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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3 章 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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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安元年, 月十五。

    今夜是元宵节,是大景朝少数几没有宵禁的节日,皇觉寺外会有一场盛大的灯会。

    京城的百姓都出来凑热闹,要么赏灯逛庙会, 要么亲访友, 一条条街道上人来人往, 川流不息。

    街道两边的家家户户、店铺酒楼全都挂起了花灯,光辉形成一条璀璨的灯河点缀着整京城。

    顾非池和萧燕飞一起换了便服, 大摇大摆地从东华门出去了。

    今晚皇觉寺外有元宵灯会, 帝后会与民同乐一起赏灯。

    他们本该在群臣的簇拥下乘坐龙辇前往皇觉寺,但顾非池直接就把大部队给甩了。

    两人手牵手,闲庭自若地在路上, 一路, 一路看,街道的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摊位,那些摊贩都在热情地吆喝着,招呼着。

    “卖花灯喽, 各种各样的花灯都有,马灯,兔子灯, 南瓜灯,葫芦灯、龙灯……只要十文钱一盏。”

    “卖元宵了, 又甜又香的元宵,不甜不要钱。”

    “公子, 要买面具吗?”

    “瞧一瞧, 看一看,我里什么都有, 灯笼,帕子,面具……”

    咦?萧燕飞快注意到,往来的路人中有不少人都戴着面具,各种各样的面具,街边的摊位也是大半都在卖面具,简直快和卖花灯的摊位一样了。

    萧燕飞拉着顾非池在某卖面具的摊子前伫足,皮肤黝黑的小贩捏着一鬼面具乐呵呵地招呼道:“夫人,给你家爷买面具吧,只要五文钱。”

    “咱们皇上从前征战的时候,就戴着面具,面具可以驱鬼辟邪!你瞧瞧,大伙儿都戴着呢。”

    萧燕飞:“……”

    她差点没笑出来,信手从摊子里拿起了一红狐狸的面具,对着顾非池俊美的脸庞比了比。

    狐狸面具与他那双妖魅的狐狸眼简直相益彰。

    不错,不错。

    萧燕飞就把那红狐狸面具戴到了他脸上,又给自己挑了白狐狸面具戴上。

    “夫人,一对十文钱。”小贩笑道。

    丢下十铜板,萧燕飞拉着顾非池的手继续往前,看着他脸上的狐狸面具,不禁起从前他那黑色的鬼面,竟然颇有几分怀念的觉。

    “不挑盏花灯吗?”顾非池朝街边的那些摊子望了半圈,今天是元宵,大部分的摊子都在卖花灯,“随便挑,我买给你。”

    萧燕飞故意:“你有银子吗?”

    “十两!”顾非池挑了挑剑眉,轻一振袖,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萧燕飞:“……”

    顾非池倾身凑到萧燕飞耳边,小声道:“你给的零用。”

    萧燕飞憋着笑,朝周围看了看,指着某摊子上的一盏马灯道:“我要买那盏。”

    那是一盏精致的马灯,夜风中,灯笼轻轻地随风摇曳,黄色的烛光将剪影投在白色的灯罩上,两只猫儿在灯罩上扑蝶,追逐着,嬉戏着。

    萧燕飞一看就喜欢上了。

    卖灯笼的摊子上总共也就两盏灯笼,一盏是马灯,另一盏是寻常的兔子灯。

    摊主是一二十七八岁的,斯斯文文的青年,挤出一不太自然的笑容,道:“盏马灯是我亲手扎的,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足够一家四口人过上一年了,价钱着贵,不过摊主的手艺确不错,盏马灯做是精巧。

    外面的灯框上还雕着三只猫,一只舔毛,一只伸懒腰,一只蹲着,猫儿雕极为精细,毛发丝丝尽现,活灵活现。

    “十两银子?!”旁边一四十来岁,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也凑过来看了那盏马灯一眼,撇撇嘴,拔高了音量,“么盏破花灯也要十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兄弟,我瞧你斯斯文文的,怎么还狮子大开口了?”

    “十两银子都可以把隔壁摊位的那几十盏花灯全买下了。”

    那青衣书生有些难堪地涨红了脸,嘴唇抿紧紧,一副恨不现在就收摊的样子。

    “是你自己扎的?”顾非池一边,一边摘下那盏挂在竹竿上的马灯,“我瞧你像是读书人。”

    马灯的结构比普通的灯笼复杂,灯笼中央有一轮轴,当灯内点起烛火,烛火产生的热气就会推动轮轴转动,把剪纸投影在灯罩上,形成“你追我赶”般的画面。

    盏马灯不仅手艺不错,灯框上的猫也雕刻惟妙惟肖。

    青衣书生的脸还有些红,讷讷点头:“是我扎的。我是从豫州来京城参加来年春闱的。”

    “我在路上不慎丢了盘缠,就扎了

    灯笼来卖,攒点钱。”

    说着,他脸上露出羞惭的表情。

    他不止是丢了盘缠,连书、书箱、笔墨、衣物什么的都弄丢了。

    书贵,在京城住着也贵,他现在只能借住在京中的一处道观里,平日里给道士抄抄经。

    雕刻是他家传的手艺,他着马上就是元宵节,从一月前就开始做盏马灯,因为上面的雕刻精细,昨晚堪堪完工。

    他是来参加春闱的子,那自然是举人了。连萧燕飞都有些惊讶,看了形容拘谨的书生一眼。

    俗语说,金举人,银进士。

    书生二十几岁能考上举人,那就跟现代考上清华北大差不。

    “盏灯,我们买了。”顾非池把那盏马灯给了萧燕飞,从袖袋中摸出了两五两的银锭子,丢给对方。

    “……”捧着沉甸甸的十两白银,青衣书生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

    旁边的短须中年人也有些惊讶,摇了摇头:“真是冤大头。”

    他耸耸肩,转身就。

    那青衣书生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见两人要,慢一拍地把另一盏兔子灯塞给了顾非池:“盏灯送给公子与夫人。”

    顾非池也就收下了,两人各拿着一盏灯,继续往前逛。

    萧燕飞时不时地往顾非池手里那盏白胖的兔子灯瞟,觉他一头“红狐狸”拿着一盏兔子灯还真是——

    太好玩了!

    “娘,那狐狸要吃兔子!”路边一孩童指着面戴狐狸面具的顾非池激动地喊了起来。

    萧燕飞笑不可自抑,身子忍不住就往他那边靠。

    顾非池抬手揽过她的香肩,又顺手地帮她拢了拢镶貂毛的斗篷。

    “你,是看上了他的手艺了?”萧燕眨巴着大眼,笑吟吟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非池点点头,指了指马灯上那雕工极为精致的猫儿,道:“他手雕工至少有十年的功夫,应该是家传的手艺。”

    “今年三月的春闱,我打算加开工科。”

    “工科?”萧燕飞弯了弯唇角,倒也不觉意外。

    她与顾非池日夜相处,有些事便是他没说,她也早就能窥见端倪。

    年前,他俩在殷家住的那几天,顾非池意请殷老爷子把那从西洋带回□□的马管事叫了过来,了马管事好些事。

    马管事不仅说了西洋的枪炮,还说起西洋各国的变化,不少国家都在彼此交战,曾经的霸主没落,也有一些小国在持续扩张,甚至不惜跨海出兵,将一些海岛小国占为己有,那些国家靠着掠夺成了西方海上的霸主,后又说起了西洋的新玩意,显微镜和气温计等等。

    对于顾非池来说,西洋有些陌生。

    过去令他记忆最深的便是自鸣钟以及比大景技艺更精湛的千里镜。

    直到那把西洋□□在他心里敲响了警钟。

    从马管事所言,西洋各国已不似书中所记的那样落后,不仅有新的武器,听燕燕上回说,西洋还有了一种叫作蒸汽机的东西,远比大景的水车更神奇。

    不进则退。

    西洋各国在发展,若是大景还是故步自封的话,那便会西洋那边远远地甩在后头。

    不仅是大景朝,中原的王朝历来都是儒家轻匠人。

    但是,无论是枪炮火器,海船冰刃,还是城池堤坝,都不能缺了匠人,或者说,好的匠人。

    顾非池以拇指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沉吟道:“我过了,工科不能取完全没有读过书的粗人。”

    科举取士,择的㧏不仅仅是手艺精巧的匠人,就像是“武举”考的不单是武艺,武进士还熟读兵书行。

    “但是,让读书人‘屈尊’去做工匠,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肯。萧燕飞点点头:“工匠在九流中位列第八。”

    只比九流之末的商贾好一点。

    要是让读书人去做工匠,一来不见有悟性,二来怕是不少读书人会觉折辱了他们。

    观念的改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只能潜移默化地一点点推动。

    当那些读书人发现当工匠也能入仕,那渐渐地,自会有人上条路,就像是前朝有名的儒将程若弃文从武。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顾非池又道:“他们若是入仕,又有工科上的天赋,可以考工科。”

    “我会让工部与翰林院一起研究下工科的出题。”

    武举要考武艺,工科自然也考相关的科目。

    “工科只是第一步。”

    可以预料的是,一科春闱考工科的子肯不会

    ,却也是一好的开始。

    迎着迎面拂来的寒风,顾非池微抬下巴仰起头,望着天空中那轮圆月。

    狐狸面具下,他那线条优美的下颔线在周围的灯光中潋滟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萧燕飞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唇角在面具后轻轻扬起。

    是骄傲,也是欢喜。

    忽然,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提醒道:“我们该去皇觉寺了。”

    “再不过去,皇叔祖怕是要哭了。”

    看着她面具后璀璨如明珠的星眸,顾非池本说不去了,可她已经拉着他的手高高兴兴地往皇觉寺那边。

    “阿池,往里更近!”

    “一带我熟的,外祖父的一家铺子就在前头,条路我过好几次了。”

    她熟门熟路地带着顾非池左转,穿过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到另一头时,巷子口突然闪过一道影子,有人拦下他们。

    “位爷,夫人,且留步。”一穿着蓝色圆领袍子,人中留着短须的中年人对着两人露出近乎谄媚的笑容。

    萧燕飞一愣。

    不是因为受惊,是觉对方十分眼熟。

    “是你。”她盯着对方的脸看了看,不是刚刚在摊子那边吐槽顾非池是冤大头的人吗?

    顾非池将拿着兔子灯笼的右手往上抬了两寸。

    乍一看,他是在用灯笼照亮来人的脸,可际上,他是在用手势示意悄悄跟在后方的锦衣卫,不必过来。

    那短须的中年人笑更灿烂了,搓着手对顾非池道:“位爷,您要不要花灯?”

    “我里可是贡品,保管比爷刚刚在那穷书生那里买的灯好上百倍!”

    “贡品?”顾非池漫不经意的声音透过面具略带了一分低沉,缓缓道,“拿来瞧瞧。”

    短须的中年人谨慎地往左右看了看,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了一盏手掌大小的白玉莲花灯。

    捧在手中,往顾非池那边送了送:“是贡品花灯,从闽州那边进贡的,点亮后,如清冰玉壶,闪耀夺目。”

    “是贡品?”顾非池倾身看了看,“但不是玉吧?”

    “爷可真是好眼光。的确不是白玉。”短须的中年人笑容满面地捧着花灯又朝两人近了半步,“是以闽州的寿山石切薄后磨制成。”

    “您看,灯罩是不是与纸一样薄,也就贡品能做到地步。”

    顾非池作端详状,又:“灯哪来的?”

    “当然是宫里头拿出来的。”短须的中年人神秘兮兮地笑,“至于怎么来的,就……”

    他摊了摊手,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样子。

    “爷,我瞧您是见识广的,来也能看出我贡灯又难吧。”

    “唯有等稀罕的贡灯配上尊夫人的天姿国色。”他热情地推销着。

    萧燕飞默默地用手推了推自己脸上的白狐狸面具,觉对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不过既然对方都么夸她了,萧燕飞也就“不客气”地接过了那盏莲花灯。

    “你开价吧。”顾非池道。

    短须的中年人琢磨着位夫人喜欢盏花灯,桩生意应该成了一半。

    他抬起了右手,先比了一根手指,又飞快地加了两根手指,改成了“三”。

    意思是,三百两。

    短须中年人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迟疑自己价是不是开高了。

    他刚刚去过当铺,卖一百两,可当铺不肯收,说什么三十两也许可以考虑一下。

    他哪里肯应,就起了冤大头,刚刚那种街边摊子卖的灯笼,对方都肯出十两银子的价,自己贡品花灯可遇不可求,应该不算贵吧。

    中年人心里做好了对方会砍价的心理准备,琢磨着低价,就听那戴着狐狸面具的青年爽快地说道:“我要了。”

    “囊中羞涩”的顾非池自然拿不出三两百,于是萧燕飞主动的掏出了荷包,抽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

    中年人既惊喜又错愕地看着一幕,上下打量了顾非池一眼,心道:敢情是吃软饭的啊!

    念头也只是一闪过,他喜形于色地收下了银票,丢下了一句“有缘再会”,赶紧揣着热腾腾的银票了,越越快,到最后小跑了起来。

    没一会儿,顾非池与萧燕飞一起从巷子里了出来。

    顾非池望着中年人离开的方向,轻轻击掌两下。

    随侍后方的便衣锦衣卫就快步过来了,恭敬地听令:“爷。”

    “去查。”顾非池只说了两字。

    锦衣卫立即追着那中年人离开了。

    顾非池则牵着萧燕飞的手继续往皇觉寺的后门。

    此刻的皇觉寺尤其热闹,寺外早就搭建好了一偌大的灯台,京城的百姓也都知道帝后会来赏灯,都来里凑热闹,周围人山人海的。

    顾非池与萧燕飞从皇觉寺的后门进寺,知秋、梁铮等人早就候在了那里。

    “真是贡品?”萧燕飞看着手里那盏如白玉般的莲花灯。

    “对。”顾非池一边说,一边拿下了面具,狐狸眼闪着幽幽的冷芒。

    梁铮急急道:“皇上,娘娘,且随奴婢等去换衣裳吧。”

    梁铮是心急如焚,礼亲王那边已经来了好几次了,帝后怎么还不来。

    众人簇拥着二人去厢房换了衣裳。

    月上柳梢头时,换上礼服的二人准时出现在了高台上,上方那密密麻麻的红灯笼照高台亮如白昼。

    百姓们瞬间就沸腾了起来,齐声呼喊着,目光灼灼地翘首望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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