倒是睡不着了，明心就在他隔壁睡得香甜，小呼噜打得他都能听见。
窗外并不黑，他躺在床上刚好能看到月亮，只是透过纱窗有点朦胧。昨天来烧香的人比较多，今天是农历十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他听大师念叨过一回。
夏末站在窗前看月亮，她是熄灯准备睡觉时才发现月亮的，在市里从没见过这么亮这么清晰的月亮，她一直盯着看，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月亮上的山脉。
如果她不知道月亮上有山脉的话，她会相信这样的月亮上是有一个月宫的，嫦娥仙子就住在里面，仙子还有一棵桂花树和一只会捣药的兔子。
对了，那还是一只想吃唐僧肉的兔子呢。
发达的科技给人民带来了许许多多的便利，同时也打破了很多美丽的神话和童话。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夏末不这样认为，她觉得童话是人类对美好的向往，那是希望。
一个没有希望的社会，是可悲的。
高楼林立的城市，夜晚也是灯火明亮，生活在其中的人或许早已忘记了月亮的存在。
有多久没有抬头仰望过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