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我不做人啦11
假道士鬼不是很想答应,支支吾吾地看了看陆沅身上的绳子。
这种活着就是伥鬼的玩意不能指望他有多少良心,陆沅一看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昏黑井底寒光乍现,假道士鬼只觉得眼前一花,寒光凛凛的长剑就抵住了他的脖子。
那手拎着长剑的秀丽女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初见时觉得颇为斯文的面容变得可怖起来。
“要是我上去的时候你拉我的绳子,摔下来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把你砍成八段,说到做到,明白吗?”
被说中想法的假道士鬼浑身一僵,梗着脖子,想点头又不敢动:“明白明白,求你把这玩意拿开吧。”
陆沅才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叮嘱了几句,就准备上去。
杀他不难,只是井底空间太小,不好战斗,还容易被自己误伤。
况且他还坚信自己是活人,激怒他再杀了他只会费时费力,何不如用最省力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
井口处的小福感受到手上的绳子被扯了扯,转动辘轳把井里的人拉了上去。
井下的假道士鬼缩在阴影里,手伸出了几回,最后还是缩了回去。
他可不觉得那女人的威胁是开玩笑的,那慑人的气息跟刮骨刀一样挂着他的脖子。
只要他有一丝异动,那剑可真就割了他喉管。
辘轳被两只惨白细瘦的手抓着转动,井口处的麻绳在不断收紧,将井底的人拉出来。
陆沅在镜中,仰着头,看着那不断变大的黑沉天幕。
手抓得紧紧的,她不仅防备着下边的假道士鬼拉绳子,还得防备着小福突然松手。
近了,距离不断被缩短,很快就要到达井口了。
那细瘦双手忽然一顿,直接松开了手。
陆沅直觉不对,在她松手的同时扒住了井口不远处的缝隙,沾了满手的潮湿滑腻的苔藓,脚蹬上了突出的石块,刚好能容纳一只脚。
在身体滑下去之前,陆沅另一只手扣住另一条缝隙,在小福古井无波的视线里爬出了井口。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陆沅也没有太意外。
这种情况也是经历了不少回,云姜那种说到做到的鬼王在重生之门里是稀有存在。
陆沅落地站定,刚刚的攀爬好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而且精力充沛的样子小福总觉得她能随时给自己来两拳,然后单手扔进井里。
小福一看,这玩家很难杀的样子。
就白着小脸,细声细气地说:“到后面我没力了,不是故意松手的。”
陆沅没有管她伸出来的手,语气温和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小福:“什么事?”
陆沅恶魔低语:“刚刚你没力的时候,我把捡上来的玉佩又掉下去了。”
“……”小福表情空白,呆住了。
她没想到
她会这样说,明目张胆地骗鬼呢。
细白的手指抬起,想去指她外套右边口袋,她感受到自己的玉佩就在里面。
陆沅摇头:“很抱歉,玉佩真的掉下去了,没能完成你的委托,这样吧,你的报酬我就不要了。”
小福:“……”还真的有人敢骗鬼。
她懂了,她叫了一个土匪给自己捡玉佩了。
气氛一时僵持住了,井底传来了假道士鬼的呼唤声。
只是井边的一人一鬼都没有理会他。
本来陆沅被分配到内院的住处,跟西厢房这边有一定的距离,可她今晚回去那边后洗漱了一下。
心想西厢房这边没有转过,也没听过有玩家提起过什么异常,就想过来看看。
然后就遇到了在井边着急着急徘徊的小姑娘,说娘亲给的玉佩掉下去了,希望陆沅帮她捡。
陆沅想着来都来了,下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只是没想到,家门口的任务竟然没有玩家做了,便宜她了。
但小福以为她不怎么乐意,差一点就要露出水鬼的模样,就听陆沅说她要报酬才愿意下去。
说实话,小福遇到过那么多个玩家,她还是第一个跟她要报酬的。
不过小福还是答应了,报酬许出去了,能不能拿到就凭本事了。
然后陆沅又说她只有一个人,下去了就上不来了,要小福给她拉绳子,不然就不去了。
小福想了想,就很兴奋地答应了。
以前玩家做这个任务的时候都是好多人一起守着井口,自己没法动手,没想到还有人竟敢要她帮忙拉绳子。
这就是天赐良机啊。
然后小福被现实狠狠教训一通,她以为她够阴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水鬼的执念物都敢私吞了,真是不要脸啊。
讨要自己的玉佩失败,小福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了。
干净清爽的身体逐渐泛上水汽,本就惨白的肤色更加惨白,脚底下漫出水渍湿漉漉一片。
刚刚看着还挺完整的样子,现在就能看出她死前的惨状。
齐眉刘海湿哒哒地贴在面上,头颅的左侧能看见有一处凹陷,流下的黑血盖了满脸,脑后油亮的麻花辫散乱不堪。
那伤口大概是她头朝下被扔进去的时候被半路上的石头砸伤的。
光是在那站着,就散发着浓浓的腐烂与潮湿的气味,十分挑战人的生理极限。
她嘶哑着嗓子问:“你不怕我吗?”
陆沅拿出桃木剑,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
她问:“那你怕我吗?”
小福:“……”
更强的气势扑面而来,估量了一下,是自己打不过的。
陆沅:“这样不好看,变回去。”
小福:“……”
形势比鬼强,小福不情不愿地恢复干净清爽的样子,两条辫子放在肩膀旁,还真有几分乖巧清秀的样子。
前提是没有看过小福另一种模样。
因为没拿到玉佩,
小福撅着嘴不肯走,
假道士鬼的哭喊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土匪。
井底的呼唤声一直延绵不绝,听多了觉得心烦意乱。
陆沅不想把井里的玩意带出来,左右看看,就看见了想要的东西。
她走过去,抱起了草丛下脑袋大的石头,直接就往井口扔下去。
“咚——!”
一声闷响之后,西厢房瞬间恢复了安静。
小福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干脆利落的动作,这落井下石的动作未免太熟练,她不敢想这人究竟干过多少次。
想到那黑夜里仍出众的脸,她又补充了一点。
——漂亮但暴力的土匪。
陆沅无视掉身边阴恻恻的视线,还当着小福的面用井边木桶打水洗了手。
小福:“……”
真的好气,但拿她没办法。
不过没关系,等会小一就要过来了,她比自己厉害一点点,让她给自己把东西抢回来。
但叫小福没有想到的是,小一是来了,可是她还带来了少夫人。
没等小福兴奋起来,就听见少夫人用熟稔的语气对陆沅说:“你果然在这。”
小福瞬间就垮下脸,黑沉沉的眼睛瞪大了,满脸不可置信。
她天天在井底下待着,以至于她不知道上面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你去我那找我了?”陆沅把水倒了,身上大概被料理干净了。
云姜摇头,没说她刚干嘛去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就这样聊着天走远了。
一直伺机告状的小福:“……”
都说鬼不能哭,在这时候,小福觉得自己的心里下了一场无声的雨。
做鬼真的好难。
离开了西厢房,陆沅又拿出了灯笼照亮了路。
身边走着另一道身影,云姜走路是没有声音的,每一处细节都在说明她已经不是活人了。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陆沅一直避免自己去想那件事情。
可情绪这种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最为缠人,总在你以为已经过去了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冒出来。
慢慢地走着,走在前往后院的路上。
灯光将陆沅的影子拉得很长,托在自己的身后,跟着脚步一起走。
这通往后院的道路上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不甚明显,但旁边却安静得过分了。
陆沅偏过头去,有点好奇云姜今天的安静。
她问:“你怎么突然出来找我?”
旁边还是沉默,陆沅扭头去看,便跟那双深沉眼眸对视。
不仅如此,她还注意到云姜身后没有影子,人在前边走,身后空荡荡。
容颜明丽的女人还朝着人微笑。
本该是令人害怕的画面,陆沅却生不出一丝惧意,
她伸手推了一下云姜的肩膀。
陆沅说:“别玩了。”
觉着自己好像是误入兰若寺的宁采臣,可聂小倩却不勾引了,反而露出鬼相赶人走。
“你不害怕?”
云姜放出了影子。
陆沅当然摇头:“不害怕。”
今天问她害不害怕的鬼有点多,只不过其中的意思不太一样。
云姜明明不用呼吸,却轻轻叹了口气,她小声说:“不害怕可就完啦。”
“啊?你说什么?”陆沅没听见她的声音。
云姜说:“忽然有一点后悔,但如果不是这样,会更加后悔。”
陆沅不明所以,她觉得今晚上的云姜有点奇奇怪怪的,或者说从昨天开始她就奇奇怪怪的了。
跟喜欢的对象一块走路,路程总是格外的短。
过没多久,就到了陆沅的住处。
明天就要出殡,其实陆沅不打算休息,去完西厢房就打算去灵堂的,可云姜一出现,她就跟着走了。
还剩三天,与其总被那些奇怪的情绪打扰,不如好好享受现在的时光。
情绪一闪而逝,却准确地被主人捉住,并且愈演愈烈。
推开院门的那一刻,她就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陆沅见她在门前停住不动了,回头问:“都送到这了,不愿意进来坐一会?”
白皙耳垂上的珍珠耳坠动了动,云姜偏头问:“我可以进去吗?”
陆沅回身过去,直接拉起掐着丝帕的手:“当然可以,进来吧。”
这里已经分配给陆沅居住,主动权在她的手里,没有允许npc们不能随意进去,哪怕是鬼王也不例外。
除了本身死在房中镜子前的三小姐,其他npc必须要客住在此的玩家同意并且邀请才能进门,但房门也不是保命符,屋子里的三小姐会把人吓出去。
届时玩家就会进退维谷,遭受两种npc的前后夹击。
站在门前的人影被拉着进去,云姜密长的睫毛垂下,她说:“你就这样让我进去,真不怕我吃了你。”
进门的时候,陆沅说:“不,你不会。”
她比云姜自己还相信她能克制住自己的本性。
房门被关上了,云姜只觉得肩膀被人轻轻一推,她顺势靠在门上。
对于鬼来说过分炙热的体温靠近,虚虚压在她身上,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垂上。
这个姿势有点熟悉,在殷二少房间里就发生过同样的一幕,不同的地方在于陆沅不在用手抵住云姜的脖颈,取而代之的是将额头抵在肩颈处。
那时候是生死攸关的刺激感,与现在不同。
暧昧在黑夜中悄然升起,脚下的灯笼不足以照亮两人的表情,半掩半藏地躲在黑暗里。
忽然,云姜觉得腰身一紧,腰身被一双手环抱住。
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只能用行动来传达,三十岁的人还不如校园里的少女热情大胆。
说来
也好笑,陆沅自己业务就是关于婚姻的,自诩看遍了人间情爱,各种歇斯底里。
经常劝人不要沉溺于感情,结果自己倒是看中了副本boss。
要是有人对陆沅说“那是鬼啊,你也敢喜欢,还是长点心吧!()”
“∷[(()”
理智再说不允许,心却甘愿沉沦。
“可是我很冷,我没有温度。”
说着,那只手贴住了她的脖子,凉得她一颤,但没躲开。
陆沅说:“没有关系,我有体温,我给你暖暖就行。”
冰凉的手被另一双手包住,握紧。
陆沅又说:“怎么就没有道具能把你带走呢,想把你带走,藏起来。”
“……”
被压着的云姜没说话,抬起手,轻轻拂过她后背,充满着安抚的意味。
长长的睫毛微垂,挡住了黑沉双瞳,也挡住了里面的复杂的思绪。
她本想说:或许会有办法。
可又担心要是无法完成,那说出来只会让人白高兴一场。
埋在她肩颈处的陆沅抬起头问:“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
云姜说:“记得。”
现在想想,那那句话挺唐突的。
殷家也算是有传承的,家中有一座图书楼。
看完了小一给她搜罗的各种书籍阅读后,该懂的不该懂的全都懂了。
她知道活人求爱不是这样的,应该更为含蓄些,从多见面开始。
陆沅把脸凑到她耳边,吐气如兰:“那句话,现在还作数吗?”
“对你说过的话,当然作数。”
冰凉的之间划过侧脸,被另一只手捉住,贴在柔软温热的侧脸上。
捂久了,好像她的手也有了温度一样,忘记了肌肤之下的血液不会流动的事实。
“我不想忘掉你的名字,这是我的最后一关。”陆沅诱惑似的轻声问,“你知道最后一关出去之后会怎么样。”
云姜循着她的话问:“最后一关出去了会怎么样?”
“会忘掉这里的一切,会获得新生。”
云姜轻笑一声:“这是我希望的。”
喜欢一个人,比起将她落下泥潭共沉沦,云姜更赞成并肩站上神坛这种做法。
这个答案让她既喜悦,又遗憾。
她甚至还想问究竟是谁害她如此的,可是看人身上的衣服,就算活着也不会是跟她同一年代生的人。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好像无论怎么样,结局都走向了错过。
反正父母早就在她高考后离婚,各种组建家庭了,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谁都没再管过她。
有时候她也会看着楼下的灯火阑珊发呆,在想这里真的有自己的归宿吗?
不如留下算了。
陆沅觉得自己有点
() 疯(),
18()_[((),
隐藏的三十年的本性,一朝在人前展露。
为了掩藏住眼里的偏执,她双手托着云姜的下巴,凑过去在染着口红的唇上轻吻一下。
“我亲你是因为我想亲你,不用给我开后门。”
搭在她后腰上的手一紧,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身体里。
注视陆沅的双眼还是黑沉沉的颜色,如深不可测的林间深潭,但如果细看的话,就会看见里面写满了欲望。
“礼尚往来,不打算亲我一下吗?”陆沅顺着她手的力道,把自己贴得她更近。
隔着布料相贴的身体真的很冷,但不是那种僵直冷硬的冷,是如凉玉那样的冷,给人一种能焐热的错觉。
其实也不算错觉,这不就给她焐热了?
“礼尚往来不是这样用的……”
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逐渐消失在相触的唇齿间。
……
殷雪灵完成了执念,不会再大晚上在镜子里乱窜。
不过就现在这情况她也不敢来,躁动的鬼王什么的,隔着远远就觉得很可怕。
不约而同的,宅子里的存在都避开了哪里,直觉要是靠近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许久之后,那低低的喘息才停歇下来。
拔步床的人影枕着枕头,双眼半阖,隐约能看见侧脸上的勒痕。
柔软的长发散在枕边,有一缕搭在床沿垂下。
一道身影靠近,伸出纤长的手指挑起那一缕长发,轻轻放在枕边。
人难得睡得那么熟,就算云姜用剪刀割下一缕头发,取走她的血,都不会被防备。
但她没有这样做,床边的灯笼点亮了她的双眼,双瞳里映着另一人的睡颜。
弯下腰身,她在她耳边轻声问:“怎么皱着眉?”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她的眼尾飞着薄红,睫毛还是湿漉漉的。
“我想……”
那股冷香靠得更近了,凉凉的温度贴近她的唇。
“你说什么,听不太清。”
陆沅扳过她的脸亲了一下,嘴唇轻轻摩挲着侧脸,声音含糊不清的:“我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那如你所愿。”
说完,云姜没听到回答。
直起身看去的时候,人已经睡着了,估计是没听见刚刚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