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进击的假千金
“云同学？云想同学？”
楼梯上方忽然传来少女的声音，又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唐同学原本以为自己被讨厌，不敢再来打扰她，但离考试还有十分钟，云想还没回来，她忍不住担忧地过来找。
楼下传来一道冷静的声音：“别下来，在那儿等我。”
唐同学握紧扶手，停在拐角处。楼下少女的身影半隐入暗处，显出一种阴森森的光影轮廓。不由心底发毛。
段竹轻声对阴影说：“没如你所愿，很失望吧。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只是肮脏角落里的蟑螂罢了。”
【攻略对象二：韩深。最高好感记录：80；目前好感：45。】
【这个人我是不是以后不用播报了……】
段竹走上楼梯。在明亮的上一层，唐同学脸色苍白，但还在等她。
段竹说：“走吧，离考试还有五分钟，我们去洗个手。”
她心想，这个世界水土不好，不止三观不正常，人也都一个比一个扭曲。
【入乡随俗啦，以后的世界可能更扭曲也说不定哎。】
往楼上走，再没见到刚才陈因鸣和其他人的痕迹，大概他解决掉就走了。刚走出楼梯拐角，她就撞上一位这个世界难得的正常人——
任冉急急跑过来。
段竹颇意外，他今天也参赛，他竟然还有空来找她。剩余时间不多，两人没说什么，任冉看着她进了教室才离开。
考试结束散场后，段竹多留一会儿，楼里已经没人，她走下楼梯，在楼道口看到一个修长身影。
任冉原本在低头看书，听见脚步声，抬头望向她，仍旧是那副冷淡的面容。
天际已经有夕阳，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一对正在年纪的少年男女并肩漫步在校园中，本应是带点青涩的浪漫，但两人间的氛围与其说青涩，不如说苦涩。
任冉从前恋慕云想，被她拒绝，又被她引诱害人，他本来是那所高中里难得清风朗月一样正直的少年，却因为她做了坏事。后来付出了很多才得到岳织谅解。
如今他和她一起，比往日更加冷漠拘谨，也是应当的。
任冉问：“你怎么样？”
“还好，已经习惯了。”
“如果还好，为什么给陈因鸣钱？”
段竹想不到陈因鸣会如实告诉他，说：“开始是不想自己沾手那些事，后来……”
“后来什么？”
“很方便，就继续了。”她想到什么，轻轻笑了，“我听说，你和陈因鸣是邻居吗？”
他眼神微黯，答道：“我们幼年时是邻居，后来我搬家离开，初中又遇到他，还没有深交。是上了高中后，他从家中搬出来，恰巧住在我家对面，平时我不在家，多亏他有时帮我照顾母亲。那天我很惊讶，但他和我说，他只是收了你的钱帮忙。”
段竹不置可否。
不愧是学神，这叙事逻辑比陈因鸣不要太清楚。
结合云想对他的了解，事情也就清楚了。任冉父亲曾是富商，但后来破产自杀，留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他初中是在一个普通学校上的，凭借格外出色的成绩才被引荐到贵族高中。
能和他幼时做邻居，那么陈因鸣家境应当不错，但高中时忽然搬离家，他又一副没人管问的样子……
任冉打断她的思绪：“学校里有人去找过你？”
“是啊，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前那么招人讨厌。”
她语气平和，任冉心里却一阵难受。他本该知道，这些有钱人克制许久的恶意比普通人的更可怕。
也许她真的改变、或者说醒悟了……
他欲言又止，最终道：“你父母送你过去，大概也是想让你体会岳织的经历后，能醒悟悔改……”
段竹听出他冷漠话中带着“你早日悔改就能回来”的提示，迟迟未语。
任冉转头看她，少女脸上没如他所想露出赞同和喜悦，她难道不想回到云家吗？
不，怎么可能。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云想一定想回云家，那是她待了十六年的地方，更何况没人不会向往光明的前途。
她说：“也许他们是想我留在那里呢。”
“不会的，”他飞快否认，又镇静道：“你毕竟是他们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而且你从前那么优秀，他们很喜爱你，只是一时生气而已。”
她问：“如果是呢？”
“如果是的话，那你也能凭自己的能力回来。你以前那么……”他自觉失言地停住。
段竹却笑起来，任冉许久没见过她这样的笑，一刹间如回到从前的相处氛围。
段竹有所察觉地收回笑容，她夕阳下的侧脸有种罕见的恬静。
任冉忽然想到，上一次他们这样并肩，也是在学校里。
那时候云想还遥不可及，他满心惆怅，像天际秋雁飞过落日，相遇也终究触碰不到。如今云想跌落下来，甚至过上他从前的生活，他们似乎应该很近了。可走在她身边，仍隐约一种难以触及的感觉。
两人已经走到校外，夕阳斜投、光影暗长，也该分别了。任冉迟迟迈不动脚步。
“走的那天，我看到你了。”她转头看着他说：“任冉，对不起。之前我卑鄙地利用了你。你是我很在意的朋友，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做。”
任冉怔住，未有意料到她会向自己道歉
他和云想是入学后偶然认识，他们身份差距巨大，却莫名相投，私下以朋友交往，分享喜欢的书籍、音乐甚至心情……
直到云想察觉到他的爱意。
云家不可能让她和一个身世普通的人结婚姻，况且她还有个没处理掉的婚约，云想理智地拒绝了他，刻意疏远让他死心。
他那时想，他们心里都是其他东西更重要，失去爱情也不多么要紧，反而友情比爱情更稳固，他甘心退回朋友的位置，默默看着她。也许他们可以成为一辈子的好友，成为工作上的伙伴……
只是心里某处仍汹涌着不甘，忍不住去注视她的影子，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后来她身世曝光，岳织来了。他无比心疼云想，云想却像变了一个人。为了排挤岳织不择手段，甚至诱惑他，让他跟着孤立岳织，扯上他的名义，污蔑岳织作弊。
他始终没有澄清，替云想认下了罪名。
任冉回想，难道那时他不知道那是错的吗？
他当然知道，还劝过云想，她听不进去，他便该划清界限。从小到大，无论在什么困境，他都没做过一件坏事。唯独面对云想，面对她的哀求引诱，他失神一般答应顺从了。
难道你当时心底没有快意吗？那种莫名的，像火烧一样的放纵，企图相拥着吞噬……
他曾喃喃自问，又恐惧答案，把它们压下去。
段竹仍在说：“我愧对的，除了岳织，就是你了。”
任冉怔怔问：“你是要我原谅你吗？”
段竹说：“我只是不想你承担多余的愧疚。一直恨我也可以。”
他一直期望她悔悟，这时却觉得心里什么被打碎了。他微微摇头：“我从没有……”
他们身后忽然传来几下嘲讽的鼓掌声。
路边树后走出来一个短发黑裙的娇小女孩。她五官精致，和云沁有五六分像，眼瞳乌黑，面无表情，只有嘴角勾起微笑，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她就是云家的真千金岳织了。现在还叫岳织，而拒绝了云家的姓氏名字。
“这到底是忏悔还是谈情啊？本来我还挺好奇的，实在听的受不了。”岳织嘲讽地说。
有u的提示，段竹已经知道她在这里。
没被剧情崩人设前，因为身世，云想对岳织就有天然的歉疚。更不说被剧情操控害过她。
她沉默下来。
岳织又说：“姐姐，你见到我不是一向话多，又是语重心长地教训，又是温柔善良地给我开脱，今天会说什么？是说多么对不起我，想回云家当我姐姐，还是直接把我推到马路上撞死？”
“姐姐”是她进云家时，云家父母让她这么称呼云想的。现在说出来，满是嘲讽。
任冉担忧地看向段竹，生怕她被岳织激怒，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岳织注意到，冷笑说：“原来这次是让别人给你出头，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你不是想装装可怜，就能重新回云家了吧？”
段竹面色有些难堪，直视岳织道：“对不起。”
“什么？我没听清。”
“对不起，”段竹又重复一遍，盯着她说：“那时候我陷害你、污蔑你，还把你从楼梯上推下去……”
岳织冷笑：“你终于承认是自己干的了。要不是我敏捷躲掉，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
任冉也知道对错，不能给云想辩解。岳织还在不断嘲问，边说边走近，手指要戳上段竹胸口。
段竹抓住她手腕说：“是我做的。你想要我怎么赔罪？”
岳织抽手气恼道：“明明是你的错，你还硬气起来了？是以退为进吗，要是我让你和害我时一样，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你是不是摔完就要陷害我？我可不敢担这种罪名，毕竟你才是云家真正养了十几年的乖女儿。哪天你回去告我一状我怕死了。”
看到她脸色难堪，岳织心里涌起快意：“不过，眼下只有任冉一个目击者，你就这么确信他会帮你撒谎？不如你求求我，我向云家说原谅你了，让你回来试试啊。”
段竹：“我没有这么打算，也没有要回去。”
任冉听到段竹说不想回去，内心震动，慌忙打断道：“云想刚才说，她已经知错了。”
他不说还好，岳织本来也只打算说说发泄几句，但任冉竟然在自己这个“受害人”面前给云想这个“犯人”说话，还是什么“她已经知错了”，简直不要太欺负人！以她在市井摸爬滚打十几年的经历，这话涵义几乎等于“你只是差点摔断一条腿，她可是放下尊严说道歉，你好恶毒好不可理喻”。
尤其最近和任冉相处不少，她都觉得他是学校里难得的正常人，打算原谅他，谁想到他一遇到云想就降智成琼瑶男二。
岳织恼怒道：“好啊，你这就成功让人站到你那边啦！可我才不在意，你是自己要赔罪的，我只好领情了。”
她猛地推了段竹一把，后面是马路，任冉站在段竹另一边，反应不及没拉住。
岳织这一推用尽了力气，段竹身体踉跄着退步后仰下去。
马路摔下去没有楼梯严重，更何况岳织也是看准了路上无车，可突然从拐角忽然冲出一辆飞快的外卖电动车。
不止任冉，连岳织都心头一跳，张口结舌。云想看起来毫无反应，身体的姿势根本难以自己控制，就算真是苦肉计，她也太豁得出去了！
电动车还有三米左右时，从旁边冲出一个身影，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那儿的，他朝云想奔过去，抱着她往前跑躲过，电动车几乎是撞着他影子飞驰开。
外卖小哥也相当无语，无奈赶时间，只丢下一句“有毛病啊”就消失了。
四个人一对上眼，这剧情真巧，大家都认识，不用介绍了。
段竹余悸未消。本来她也是心里愧疚，打算任由岳织发泄，没想到会冲出车。
u也惭愧地沉默着，它看戏太投入忘了检测。
段竹面色苍白地扶着陈因鸣肩膀站稳，后者很理解那位外卖小哥的心情，也想对她俩说句“有毛病啊”，但看着段竹的神色，还是闭上嘴。
任冉只顾着打量段竹，岳织最先反应过来，冷笑道：“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您老听了多久的墙角？”
陈因鸣回道：“不想被听见可以去屋里说，谁让你们在大街上扰乱交通秩序。”
岳织更生气：“难得见鸣哥帮人出头，云想，你可真厉害，别的都好说，这种蛊惑人心的功夫我真是怎么也学不会了。”
陈因鸣没有说话——他感到身旁扶着他的少女抓了他衣服一下。
段竹道：“是我搞错了，没想到会有车冲出来。”
岳织被她抢了内心台词，虽然她原先也没打算说，但就是十分憋屈，道：“你推我下楼梯那回就当还了，还有你诬陷我作弊、在父母面前暗示我偷东西……”
段竹说：“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岳织咬牙，她并不是不知道眼下的情形对自己不利，任冉无疑偏向云想，陈因鸣和她好久不见，不知道怎么回事和云想也很有关系一样。这简直就是狗血剧里，两个男主被女配装柔弱迷惑、心生怜爱，觉得主持正义的女主太咄咄逼人的经典场景！看吧，看他俩现在不赞同的神色就是。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比她更柔弱、更绿茶婊、更白莲花。
可是，凭什么呢？
她岳织从来不是狗血小言剧里靠男人活着的委屈女主，更别说现在她是云家大小姐……就算传到云家父母耳朵里，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偏心了，大不了被骂。
云想不是想装可怜吗？她今天就要先出了这口恶气。
她说：“刚才站在树后面，我鞋都脏了，你蹲下拿手给我擦擦鞋，就当抵消污蔑我的事了。你放心，我不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