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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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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强劲的夜风猛地吹来, 刮得城墙上一支支火的火焰剧烈地摇晃着。

    火花四溅,滋滋作响。

    摇曳的火光在大都尉中年谋士的脸上投下了诡异的光影,衬得两人的表情十分阴郁,光怪陆离。

    城墙上一时沉寂得可怕。

    “大都尉, ”中年谋士朝大都尉走近了一步, 谨慎地请示道, “要不要禀元帅?”

    “不妥。”大都尉摇了摇头,蒲扇般的大掌重重地拍在了城墙的角墩上, “元帅如今正在大景的京城, 这一来一去太费时间了。”

    中年谋士又想了想,又问:“是不是求援?!”

    “求援?什么要求援!”大都尉的脸色沉了下去,语声如冰道, “若真是谢无端, 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他一度惊慌的心绪又平复了下来,目光陡然转锐利,又慢慢地添上了几分戾色。

    城墙上的空气也跟着一变,平添了一股森然的寒意, 中年谋士心中微微一颤,看着大都尉的眼神愈发沉凝。

    大都尉的唇角抿冷硬的线条,眸色凛凛。

    去岁冬的一役, 谢家完了,但是他们狄也是损失不小, 副帅乞伏逻死在了谢无端的枪下。

    之后,副帅的位置就空了来。

    元帅留吁鹰曾当众言, 麾下诸将, 功高者得。

    当初,就是大都尉带兵第一个攻破了兰山城。

    兰山城可是一座宝库, 明家人这两年城池守得似铁桶般,素有北境小江南之称,城内的百姓颇富庶,这一战,让他和麾下的将士得了不少金银财宝。

    他也是因此立了大功,从万骑升到了现在大都尉的这个位置。

    大都尉置于角墩的大掌猛然收紧,似是什么东西握在了他的手中,浓浓的野心昭然地写在了他粗犷的脸上。

    他低低地对着中年谋士道:“要是能够拿下谢无端的话……”

    这副帅的位置谁还有谁能他争呢?!

    又还有谁有资格来他争?!

    摇摇晃晃的火光下,他的眼睛如刀锋般锐利,眉角棱骨愈发凌厉森然,表情无比的坚定。

    这一刻,他内心对名利的渴求,似烈火般熊熊燃烧,压过了心底深处对谢无端种深深的恐惧。

    大都尉再次抬头看向了颗挂在旗杆上的头颅。

    这一次,他直直地望着头颅上空洞的双眼。

    “谢以默的头颅在这里,要真是谢无端,肯定是此来的。”大都尉语气笃定地说道。

    中年谋士摸了摸人中的短须,双下巴一颠一颠的,思忖道:“谢无端没有强攻,而是在兰山城以逸待劳,足以证明,他手上的兵力不够。”

    “伊什应当没有探查错,谢无端的手上最多也就千余人。”

    大都尉眸色森森,慢慢道:“不错。不然以谢无端的骄傲,不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敢露头。”

    而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谢无端现在兰山城的消息肯定瞒不住,快则今夜,慢则再过两日,必会传到兰峪关,么整个南征军就都知道了。

    留吁元帅熟读大景兵书,常言:用兵之害,犹豫最大。

    机会往往有一次,畏头畏尾之人是不了大事的。

    “传昙达和蒙巽。”

    大都尉一声令下,不一会儿,两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狄武将一前一后地过来了。

    一个十来岁,一个十七八岁,两人大步流星地走上城墙,齐齐地给大都尉行礼。

    大都尉目光坚定,冷声下令道:“昙达,传军令,点一千骑兵即刻前往兰山城,务必确认兰山城如今的将到底是谁……”

    “蒙巽,你听从昙达调遣。”

    十余岁留着大胡子的昙达将拳头放在左胸口,率先道:“是,大都尉。”

    蒙巽也跟着应命,半垂下头,年轻方正的脸庞上,神情晦暗不明。

    大都尉看着二人欣慰地点点头,用力地拍了拍昙达的肩膀,又交代了一番。

    昙达是他的亲信,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了,从一个小兵被他一路提拔到了如今千骑的位置。

    他在一年前曾和谢无端有过短暂的一次交锋,亲眼见过谢无端,这桩差事交给他去办再合适不过。

    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昙达蒙巽两人就火速点了千余的骑兵,趁夜从六磐城发。

    此刻浓浓的夜色是他们最好的掩护,一行人马如幽灵般穿梭在荒芜的平原上。

    夜行十里后,昙达就下令兵分两路,让蒙巽带领大部队一千人继续朝兰山城逼近。

    而他自己带着不足百人从另一条路绕到了兰山城

    的后方,他们在五里外就弃了马,在昙达的带领下,步行地穿过崎岖的小路,来到兰山城西南方的一处城墙下。

    城墙下有一大片横生的灌木。

    昙达令两个士兵拨开丛灌木,逐渐露了城墙根的一个破洞,正好够一个年人潜入。

    这个洞果然还在这里。

    去岁他们在攻破兰山城后,曾屠城十日,这兰山城的角角落落他都熟悉,这处城墙根的破洞还是被一名狄勇士用流星锤破坏的。

    当时他生怕有景人从这里逃走,这用荆棘丛遮掩了起来。

    “千骑?”一个精瘦的狄士兵压低声音喊了一声,询问昙达是否即刻潜入城中。

    “不急。”昙达抬了抬手,示意下属们稍安勿躁,抬眼望着上方的夜空。

    夏夜的夜空繁星密布,似是坠满了无数璀璨的宝石。

    夜凉如水,方圆一里分外寂静,有这百余人的呼吸声回响在夜风中,偶尔夹着一两声轻微的“咕咕”声。

    昙达摸了摸绑在腰上的两个鸽笼,小巧的竹笼中分别关着一信鸽,一绑着红色的布条,一绑着黑色的布条。

    若城内真是谢无端,他就会放飞绑着黑布条的鸽子。

    而现在,还不能着急。

    他得耐心,耐心等着蒙巽边发的信号。

    按照他们的计划,蒙巽以及一千骑兵会从正面接近兰山城的北城门,吸引城内守兵的注意力,转移他们的视线,他制造潜入城中的机会。

    也就是说,蒙巽是一枚弃子,或者说,死士。

    大都尉要用他们这一千人的命去探路。

    夜风隐隐地送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夹着断断续续的喊杀声。

    听在昙达的耳中,这就是信号。

    他再一次摸了摸腰侧的鸽笼,对着后方的一百人打了个响指,下令道:“进城。”

    说着,他躬身从城墙根的个破洞悄悄地潜入了城内,洞口的蛛网尘土弄得他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迎面而来的夜风中夹着一股子令人不适的古怪气味。

    一眼可见银色的月光下,一具具白森森的尸骨歪七竖八地躺在前方地上,周遭空荡荡的一片,乍一眼望去,这就是个无人的空城。

    昙达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唇角勾了一个不屑的弧度。

    时隔近八月,他又回到了这个破地方。

    上一次来,还是去年腊月破城的天。

    他随大都尉在城破后,直驱而入,杀了个尽兴。

    这兰山城的人都是蠢的,明知不敌他们狄,还非要跟着明赫父子力战,坚决不肯降,直战到了最后一个人。

    哎,虽然他们就算是降了,等待他们的也是一个“死”字,但杀起来过瘾啊。

    可以让他们排排地跪在地上,一刀杀一个,轻轻松松,也不用在城里掘地尺地白白浪费了么多时间精力。

    昙达发泄地踢了一脚,脚边的一个骷颅头踢了去,在地上滚了去……

    “骨碌碌……”

    后方,他带来的一百人马一个接着一个地从这个墙根的破洞钻入了城内,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染了不少灰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昙达转过身,打算先清点人数,却见身后的几人突地倒吸一口冷气,一双双眼睛猛然瞪大,样子似是见了鬼般。

    昙达微微蹙了蹙眉,下一刻,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地上有道的影子,从他身后缓缓地朝他靠近。

    道影子在一地皎洁的月光中拉得。

    昙达心里咯噔一下,慢慢地转过了身,却见一丈开外,一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俊雅脸庞映入他的眼帘。

    “熟悉”是因他见过。

    “陌生”是因对方周身透着一种似月下雪霜般的病弱感。

    和他印象中个如骄阳般灼灼,意气风发的青年判若两人。

    但是——

    此人是谢无端!

    身玉立的年轻公子身穿一袭月白道袍,披着白色披风,眉目如画,被夜风吹起的袍角翻飞如蝶,周身有种如浮云明月般的淡雅气质。

    几步外的谢无端仿佛一道银白的闪电直刺入昙达的眸中,让他的身体瞬间冻结般动弹不得,目光完全看不到谢无端后方的百余名将士。

    “好久不见。”谢无端眉眼含笑地看着昙达,一派云淡风轻。

    温润的眸子在月光的映衬下透着一种渊停岳峙的气势。

    看着眼前的青年,昙达感觉似乎浑身的血液都流向了心脏,四肢发凉发麻。

    这一刻,昙达也不知道,是该惊讶谢无端竟然记得他,还是该“荣幸”,谢无端还记得他这个人。

    昙达毫不犹豫地解开了个别在左腰头上的鸽子笼,轻轻一拍,一灰色的鸽子飞了来。

    鸽子的一腿上绑着黑色的布条,意味着,兰山城内的人是谢无端。

    灰扑扑的鸽子扑棱着翅膀,急速地越过了他们的头顶,往高高的城墙上方飞去。

    此同时,谢无端身后的近百名天府军将士们训练有素地将昙达一行人围了起来,他们手中一寒光闪闪的刀高高举起。

    刀锋全都指向了这些狄人。

    昙达却是一动不动,定定地目送着信鸽飞高,他这次带来的两信鸽是经过训练的,能躲箭,受训的数千鸽子,也就这两脱颖而地幸存了下来。

    上方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嘹亮的鹰唳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犀利。

    一头洁白无瑕的白鹰展翅滑过夜空的弯新月,闪着寒光的鹰爪精准地朝半空中的鸽子抓去。

    鸽子受惊地发咕咕声,吓得扑扇着翅膀乱飞,它是学过躲箭,但鹰可不像羽箭般有轨迹可循,更是天空中绝对的王者,鹰爪轻轻一捞,轻而易举地将鸽子抓在了爪中。

    有几片零星的灰羽自空中飘飘荡荡地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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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昙达的瞳孔急速地收缩了一下,豆大的冷汗极速地沁鬓角。

    直到此刻,他这明白了,什么前头不仅人没回来,连鸽子也没飞回来。

    原来是这样!

    还能这样!?

    在昙达惊骇的目光中,白鹰傲慢地发一声啸声,抓着灰鸽子下落,飞到了谢无端身边,直接它送到了他手里。

    接着,白鹰悠闲不失轻巧地落在了谢无端的肩头,邀功地蹭了蹭他的鬓角。

    谢无端看着鸽子腿上绑的的黑色布条,了然微笑。

    他对着昙达腰头的另一个鸽笼指了指,无声地做了个手势。

    风吟立即意会,快步上前,如闪电般从昙达的腰头夺下了另一个鸽笼,将竹编的鸽笼随意地晃了晃,里头绑着红布条的白色信鸽不安地发了“咕咕”声。

    白鹰饶有兴致地扇起了羽翅,愉快地用右翅拍了拍鸽笼,鸽笼里的白鸽瞬间缩了一团,吓得瑟瑟发抖,瞧着可怜兮兮的。

    这时,一阵“得得”的马蹄声自北城门方向朝这边而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亮。

    昙达脸色又是一变,鼻翼翕动不已,下意识地闻声望了过去。

    没一会儿,一匹高大矫健的黑马停在了前方四丈外,两条前蹄微微扬起,马背上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年轻男音:

    “谢公子,活口一人,其余人等已全数歼灭。”

    边昀半点没有压制音量的意思,洪亮的声音在沉寂的夜晚极具穿透力,不远处的昙达听得一清二楚。

    全歼!昙达悚然一惊,额角的冷汗更加密集。

    这两个字意味着,蒙巽率领的支千人骑兵此刻已全军覆没。

    这多久?!

    从他听到“信号”,自城墙根的破洞潜入这里,到现在止,也多久!

    有么一瞬,昙达几乎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诈自己,毕竟他们汉人有句话,就叫“兵不厌诈”。

    边昀似看了昙达的心思,慢条斯理地又补充了一句:“谢公子,末将个‘活口’押送过来了。”

    昙达惊疑不定地顺着边昀的目光望向了马后,这注意到黑马后方还拖着一个双手被麻绳缚在身前的狄小将。

    火的光芒照亮了对方轮廓分明的脸——

    蒙巽。

    身穿铜甲的蒙巽方这一路随马而奔,跑得气喘吁吁,头发散了一半,凌乱地散在颊边,盔甲上沾了不少鲜血,不知道这血是他的,亦或者是旁人的。

    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五六丈远,蒙巽自然也看到了被大景将士团团围住的昙达,如铁般紧抿的唇角不可自抑地抖动了一下。

    两个人面对面地对视着。

    “咕咕……”

    鸽子发的鸣叫声吸引了蒙巽的注意力。

    当他寻声看去,发现两信鸽分别在谢无端他的随从手里,瞳孔瞬间缩了一个点,一种彻骨的寒意自脚底升腾而起。

    军令不可违,这一趟,他就是块被饲鹰的肉,本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本以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一死,好歹昙达可以消息递回去,他就是身死,也是立了军功,大都尉也不会亏待他的家人。

    可现在,不仅是他被擒,连从后方潜入的昙达也被谢无端拿下了,他们的有谋划似乎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蒙巽心底弥漫着一股深深的绝望,更有

    一种难言的恐惧,就仿佛他们是鼠,对方是猫,猫是鼠当了一种嬉戏的小玩意。

    谢无端抚了抚衣袖,来回看了看昙达和蒙巽,低低一笑:“你们俩,谁要谈谈?”

    口的是一口流利至极的狄语,没有一点口音。

    温儒雅的青年在这满是盔甲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昙达和蒙巽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眼底写着同样的决心,齐声道:“狄人宁死不屈。”

    昙达傲然而立,下巴微抬,勾一个桀骜的弧度:“谢无端,你敢再来北境,必让你……”有去无回!

    然而,他后面的四个字没机会口,说到一半,就看到谢无端轻轻地挥了下手。

    电光火石间,一道银色的刀芒自昙达脖颈间一闪而过。

    昙达的声音嘎然而止,瞪大着双眼往后倒了下去,斜卧在地,鲜血汩汩地自他脖颈的血口子流。

    灼灼火光中,一支支羽箭似流星般自阴影中疾射而,带起阵阵冷厉的劲风,昙达周围的百余名狄骑兵在弹指间全都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无声无息。

    一双双眼睛死不瞑目地瞪大,堆叠的尸体下,全都是刺目的鲜血,流淌河。

    不过顷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夜风中。

    他们都死了,有蒙巽一人孤零零地站立在里。

    蒙巽的脸色再次一变。

    他自十五岁上战场,手下亡魂无数,自认见过的死人多得,胜过,也败过,但这样的冲击感还是第一次。

    更不曾感受到此刻这种极致的孤独。

    有人都魂归西去,唯有他一人存活的孤独。

    蒙巽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毅然道:“狄人绝不投降。”

    谢无端轻轻打了个响指。

    下一瞬,七八支羽箭齐发,离弦声此起彼伏,闪着冷芒的箭矢朝他射来。

    蒙巽昂起了头,两眼一眨不眨,带着慷慨赴死的决心。

    “嗖嗖嗖!”

    他清晰地感觉到几支羽箭擦着他的面颊、脖颈划过,箭尖削下了他鬓角的几缕发丝,在皮肤上留下一种灼灼的刺痛感。

    而他依然站在里,双眸圆睁,冷汗涔涔。

    他没死。

    怦!怦!怦!

    他的心脏在胸腔中急速地跳动着,这一刻,他心头的感觉复杂得难以言说,有震惊,有不解,还有一丝丝的后怕。

    “啪啪。”

    谢无端轻轻地击掌,微微地笑了笑,淡淡浅浅的,温润如月和风轻拂柳稍,道:“放了他。”

    放了?

    什么?放了他?!!

    蒙巽傻眼了,完全被这不合常理的发展惊住了。

    下一刻,周围原本指着他刀和箭矢,全都放了下来。

    些大景将士往两边退开,给他让了一条道,火的火光照了一条宛如独木桥般的狭窄通道……

    蒙巽惊疑不定地又看向了谢无端。

    他是真的让自己走?

    可什么?!

    谢无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自昨日起,已有五千多人马死在了他手上,可何独独放过了自己?!

    蒙巽晦暗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了谢无端身上,看着对方打开了随从手里的鸽笼,将笼中的白鸽放飞。

    是有腿上绑着红色布条的鸽子。

    意思是,谢无端不在兰山城。

    谢无端肩头的白鹰骚动地扑了扑翅膀,冰冷的鹰眼死死地盯着腾飞的白鸽,却乖地没有追。

    蒙巽不由自地抬起了头,直勾勾地望着白鸽。

    白鸽飞得极快,近乎是落荒而逃地飞上了高空,越过高高的城墙,向着六磐城的方向飞去,快就被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请。”

    谢无端如夏日溪流般清冽的嗓音再次钻入蒙巽耳中,满含笑意。

    可蒙巽的双脚似被钉子狠狠地钉在地上般,一步挪动不得,浑身僵直。

    明明对方已经收回了武器,可是,他却觉得寸步难行,周身一股战栗般的寒意四处流窜着,脑子里混乱如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要是回去见到大都尉,该怎么说?

    鸽子已经放飞,红色布条的意思是,这里没有谢无端。

    他回去后,若是如实说,大都尉会信他吗?!

    有人都死了,有他一个人活着。

    而他此行从一开始就是被大都尉当作弃子,连他自己都认他是必死的,可现在,独独他一人还活着。

    地上些同袍一双双黯淡无关的眼睛似全都盯着他。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地萦绕在他的鼻端,这是他闻惯了的气味,此时此刻,却令他觉得透不过气来,胸口似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碾盘。

    依大都尉的性情,他会相信自己吗?

    蒙巽直接在心中自问自答:不会。

    大都尉是绝不会信自己的。

    他更信任的人是昙达,以,此行自己被当作弃子在前方吸引景人的注意力,而昙达被派到了后方潜入,探查敌情。

    大都尉将这唯一的生机留给了昙达。

    蒙巽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无端,直盯得两眼通红一片,眼神之中难掩惊惧之色。

    看着谢无端的表情似在看着传说中的恶鬼夜叉。

    他们的元帅留吁鹰常言谢无端此人狡诈如狐,其一言一行必有深意。

    果然如此。

    谢无端像是大发慈悲地给了自己一条活路,但实际上,他是在自己往死路里送。

    自己回去六磐城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谢无端抬手又打了个轻轻的响指。

    风吟自是知自家公子心意,解下了腰间佩剑,随手一扔,抛在了蒙巽的脚下。

    “咣当”一声,支剑摔在地上时鞘了一寸,一寸两分宽的银色剑身似一汪清泓,绽放凛冽的光芒。

    如镜般倒映他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面庞。

    这张脸是何其熟悉,又何其陌生。

    他知道,回去是死路一条。

    包括大都尉在内有人都会怀疑他是否通敌。

    他如果逃走,就是逃兵。

    在狄,无是被怀疑通敌,还是逃兵,都是要连累家人的。

    对他来说,死在这里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理智清晰地告诉他这个答案,但冷汗却在不住地顺着额角、面颊往下淌……

    他慢慢地俯下身,双手将落在地上的剑捡起,绝然地拔了剑。

    他们狄的勇士是不畏死的。

    蒙巽紧紧地握着剑柄,缓慢地将寒光四溢的轻薄剑身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以他可以慷慨赴死,就像是方些羽箭射向自己时,他不躲不闪,迎刃而上,但是,当锋利的剑刃划破脖颈的皮肤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手心更是一片汗湿。

    他的眼皮在不住地颤抖着,抬眼望去时,入目的是谢无端唇角的抹浅笑。

    是一种洞悉人心的笑容。

    就似乎他的内心早就被对方看穿,里里外外,无遁形。

    蒙巽苍白的嘴唇抖如筛糠。

    马背上的边昀清晰地将蒙巽的表情变收入眼内,随手挽了挽缰绳,面上不露声色,望着前方清雅如竹的谢无端,心中敬佩地暗叹:谢少将军果真是善于拿捏人心。

    人可以不怕死,但是蒙巽不过短短一个时辰间就在生死之间滚了两回,两次死里还生,心头的血性在刀尖上滚过两回后,早就被磨掉了。

    他已经没胆魄去死了。

    尤其是,还要他自己拿剑送自己去死。

    他,不敢了。

    “铛!”

    柄剑自蒙巽手中脱手而,掉落在了地上,唯有剑鞘还抓在他的左手中,手背上凸显根根暗青色的青筋。

    谢无端优雅地拢了拢身上的白色披风,似一层霜雪覆在了他身上,有种雪落青松的美感。

    “接下来,是不是要和谈谈?”他眉眼含笑地温声道,从始至终,声音没有丝毫变,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骨子里透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自信来,就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病弱的外表下,依然是从前个光芒万丈的谢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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