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天都酒局

    调研最重要的环节还是吃饭。饭店是天都饭店，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白色九层平板楼，旁边正在建一座新的天都饭店，据说有十八层。按理说，他们可以建几十层或者上百层，建成国内第一摩天大楼。可是，天都市政府有规定，新建的楼房不能高过身边的政府机关办公楼，楼层也不能高过二十层，这是防控需求。

    桌子摆在国风厅，有将近200个平方大小。秦桦感到自己的渺小，这个大厅，比村里的打谷场还要大，那张饭桌，能坐三十四个人。这是在城里，要是在秦各庄，半截庄子的男女或坐或站，都能吃上饭。

    房顶上吊着一个山一样大小的水晶灯，据说，这个灯要花一千多万才能买来，安装费都要十万。大厅里的几个女服务员个个身材妖娆，走路春风摆柳，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百花竞艳的气氛。秦桦想学她们走路，学不来，就想到学校里学的那句成语：邯郸学步。男服务生都是帅哥，一米八的身材，笑脸俊俏。一身黑西装，白衬衣，领子上打着蝴蝶结。只是他们不会笑，绷着小脸，一脸庄重，像是讨债上门的债主子。

    秦桦看着眼前的餐具，惊讶地张大嘴巴。“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盘子金碗吧。”餐具晶莹温润，两指宽黄马褂的釉色，外面带着金色圈边，一股高贵威严的皇家气派扑面而来。大盘子里套个小盘子，筷子居然放了两双，一黑一白。高脚玻璃杯里载着各色的餐巾，叠成各种花的样式。

    天都市的酒局说没有规矩，其实规矩多得很。这里的规矩不像外省份，有主陪副陪，三六九等。天都市的酒席看似毫无章法，却有一套独特的排序习惯。这里一般不按年龄辈分，而是按照职务高低，单位职权。今天的郝晓东尽管只是副处级秘书，可是人家是领导身边的人，就被大家请到主座上，而常院长是正局级干部，因为是基层单位的领导，只能坐在郝晓东的左边陪位上。右边的陪位坐的应该是董总，他是东道主，又是买单的人。可是董总队聪明，知道郝晓东在追着秦桦，也就把秦桦请到了董总的位置，让郝晓东陪着秦桦。

    这么大一个大饭桌，满满腾腾坐满了客人，一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秦桦除了郝晓东、董总外，就是一个刚认识的常院长，其他人都不认识。起了菜，倒上酒，董总开始端杯致辞。“今天很荣幸，天都市这么多领导和商界好友来到我们公司，让我们祖宗八代脸上有光。呵呵。有光。我今天把莅临我公司的贵宾介绍一下。”董总介绍了在座的客人，秦桦注意到，天都市传媒局的梁春礼副局长也来了。他不认识秦桦，可是秦桦却认识他。因为王玉琴辞职办手续是他亲自来的。

    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酒局，又是天都市的官场商场的头面人物，秦桦自然感到有点拘束。郝晓东在一边低声鼓励她：“不要怕，权当你赶集上会，谁都不认识，该吃吃，该喝喝。”说完，给秦桦夹个油焖大虾，秦桦也就不客气地吃起来。

    天都市酒局上的潜规则，让许多在座的男女对坐在郝晓东身边的秦桦有些羡慕嫉妒。他们都想在这个酒桌上坐在郝晓东身边，和他说话聊天，插科打诨，混个脸熟，以后找他帮忙解困，这就是酒桌上的公关文化。可是，这个机会却被这个有点愣头愣脑的小姑娘给白白浪费了。从举止动作来看，这个姑娘是个刚走上社会的黄毛小丫头，一点不懂酒桌上的礼仪，只会埋头猛吃，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憨样儿，令人不齿。

    董总开桌三杯酒，下面就开始自由活动。能坐到这个酒桌上的都不是一般人，情商智商都是高段位。他们明白，敬酒就找主位的贵宾，那是酒桌上的制高点，是权力地位的明信片。人们一起身，郝晓东便成了中心人物。秦桦坐在他身边，也跟着不得清闲。

    首先敬酒的是传媒局副局长梁春礼，他是王玉琴的舅舅，也是一个在天都市传媒行业内颇有威望的人物。传媒局归口林市长管辖，这次调研，他们派出梁副局长陪同。林世斌没来，礼节不能少，便把对林世斌所有的尊重给了郝晓东。他们希望通过郝晓东能传导给林世斌，也算是不枉一片真心。梁春礼一直对郝秘书非常看重，认为他是市政府办公厅的中坚力量，未来前途无量，是委办局的领导们争先巴结的对象。梁局长道：“郝秘书，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以后可要对我们传媒局多关照。”

    郝晓东绝非是那种不识时务之人。他深知，一位副厅级的副局长亲自前来敬酒，绝非只是礼节性的应酬，更多的是出于对林世斌的尊重和关照。这种关照，实则也是间接地对他郝晓东的认可与抬举。因此，当梁局长向他敬酒时，他立即起身，带着些许的谦逊与感激回应道：“梁局长，您言重了，我怎敢承受如此厚爱。本应是我先向您敬酒，怎敢劳您大驾。待我回去后，定会将您的关照之情如实向林市长汇报，让他知道您对我们工作的鼎力支持。”

    梁局长听后，微微一笑，说道：“咱们是兄弟，无需过于拘谨。我过几天要去向林市长汇报工作，希望你能帮我安排一下时间。”郝晓东心知肚明，这是梁局长对他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也是对他工作能力的认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以此回报梁局长的敬酒之恩。

    郝晓东想起秦桦正在传媒苑宾馆工作，便趁机向梁局长推荐道：“梁局，这是我表妹秦桦，她在传媒苑宾馆工作，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梁局长听后，微微点头，表示会留意此事。

    郝晓东心中却有一丝隐忧。自从王玉琴的事情曝光后，梁春礼局长一直心存芥蒂，对传媒苑宾馆的态度也变得颇为微妙。他总想找些茬子，但又不能在郝晓东面前表现出来。因此，当梁局长问及秦桦是否认识王玉琴时，他心中不禁一紧。他知道，这是梁局长在试探他，也是在试探秦桦与传媒苑宾馆的关系。

    郝晓东深知此事不能露出破绽，便强装镇定地回答道：“秦桦和王玉琴并不熟悉，她们在宾馆里只是偶尔碰面而已。”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不让梁局长看出任何破绽。同时，他也在心中暗自盘算，该如何化解这场潜在的危机。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郝晓东决定主动出击，消除梁局长的疑虑。他向梁局长详细介绍了秦桦在传媒苑宾馆的工作情况，以及她的专业能力和职业素养。他强调，秦桦是一个勤奋踏实、认真负责的员工，绝对不会像王玉琴那样给宾馆带来负面影响。

    梁局长听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表示，会相信郝晓东的推荐，也会对秦桦多加关照。同时，他也希望郝晓东能够继续发挥自己的能力，为传媒局的工作贡献更多的力量。

    秦桦点点头，算是回道。她现在不敢多说一句话，唯恐说岔劈了，引起麻烦。她不说话，倒是给了梁春礼的面子，梁春礼最怕遇到一个大嘴，把王玉琴的事儿都抖搂出来。秦桦不说话，就是没有让他难堪。

    “秦表妹，以后有事儿尽管说话，我梁春礼一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梁春礼面带微笑，不失礼貌地告诉秦桦。在离开郝晓东的座位后，他举杯向常校长敬酒，又转向董总，表达了自己的敬意，随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接下来上台的是市政府新任发改委副主任张工，他是一位实权派的领导，眼高于顶，似乎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持有一种审视的态度。张工年纪尚轻，却已显露出一种中青年特有的锐气与冲劲。他以前一直在市委工作，对市政府的事情还不太熟悉，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个场合展现自己的权威。

    张工在台上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道：“郝秘书，虽然你才刚刚来市政府不久，但我听说你在市委时曾经有过一些亮眼的表现。这杯酒，是我对你的认可和期望，希望你以后能够继续发光发热，为市政府贡献更多的力量。”

    听到张工的话，郝晓东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在市委时确实有过一些风光的表现，但也曾经历过一次走麦城的尴尬经历。张工今天在这里提起这件事，无疑是在讥讽他，让他感到十分难堪。郝晓东真想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水狠狠地泼在那张胖脸上，但他知道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更加失态。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举起酒杯向张工示意：“张主任，谢谢您的认可和鼓励。我会继续努力工作，不辜负您和大家的期望。”说完，他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干，然后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整个会场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大家都知道郝晓东在市委时的那段经历，也都明白张工的话里藏着什么意味。但大家也都选择了保持沉默，毕竟在这种场合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郝晓东来说，这次的遭遇却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知道，只有通过不断地努力和奋斗，才能让自己在这个充满竞争和挑战的世界中立足。他会将这次的讥讽和嘲讽当作一种动力，激励自己更加努力地工作，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