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黑旋风卷走了吴邪的骸骨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阿古把吴邪的骸骨和遗物拿到分场的大院里,她站在棺材旁,把白色的包裹放在地上,从兜里掏出红色的布,铺在地上。棺材的四周围满了人,他们都静默地看着。母亲摆着供果,点着香。阿古打开了包裹,露出了白色的骨架和骨头碴,阳光映照下的白骨显得更加的洁白,妇女们的泪水潸然而下。微风吹起了骨头碴,落在地上。
“哎呀,真不敢相信,宝亮把他爸爸的头砸成了碎碴。”
“真下去了手,太惨了!”
“吴邪啊!亲生儿子杀了他。”
“杀死了还不完,死了也不让他安静,扒出了尸体,砸碎了头。”
渔工们小声地议论着。
左红猛地扑上去,把蹲在地上的阿古推了一个跟头。
“滚开!你把阿哥的骨头碴给扬了!”
母亲扶起了阿古,拽住了她愤怒的手。
“妈呀!风刮起的骨头碴,怨阿古,不讲理!”
孙小兰撇了撇嘴说。
“口口声声说吴邪是他丈夫,遗骨不敢放在家里,阿古抱回自己的家里,今天还亲手给吴邪入殓,她还挑剔,是他妈人吗!”
“他妈的!不看阿古的面子,咱们都走。”
两个渔工骂道。
左红在地上捡起骨头碴,放声大哭起来。
“阿哥!你安心地睡吧,睡吧。”
她把骨头碴都捡到红布里,黑旋风骤然而至,从湖边向着分场的方向旋来,阿古望着越来越近的黑色旋风说:
“黑旋风来袭了,赶紧把尸骨包起来吧!”
左红抻了一下红布。
“哪里有旋风?我陪阿哥再待会儿,说说话。”
“左红!赶紧把东西收拾起来吧,黑旋风来了!”
渔工惊恐地喊道。
“你们都相信老蒙古的话?她放屁,你们也放屁?”
渔工们和妇女们都蒙住头,向后退了几步,黑旋风如闪电般的在左红的身边旋起,向着草原上疾驰而去,左红被旋了几个跟头,跌倒在墙边,其他的人都安然无恙。阿古放在地上的所有东西都一扫而空。
“娘哎!黑旋风怎么偏偏旋左红呢?”
“吴邪的尸骨都旋走了。”
“空棺材呀,还入啥殓呢?”
“黑旋风是想把左红和吴邪的尸骨一起带走吧?”
妇女们围在一起议论着。
梁春花搀扶着左红走到棺材旁,她放下捂着额头的手,额头上磕碰的伤口流着血。
“阿哥!阿哥哪去啦?”
她蹲下身子,两手摸着地问。
“黑旋风,它为什么只旋我呢?”
她倏地站起身来,手指阿古破口大骂:
“都是你这个老蒙古施的魔法,你去把阿哥的尸骨和马靴找回来!”
“左红,谁能给黑旋风施魔法呢?”
“就是你个卖b!就是你个卖b!……”
阿古跳了起来,她扑向了左红。
母亲拽住了她的手说:
“阿古,你是老师!忍着点!咱俩回家。”
梁春花拉着左红的手退到渔工们的身边,她跳了起来,骂道:
“小浪b,快滚!阿哥不愿意看到你个贱b!”
阿古的背影消失在了房头。
“阿古走了?……”
“磕碜人!咱们也走!”
两个渔工离开的身影宛如黑旋风把人都旋走了,只剩下左红和梁春花。王铁柱喊道:
“你们都回来!谁来抬棺材?”
他们头也不回。
“曹工长!臧喜!你俩回来!……”
臧喜回了一下头。
“姚场长没在家,我管不了你们了。”
“王场长!如果姚场长在家的话,他不会管的!”
臧喜说完,消失在宿舍的门里。
姜树枝始终在库房前观看,当他看到黑旋风把左红卷到墙边,额头磕破的时候,他高兴得不得了。
“左红!老天爷惩罚了你,你活该!”
当渔工们和妇女们一起散去的时候,他看到了地上的骸骨和遗物卷走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他狂笑了起来。
“左红啊!你作到头了,黑旋风为什么没有把你卷走呢?把你卷到吴邪的坟坑里呢?我让宝亮砸碎你的头,多开心啊!”
他幸灾乐祸地说。
左红捂住额头站在棺材旁,梁春花束手无策,两个人尴尬地左顾右盼着。
母亲从小卖店里买来了香、烧纸、供果和酒放在地上。
“于大哥!你赶紧做个小桌来。”
母亲招呼着站在木匠房门口的于洪德,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小桌放在棺材前。
“于大哥!你点上香,先烧着纸钱,我回家给吴大哥做身衣服去。”
母亲匆忙离去。
“岫蓉!岫蓉!”
贾茂生站在小卖店门口喊着母亲,她停住脚步。
“贾大哥!啥事呀?”
“左红说吴邪是她丈夫,老婆不给丈夫做衣服,还是老婆吗?”
姜树枝忽地捧腹大笑,寂静的院里陡地响起笑声,涌入院里的每一个角落,在红色的棺材上回响,屋顶上的布谷鸟扑闪着如花的翅膀飞走了,皇冠的羽毛在阳光里绚丽夺目,从吴邪的棺材上飞过,给整个院落里点缀上了喜庆的气氛,吴邪的棺材忽地变成了一座红色的婚殿。
“吴邪有老婆,你给他做衣服,他老婆不骂你吗?”
他向着母亲递眼色。
“贾大哥,不会吧,我会做衣服。”
母亲转身匆匆离去。
“茂生!分场今天有喜事啊!没有人来喝喜酒呢? ”
姜树枝撸胳膊挽袖子,他等待着喝喜酒。
几只喜鹊飞落到地上,它们挺起白色的胸脯走着。
左红捡起一块石头向喜鹊扔了出去,石头落在喜鹊的身边,它们飞落到树枝上,向着红色的棺材“喳喳”叫。
“ b养操的!喝你奶奶的喜酒去吧!”
左红跳脚骂道。
“喜鹊喳喳叫,喜事马上到!”
贾茂生说完了,转身进屋。
“岫蓉!岫蓉!……”
阿古怒气冲冲地闯入母亲家,后面跟着黄英、宋玉珠、马淑兰和孙小兰,阿古一把夺走缝纫机上正在做的衣服,摔在地上。
“岫蓉!左红是吴邪的老婆,你让她去做!”
阿古的眼泡红肿,披头散发,好端端的一个美人间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疯女人。
“岫蓉!你缺心眼吧?你是吴邪的老婆?”
黄英踢了一脚地上的衣服问。
“岫蓉!你没看到左红是怎么对待阿古的?她把事情都做绝了!不是咱们不近人情,是她逼着咱们不近人情!”
孙小兰气得脸色发青。
“岫蓉,左红真的变成了魔鬼了,世界上的人没有一个能感动她的。岫蓉,你罢手吧!你再帮她,她会杀了你的。”
马淑兰温婉地说。
“岫蓉!你听到了吗?姐妹们说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话。”
宋玉珠盯着母亲的眼神问,她默默不语。
“我的岫蓉啊!我的好妹妹,你听到了吗?……”
她急得想拿起菜刀剁了她。
母亲弯下腰去捡衣服,宋玉珠一把夺走,扔到外屋地。
“岫蓉!你是榆木脑袋?你真的是左红说的‘白痴’?人家拿着你的好心肠当成毒蛇,恨不得把你这条毒蛇剁成肉酱,你知道吗?你傻了还是魔怔了?你倒说话呀?”
泪水洇满了她的双眼。
“我的妈呀!和你相处了十几年,我才发现,我的妹妹呀,你是天下最大的‘白痴’!一个想把魔鬼变成人的人,她难道不是‘白痴’吗?不是天下最大的笑料吗?岫蓉啊!左红和梁春花不是魔鬼!你才是真正的魔鬼!”
阿古怨恨、悲哀、失望、愤怒的心情都交织在一起。
“简直是傻狍子!哪天让左红、梁春花把她宰了,剁成肉馅喂狗吃!咱们走!”
她们愤怒而又无奈地离开了,黄英走到门口撂下了几句话:
“左红、梁春花再害你的时候,我们看着你死!”
“看都不看!……”
阿古在走廊里又回敬了一句话。
母亲捡起地上的衣服,坐在缝纫机前,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她忍受着世界上最大的耻辱和痛苦做完了衣服和裤子,汨水已经湿透了衣服和裤子。
“左红、春花,你俩不是魔鬼吗?我非要把魔鬼改造成人!”
母亲倔强地说。
“快中午了,岫蓉把做衣服的事情忘到脑后了吧?”
梁春花望着房头问。
“她就是猪脑袋!不知道白痴到哪里去了?”
左红跺脚骂。
“ b养的……”
左红没有骂完的时候,她看到母亲拿着衣服走出房头。
“左红,咋了?你不骂她个b养的啦?”
她听到了脚步的声音,转过身去,母亲走到她面前。
“春花,等不及了?”
母亲含笑地问。
左红夺走衣服,不耐烦地说:
“中午十二点了,等着下葬呢!磨蹭什么呢?”
姜树枝在食堂门口说道:
“中午十二点了,吴邪今天结婚,都到食堂来喝喜酒吧!”
“ b养操的!喝你奶奶结婚的喜酒去吧!”
左红转身又要破口大骂,姜树枝进了宿舍。
“ b养操的!他喝他奶奶结婚的喜酒去了。”
左红对着宿舍的门骂道。
“姚婶!衣服做好了?”
王铁柱从食堂门前走了过来。
“唉呀妈呀!衣服和裤子都是湿的?”
左红转过身来怒斥母亲,把衣服扔在她的脸上。
“王岫蓉!你安的是什么心?阿哥穿上湿衣服多遭罪呀,你让他在地下活受罪?姚侗死了你也给他穿湿衣服吗?”
母亲两手抱着衣服,静默地看着她。
“岫蓉!把衣服扔在地上,过来!”
贾茂生、孙小兰在小卖店的窗前向她招手。
“姚婶做的新衣服,不能洒上水吧?”
王铁柱摸了摸衣服和裤子。
“真是湿的。”
左红跳了起来,手指母亲说:
“王场长,你是亲眼看到的,我没撒谎吧?她是个什么东西,害人精!白痴!”
“岫蓉!赶紧走!”
孙小兰、贾茂生来到母亲面前。
“小兰、贾大哥,不要管我,没有人抬棺材。”
王铁柱看了看母亲肿起的眼泡,舔了舔湿衣服说:
“姜婶,不是泼的水,是姚婶的泪水。”
左红狞笑着说:
“王场长,你撒谎都不会撒?泪水?天下的人哪有这么多的泪水;我的妈呀,这谎撒得真漂亮!真漂亮呀!”
“王场长!我看看!”
孙小兰夺走衣服和裤子,把裤子递给了贾茂生,他俩都舔了一下。
“水是淡的,眼泪是咸的,衣服上都是咸味呀。”
孙小兰说,贾茂生点点头。
“撒谎!都是马屁精!老天爷打雷劈死你们!”
“放屁都没味!”
左红和梁春花鄙夷地说。
孙小兰把衣服递到左红的嘴边。
“你闻闻,是淡的还是咸的?”
左红一把推开她的手说:
“我早就闻到了,是淡的,是洒上的水。”
文质彬彬的孙小兰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衣服贴在她的嘴边说:
“你给我舔一下,是淡的还是咸的。”
“老师打人了!老师打人了!……”
她摇晃着脑袋嚎叫着。
渔工们听到喊声,都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门口看到了左红躺在地上打滚。梁春花夺走孙小兰手里的衣服,摔在地上,搧了她一个嘴巴子,搧得她一个趔趄,贾茂生抱住她说:
“梁春花!你干什么?有理说理,小兰招你惹你了?凭什么打人?”
“我就打了!我搧她说谎的嘴。”
渔工们都围了上来。孙小兰从容地说:
“好,梁春花,我今天要教育教育你。”
她从地上捡起衣服和裤子。
“兄弟们,你们都鉴别一下,这湿衣服、湿裤子上是咸的还是淡的?”
她把衣服和裤子递给了两个渔工。
“怎么鉴别呢?”
“用鼻子闻不到呀?”
两个渔工为难地说。
臧喜一把夺走衣服和裤子,把裤子递给了杨师傅说:
“你们都白活了!是淡的还是咸的,用舌头舔一下不就知道了,笨得灵巧!”
臧喜、杨师傅舔了一下。
“有点咸味儿。”
“臧喜,你小子比我这个厨师还要强,舔一下就知道了,新衣上好像是洒上了咸水。”
“撒谎!都是马屁精!”
“一群混蛋!瞪眼说瞎话!”
渔工们的脸都顿时拉下来。
“左红、梁春花,你骂谁呢?”
“谁是马屁精?我们给谁拍马屁?”
“你们就是马屁精!”
左红说的渔工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后脑勺。
“衣服是王岫蓉做的,你们是拍姚侗的马屁!”
梁春花说得他们更懵圈了。
“是这么回事,”
王铁柱指了指衣服。
“姚婶给吴叔做了一套新衣服,拿来的时候,姜婶、于婶发现了
衣服和裤子都洒上了水,让你们鉴别一下到底是淡的还是咸的。”
渔工们都恍然大悟,他们每一个人都用舌尖舔了一下,最后一个渔工舔了一下说:
“是咸的。”
他摊开衣服指着说:
“你们都看看,干的地方还有点白色,咸水凝结成了盐末。”
渔工们都哄堂大笑。
“姚婶!你是不小心,崩上咸水了?”
臧喜问道。
孙小兰把母亲拉到渔工们面前说:
“你们都看看,岫蓉做衣服的时候哭成泪人,她的眼泪都掉在了衣服和裤子上。”
她指着母亲的眼睛说:
“岫蓉的眼睛都哭肿了,可是左红、梁春花硬说是岫蓉故意洒上的水,祸害吴邪,让他睡在湿衣服里。”
渔工们都惊呆了。
“孙小兰!你放屁!鳖揍的!”
“婊子养的!流氓地痞揍的!”
臧喜笑嘻嘻地问:
“左红,梁春花,你俩是什么揍的?”
她俩怔怔地看着他,渔工们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臧喜。
臧喜高声说道:
“你俩是魔鬼揍的!”
渔工们顿时哗然了。
“她妈的!就是魔鬼揍的!”
“魔鬼揍的,白骨精下的!”
“离魔鬼远点!”
渔工们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姚婶,你回家休息一下吧。”
王铁柱向办公室走去。
孙小兰,贾茂生劝不走母亲,他俩回小卖店了。大院里静了下来,左红、梁春花打破了院里的宁静,她俩开始骂大街。
“真精彩!天快黑了,快入洞房吧!”
“姜树枝!你是吊死鬼,老娘愿意和吴邪入洞房,气死你!宝亮是我跟吴邪生的!你白养了十年。”
左红揭了他的伤痕,他语塞了,痛苦的马脸宛如吊死鬼在哭泣;她怪笑了起来。
“我十几年前就给你戴上了绿帽子,你当了王八还不知道?你还有脸活下去吗?”
他仿佛是看到了左红脱光衣服和吴邪在沙滩上的那一幕,他耻辱的无地自容。
“姜树枝,你要知道!”
左红拍了一下棺材。
“宝亮是吴邪的儿子,他早晚会明白的,他既然能砸碎他爸爸的头,将来他一定会砸碎你的头!”
左红的话宛如姜宝亮搬起石头砸向自己的头,他倏地抱住脑袋,似乎看到自己的脑浆崩在墙上,眼珠挂在屋檐下,他痛苦地呻吟着走回宿舍。
赛克骑着马走进分场大院里。
“岫蓉!岫蓉!”
他迎着母亲的目光,打马走来。
“岫蓉,谁死了?”
“赛克,是吴邪。”
“他早就埋葬了?”
他不解地问道。
“现在就想埋葬。”
“为什么不去呢?”
母亲尴尬地看了一眼左红、梁春花。
“啊呀呀,是没人抬棺材?”
他调转马头。
“我到五一队去找蒙古老乡帮忙!”
赛克从五一队找来了十几个蒙古老乡,在晚霞里终于埋葬了吴邪,坟前没有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