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悲苦自渡
昨夜下过雪，薄薄的一层落在石板地上，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有点冷，呵出的气都在脸前结成了霜。
远处的松树林呈一片幽深的暗绿色。
草原上零星开着的黄色小花，是这大片深浅不一绿色草原上唯一的点缀。
看着林苡仁走远，以安才收了神，朝四周看了看，左右是没看到她找的东西，便问着：“我记得设计图上有泳池和温泉，应该是建在观景台右侧的怎么没看到？”
“建在那头了。”
丁助理指着建筑主体尽头处。
“林总按您说的，要求项目部请了最好的勘测团队，最后一次地勘时，原定的位置有塌方风险，就改了设计图。”
以安看着远方，沉默许久，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风很大，似乎真的可以吹走一切忧愁。
下定了决心，以安的心里稍微舒服了些，轻声交代，“小丁，跟他们约一下，定在今晚8点后，在酒店餐厅定一个包间，约好了时间，你给我发个信息。”
丁助理抱紧了她，答道，“好。”
林苡仁忙完工作朝着以安走了过去，丁助理将她递回老板怀里。
两人相拥着，林苡仁的温度暖热了以安，她看向那没有边际的草原，多想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
她抬头看着林苡仁，他还是那样坚毅又干净。
她时常怀疑，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这样好的人怎么就那么好命的属于她。
她看着林苡仁脖子上的玉牌，抬手将其握进手中，那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处。
她缓缓将手又覆在他的心脏上，感受着那颗有力跳动的心脏。
以安想着，“或许这里真的是可以一辈子属于自己的吧。”
“我们回家吧”林苡仁感觉自己握住的手，渐渐失了温度。
他将衣服又拉的紧了些，看向不远处的助理们。
于助理一行人远远朝着他们招手叫着，“老板，可以走了。”
林苡仁揽着以安朝大家走去，“我们还需要去项目部开个会，然后回酒店，你从总部抽调的审查团队下午就到了。”
以安未说话，轻轻点着头，她的手被林苡仁攥着，在他的口袋里，暖暖的。
她又朝远处的山看了一眼。
她自己也承认，自己一直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她怕面对那样的家人，即便是有着血缘上的羁绊，依然陌生的张不开口说话。
车子又一路晃晃悠悠下了山。
还没进项目部院子，以安就觉得胃越来越难受，车刚停下，她就开了车门快步走到绿化带旁吐了起来。
“早上吃的那一点东西，是一点也没有消化啊。”
林苡仁追过来给她拍着背，“是风吹得受凉了？”
丁助理边跑边从手袋里掏出保温杯递在她手里。
以安漱了口，胃痉挛的她直不起身。
呕吐让她浑身抽痛，满眼泪花的看着林苡仁，乞求般的说着，“你抱抱我吧……我好难受……”
她话未说完又吐了起来。
许久后，半弯着腰苦笑道。
“浪费了爷爷的燕窝……”话音刚落，又转身吐了起来。
林苡仁眉头皱着，面色冷彻，看向于助理，言语简短，“去备房间。”
待以安吐完停下来，缓了口气。
林苡仁便抱起她一路送进了客房，塞进被子里。
以安的脸有些白，全然没了几个小时前的红润。
林苡仁内心纠结，他想什么也不做了，就与她整日窝在家里，哪也不去。
他紧紧握着以安的手，希望能将那凉手暖热些，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胃，“都吐光了，还想吃点东西吗？”
以安微微点头，接过丁助理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几口，“袋子里有什么吃的？”
丁助理报菜名般，“三明治，苹果，燕窝。”
以安倪了一眼袋子，“三明治给我吧。”
林苡仁看着她吃完，故作轻松的语气调侃着：“看来孩子今天口味变了，想吃主食。”
以安不想让他一直担心，忍着身体的难过，淡淡一笑，“我没事了，怀孕就是这样，吐完就舒服了，你去开会吧，她们陪我。”
林苡仁摸了摸她的脸颊应着，“好，困的话就睡一会。”
他扯着被子，将以安盖了个严严实实，起身对两个助理递个眼神，才转身离开。
丁芮清向来是有些怕林苡仁的，见他离开了，才敢对以安说，“老大，约在晚上八点半了。”
以安努力的顺着气，胃还是难受，刚才强忍着恶心吃下的三明治，哽的胃有些痛。
她挣扎着坐起，看向窗外，阳光很好，应着丁芮清的话，“好……房间里太闷了，喘不上气，你陪我出去呆会。”
丁芮清原本是想劝以安呆在房间里，因为林苡仁发起火来，可不是他们这等人可以承受的。
林苡仁很容易因为以安的事对旁人冷眼，丁芮清是见识过的，但是眼前这位，更是个想干嘛就要去的，她心里思量着，就是出去透透气，应该也不至于为这事发火，便顺从的跟在以安身后出了房间。
走到大厅，以安余光看到个人，心里觉着熟悉，站定看了那人一眼，继续往外走。
到院子里，她窝进沙发里眯着眼养神。
山下的温度比山里高出去不少，不冷不热，带着微风，吹的人困倦。
以安几乎要睡过去时，听到丁芮清的声音，“先生，我家老板不会客，您……”
她睁开眼看去，丁助理拦在孙商陆身前，像个护崽的老母鸡。
“小丁，你去会议室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跟这位先生说几句话就过去，那还有俩人在呢，你放心。”
丁瑞清看了眼以安指的两个保镖一眼，才朝宾馆大堂走过去。
孙商陆见以安说了话，坦然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他侧身看着那俩站在一旁的保镖，又转过脸看向以安。
“身体不舒服？”
以安未回应他，自顾自的闭了眼，仰着脑袋，享受这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
“我刚才看到你吐了，是胃还没养好吗？”孙商陆又问。
感觉聒噪，以安朝他看了一眼，朝沙发里缩了缩，又闭上眼睛。
孙商陆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尴尬的搓了搓手，正想再说什么时，听见了以安的声音。
“没什么事的话，孙先生请走吧……不让助理拦你，不是为了听你说些不相干的。”
孙商陆看着她，愣怔好一会。
以安的声音很轻，不似那许多年前的活泼，甚至有些气短，不认真听都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他长舒了口气，说道：“项目部通知我们公司去你们总部的酒店做设备参观，我看……”
“是公事就请你自己去接洽项目部，不要找我。”以安气若游丝，不想废话，说完又想离开。
她果真不是她了，孙商路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着，正思考下一句该说什么，见她要走忙说道，“一直想找一个机会跟你聊聊，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旧识……”
孙商陆说完，见以安又倚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一阵风，将她原本遮在脸前的头发吹起，憔悴的脸透着些惨白。
以安五官不同于大部分成年女性那样成熟的协调，她的脸小，嘴也小的像个孩子似的，下巴正中微微有个小窝，皮肤细嫩，唯独那眼睛，大而明亮，如同一汪清泉，幽深通透，宛若春日里的桃花，艳涟夺目。
那样的脸，在哪也看不到第二张。
记忆里二人初识时，刚刚二十岁的以安，还算是圆润粉红的脸，稚气未脱，被他欺负跺脚生气，那咬着嘴唇隐忍的样子，依然清晰。
“我……一直相对你说，对不起……” 孙商陆不想让自己陷入回忆，干脆的表明目的。
他说完低下了头，看着脚旁慢慢爬过的蚂蚁。
他等了许久，却未听见以安回应自己，准备继续说什么。
“对不起？我不再是你嘴里那个不知深浅，配不上你的姑娘了吗？你当初对别人说，你对不起的女人太多了。
如今，我也算是她们里的一个了吗？如果是这样，大可不必，过去没在意过，现在当然更不会在意。”
以安原本不打算说什么，她无心与谁去翻腾出自己的过去，说些添堵还不实际的话。
她不舒服，气不足，声音不大，语气淡然。
孙商陆猛的抬起头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这事？我那话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对不起，我当初辜负了你……”
他原本想要解释，却发现说什么似乎都是徒劳。
他无奈又失落，顿了顿气继续说道，“很多事，年轻时不懂得珍惜，后来回忆起时都是后悔。
当初其实我也不想离开的，我想过好好告别的。但是你也知道，我家庭条件不好，你父母并不支持你陪我创业。我……我的报应就是我过的并不好。”
以安心里难过，她后悔没让人拦着孙商陆，按住心里想骂人的冲动，打断了说话的人。
“孙总，如今说这些，是为了让自己从什么事情上得到心理安慰吗？在别的女人面前说前任的不好，这不是常规操作吗？大可不必为离开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不是也得到了想要的吗？高官的爹，你那岳父大人不正合你意？有钱有闲支持你的老婆，她不也正合适？
你毕生梦想不就如此吗？难道真的应了你对我说的那句，等什么时候我变了样子出现在你眼前让你后悔？
你刚离开时，我曾经疯狂的找过你。甚至因为你一个开玩笑的短信追到机场。可是后来发现你只是为了耍我。
那时想不明白，我那么爱你，你没理由那样对我的。也想过报复你，非常恨你，说了一些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
我认为，你理当同我一样痛苦。但是后来发现，我是有多么可笑，痛苦，也只是我自己的事。
因为我不够成熟，所以放不下，付出过，就希望有个好结果。
但是在你耍我无数次后，我发现，你根本不配我爱你。
我当初能决心离开，就足矣说明，我不是一个任你摆布的人。是你自己决定扔掉了我们的感情，你今天跟我说这些话，就像你当初不辞而别突然离开一样幼稚可笑！
你可以对我做尽坏事。但我能爱你就能不爱，没有人会一直给别人机会伤害自己。”
以安站起身，习惯性的摸上肚子，她不想再与此人多呆一秒钟，语气更是决绝疏离。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不想再看见你！
给你公司这个单子，不是因为我崔以安还在乎你，只因为，当初在我以为你是出了什么意外，才联系不上时，是小马哥告诉我真像，我只想还他一个人情。和你这样的人合伙开公司，我想知道同乡情谊能陪你坚持多久。
当然，我也可以不还他那人情！毕竟，做个想你一样无情无义的人，快乐才来的更容易。
如果，你还想靠手头的项目，向你那岳丈大人证明你不是吃软饭的，就别再试图跟我说什么，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不要逼我给你踢出项目的机会！
你拼了命的攀高枝，的确，你也攀上了，一切都如你所愿，何必来与我说什么对不起？过的好不好？我对你说过，靠自己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以为身居高位是靠什么？
你认为你很委屈？如果不是，请拿出你的本事来让大家看看，你不是在秀无知。
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只能说明，你的懦弱、自负占据了整个你！”
以安自始至终，都未看孙商陆一眼，她干脆的说完，朝着宾馆大堂走去，径直进了会议室到林苡仁身旁，她慢慢把椅子滑了过去，抓住林苡仁的胳膊趴进他的怀里。
林苡仁面上微微一颤，她一向讲究场合，从不会不分场合的黏上他，见她如此，他心里多了些不适，加快会议进程，快速解决问题，宣布会议结束。
他甚至没做结束词，众目睽睽下抱着以安站出了会议室。
于助理做了简单的会议总结，结束后快速出了会议室。
在院子里几人汇合后离开项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