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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马淑兰去探望苏里失望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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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历年的前一天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虽然没有风,院里和房屋上见不到麻雀的身影,它们都踡在屋檐下,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只有它们的眼睛偶尔的动一下,才知道它们还活着。院里没有一个孩子出来玩,尽管学校已经放假,但他们像旱獭踡在洞里冬眠一样猫在家玩,我和园波、园清虽然穿上了母亲做的棉衣棉裤,戴上狗皮帽子,穿上毡嘎达,但是仍然不敢出门,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

    “岫蓉,”

    张宏武拉开门喊道,他后面跟着于洪德。

    “张大爷!于大爷!”

    我和弟弟们喊着。

    “张大爷,你手里拿着大刀干啥?”

    “园清,你妈妈让我来杀猪。”

    于洪德抱起来园清。

    “园清,晚上吃猪肉吧!”

    我们都喜欢张宏武和于洪德,他俩从小抱着我们玩,于洪德给我们做弹弓打鸟。

    “张大哥,于大哥来了。”

    母亲拉开门,带进来一股寒冷的风,门口冻上了晶亮的冰,我们冻得发抖。

    “园原,领着弟弟到里屋去吧!别冻着。”

    于洪德温和地说,他看到了我们脸上洋溢着笑容。

    “我刚喂完猪。”

    “岫蓉,你叫我俩来宰猪,不用喂食了,怪麻烦的!”

    “张大哥,让它们吃顿饱饭上路吧。”

    母亲进了屋,于洪德一言不发,他永远是背对着她的脸,好像是他能觉察她的身体的转动;他随着她的转动而转动。

    张宏武从分场取来了大锅放在煤棚里的炉子上,煮了一锅开水,于洪德在院里铺上了一层木板。

    院里的孩子们都知道母亲家宰猪,他们趴在窗台上看着。于小蕾和黄妮来到母亲家。

    “园原,我和妮子来看宰猪。”

    我拉着她俩走到窗前。

    “小蕾,妮子,在这里能够看到。”

    “园原,你看,春山!”

    妮子手指窗户说。

    春山趴在窗台上,吃着零食,向我们招手。

    “姜宝玉!姜宝亮!她俩也看呢!”

    小蕾手指着。

    姜宝玉的眼睛看着天空。

    张宏武叫来了六个渔工,他们在猪圈里绑上猪腿,六个人把猪抬到了木板上,猪嚎叫着。张宏武拿着锃亮的长刀向猪走去。

    “小蕾,你爸爸!他敢宰猪?”

    “妮子,我爸爸当然敢宰猪了!”

    于小蕾自豪地扬了扬头。

    张宏武把刀插进猪的身上的时候,血流如注,于洪德在它脖子的位置放了一个大盆,血瞬间流满了,上面漂浮着血泡。于小蕾和曹妮吓得蒙住了双眼,当张宏武宰第二口猪的时候,她俩不害怕了,瞪着眼睛看了。

    “小蕾姐,妮子姐,你俩不害怕了?”

    “二哥,我不害怕,我敢看宰猪。”

    “园清,你是小男孩。”

    他看着于小蕾。

    “小蕾姐,啥叫小男孩呀?”

    她俩笑着,肩上的小辫儿摇摆着。

    张宏武端来大锅,把开水浇在猪身上,用刀刮着猪毛,白色的猪毛顺着水流下来,冻结在冰上。

    “小蕾,妮子,你俩看,开水这么快冻成冰了,外面多冷呢!”

    她俩好像是站在外面,冷得像是屋檐下的麻雀。

    “园原,我爸爸咋不冷呢?”

    于小蕾望着于洪德。

    “张大哥,于大哥,每家分给他们三十斤猪肉。”

    “岫蓉,我家和左红和梁春花家,还有后屯的孙大姐她们几家不给了,我们都养猪。”

    “张大哥,孙大姐她们家孩子多,吃不上穿不上的,她们养的猪都卖了吧,补贴家用。”

    张宏武分割着猪肉,他忙得不亦乐乎。

    “岫蓉啊!你给她们送猪崽儿,还送给她们猪肉,我算服了你!”

    “岫蓉,”

    于洪德喊她,脸看着猪肉。

    “孙大姐她们几家穷,多给她们送些猪肉,左红和梁春花家别送了,她俩吃着你还害着你,不如把肉喂狼。”

    张宏武把烟头扔在地上,鼻子哼了哼。

    “洪德一年不说话,说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

    于洪德按住肉,张宏武割肉,他以为母亲听从了他的意见。

    “于大哥,邻居住着,分给她们吧。”

    于洪德松开了手,张大包喊道:

    “你按住猪肉,滑到地上去了!”

    母亲给每家每户都送去了三十斤猪肉,只剩下了二十斤猪肉、猪头、猪蹄和猪下水。

    “张大哥,于大哥,你俩把猪下水都拿到家去吧。”

    “岫蓉啊!你真理解我,我喜欢吃下水,我把煮熟的猪头、猪蹄和猪下水给咱们几家分了,过阳历年!”

    他张嘴笑了,黄牙在阳光里闪着金光。

    母亲分给左红和梁春花的猪肉,我和园波送到左红家,梁春花和左红嗑瓜子唠嗑。

    “妈妈,晚上炖猪吃!”

    “妈妈,我愿意吃肥肉膘子。”

    姜宝玉和姜宝亮跳着说。

    左红冷漠地说:

    “放在地上吧!”

    她俩继续嗑瓜子。

    我和园波走到走廊里听到了姜宝玉的声音。

    “妈妈,咱家也宰猪吧,也分给他们。”

    “宝玉,你缺心眼儿!咱家的猪等着上了瞟,卖钱给你买新年的衣服。”

    “姚婶家为什么不卖钱?给咱家分肉吃。”

    “宝玉,你以后不要叫她姚婶!她是傻瓜!她缺心眼儿!你是傻瓜,你缺心眼儿吗?晚上,我给你们炖肉吃,不吃白不吃!”

    “哥哥,姜大娘骂妈妈了。”

    我和园清走出门口。

    “园清,回家不许跟妈妈学。”

    我嘱咐他,怕妈妈伤心难过。

    阳历年的上午,张宏武把煮熟的猪下水送到家。

    “张大哥,你爱吃猪下水,你留着吃吧!”

    “姚婶,我爸爸煮的好吃,我愿意吃猪蹄。”

    春山嘎巴嘴,馋的不得了。

    “春山愿意吃猪蹄呀?”

    母亲接过张宏武手里的熟食,拿出一个大猪蹄子。

    “春山,你吃吧!”

    “岫蓉,他在家吃了,你别给他!”

    春山接过猪蹄吃了起来。

    “姚婶,真好吃!”

    “春山,总共八个猪蹄,给你姚婶家送两个猪蹄,你还吃一个。”

    园清听说剩下一个猪蹄,他从桌上拿出来猪蹄吃了一口。

    “春山哥,好吃!”

    他两手抱着猪蹄跑到里屋,怕我和园波跟他抢。

    “园原和园清没有吃上猪蹄。”

    张宏武瞪着春山。

    “你比园原大几岁,就你没出息!”

    “我不随你吗?”

    春山说的张宏武干嘎巴嘴。

    我和园波、园清都穿上了妈妈做的新衣服。

    “爸爸!我喜欢园原的衣服。”

    张宏武拉起他的手说:

    “你回家,找你妈妈做去!”

    马淑兰和黄英拿着布料走进门。

    “春山要穿新衣服了?”

    “马老师,我妈妈不给我做,她穿新衣服。”

    “春山呀,姚婶给你做;我家有剩的布料。”

    母亲给他量尺寸。

    “你天天到土里滚!穿什么新衣服。”

    黄英怒怼他;他斜眼看着她。

    “岫蓉,大阳历年的,我和英子还要麻烦你。”

    马淑兰把一块海蓝色的布料放在缝纫机上。

    “你俩是下街吗?”

    “岫蓉,我俩到卡佳家去串门,咱们一起去吧。”

    黄英把猩红色的呢子料放在缝纫机上。母亲抬起头看着窗外的猪圈。

    “英子,岫蓉脱不了身,她家的猪和鸡谁喂?”

    “我喂!我喂!……”

    园清挓挲着手说。

    “你妈妈到街里去串门,不回来了,行吗?”

    “不行!不行?我不让妈妈去!”

    他抱住了妈妈的腿。

    黄英和马淑兰笑了起来。

    母亲下半夜把她俩的呢子大衣做好了,她俩早晨来到母亲家,看到挂在柜子前的两件大衣,都穿上了。

    “岫蓉!岫蓉!……”

    黄英拍着玻璃喊着站在猪圈里的母亲。

    “岫蓉,你看呀!做得简直太好了!”

    马淑兰穿上海蓝色的呢子大衣,两条大辫子在屁股上甩动着,黄英穿上猩红色的大衣,短发披散在肩上,宛如草原上的马兰花和格桑花一样。她俩面对着走进屋里的母亲,马淑兰兴奋地扭动着身体。

    “淑兰,英子,你俩着啥急,大客车下午到。”

    “岫蓉,我俩不坐大客车,坐拉鱼的车,一会儿就去。”

    她俩匆忙地走出家门,坐上拉鱼的解放牌汽车,开车的中年男人从她俩坐在驾驶楼里面的时候,就从车上的反光镜里盯着她俩看,仿佛是前方的道路是在反光镜里前行。汽车在坑洼的地方颠了一下,马淑兰的身子倾斜在司机的身上,她闻到了刺鼻的汽油的味道,她倏地闪身,在反光镜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司机的眼神,他向她微笑,她把头歪向黄英的肩膀,她斜睨反光镜,看到了自己,司机仍然是对着她调皮的笑,她又向黄英挪了挪身子,汽车猛地刹车,她倒在了司机身上。黄英看出了端倪:

    “司机大哥,你要把我俩颠成肉饼呀?”

    司机两手握着方向盘,诙谐地说。

    “下次我来二号分场,到你家喝酒去?”

    “没问题,我陪你喝几杯。”

    黄英给了他一个媚眼。

    汽车平稳地运行,天空上的白云像是飞进车窗里一样,百灵鸟和鹰的翅膀优美地划过,连绵不绝的山脉像是一条白色的巨龙,蛰伏在浩瀚的草原上,当汽车驶过之后,它又像是腾飞了一样。

    马淑兰望着窗外的景色,望着飞翔的一对百灵鸟,“苏里,我去看你了,你为什么没有给我回信呢?为什么呢?如果不是卡佳告诉我,我以为你早把我给忘了?没有想到你是因为自己得了绝症不向我求婚,可是你知道吗?多少个夜晚我都在思念你,为你流过多少次眼泪,我的心碎了……

    “苏里,我这次见到你,我不放手了,我会和你结婚,会伺候你,陪你一起度过一生。

    “苏里,你听到了吗?苏里,你听到了吗?……”

    她在心里呼唤着。

    “谢谢司机大哥!把我俩送到家门口。”

    黄英客气地说。

    “淑兰,到家了。”

    黄英拽着她的胳膊。卡佳家的木垛房矗立在汽车旁。

    马淑兰像是睡醒了一样。

    “真快呀!到家了。”

    木垛房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宛如树林里的一座独立的别墅。

    黄英拉开大门,院里的狼狗叫了起来,卡佳打开屋门,她看到了黄英和马淑兰。

    “英子!淑兰!”

    她跑过来,抱住她俩亲吻着。

    “岫蓉,阿古,玉珠没有来呢?”

    “她们都忙,春天的时候她们来看你。”

    卡佳看着地上的麻袋和羊个子。

    “英子,你们带来了这么多东西呢?”

    “这些东西都是岫蓉,阿古,玉珠准备的。”

    “洪生!洪生!……”

    阿古叫着王洪生,他从屋里出来。

    “淑兰,英子,阿古没来呢?”

    “姐夫,你还想让阿古把你灌的三天起不来炕吗?”

    “阿古不来我就放心了,我还是能对付她的。”

    “这都是阿古她们送来的,你扛到库房里去吧。”

    卡佳穿着棉睡衣,头发蓬乱,好像刚起床,拖鞋里露出了红色的脚指甲,宛如小小的樱桃缀在鞋上,煞是好看。

    黄英喝着卡佳沏的茶水,满脸笑容,和卡佳说个不停,马淑兰盯着卡佳脚上的红指甲发呆。

    “英子,我今天休息,咱俩喝几杯酒。”

    王洪生走进门,挽着胳膊,一副想把黄英喝醉的样子。

    “洪生,黄英比阿古能喝。”

    他脸上的豪气吓退了。

    “卡佳,大鲤鱼和大白鱼都这么大。”

    他用手比划着。他看到马淑兰默默地坐着,不喝茶水;他转身走到厨房里给她倒了杯牛奶递给马淑兰。

    “淑兰,这是我刚煮好的奶,里面加了糖。”

    她接过去,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洪生啊!你赶快去套马车,送淑兰去鸡场。”

    王洪生怔怔地看着卡佳。

    “你快去呀!……”

    他猛地拍了一下头,转身离开。

    苏里在鸡房里喂鸡,他的同事手指窗外说:

    “苏里,你的朋友王洪生来了。”

    他看到了王洪生赶着马车,车上坐着一个穿海蓝色呢大衣的女人,“这个女人的背影怎么这么迷人呢?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马淑兰。”

    “郭场长,他们……他们……是来找我的,你就说……你就是我到外地看病去了……”

    他嗑巴了,他藏在鸡舍的储藏室里。

    “王大哥,你来了。”

    王洪生和马淑兰跳下马车。

    “郭场长,你好呀!”

    他俩在院里握着手。马淑兰环视着座落在郊外的鸡场,北面是一排办公室,南面和西面是两排低矮的鸡舍,矗立在白雪皑皑的山坡上,她心里倏地涌上了甜蜜的温馨的浪漫爱情。她在心底喃喃地说:

    “苏里,苏里!我来了,我要和你一起喂鸡,朝朝暮暮的陪伴在你身边。”

    “郭场长,我们来找苏里,他在哪里呢?”

    郭场长看着马淑兰,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转身看了一眼鸡舍,又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眼神,他欲言又止。

    马淑兰的心倏地颤动了一下,她神情紧张。

    “苏里,苏里!你出工伤了?”

    “王大哥,”

    马淑兰急切地想听到他说:

    “苏里喂鸡呢。”

    “苏里,苏里,他到外地看病去了。”

    郭场长吞吞吐吐地说。

    马淑兰快步走进鸡舍。

    “苏里,苏里!你在鸡舍里,你没有走!”

    郭场长和王洪生站在她身边,笼子里的鸡都跳了起来。

    “淑兰,郭场长不会骗你的!”

    “不!不!我觉得苏里没有走,她在鸡舍里!”

    她在鸡舍里四处寻找着苏里。

    “苏里!苏里!你出来吧!你在鸡舍里。”

    她找遍了鸡舍,没有找到苏里,她的喊声惊得笼子里的鸡乱跳,碰撞着笼子。

    “淑兰,苏里去外地了,咱们走吧!笼子里的鸡惊的不下蛋了。”

    王洪生拽着她的手走出鸡舍,上了马车。

    苏里冲出储藏室,他跑到大门口,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他发了疯似地追了上去。

    “淑兰!淑兰!我在这里!……”

    他跌倒在雪里,白雪掩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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