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进击的假千金
何景：“可以和我约会吗？就当是为了放松心情，当作朋友也可以。”
段竹望着他。
u：【你可以留下来，消除记忆后，像从前一样过你的生活，脱离原先的世界规则。】
段竹：我知道，你说过。
u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或者选择离开，我按照你的想法处理后续。……第三种是，世界间的时间不同，我控制这里和你的时间相静止，你能随时回来，还和离开时一样。】
何景还执着地看着她，他眼神和一年前还是一样。
她仔细地想，她确实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很多感觉，奖项带不来多少喜悦，被人夸赞或谩骂也激不起波澜，大部分事对她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而其他有所谓的人，未必要时时刻刻见到。
眼前的何景——
他当然很好，他让她偶尔感觉自己是个风筝的时候，还有根线挂着。然而……她并不是风筝，那种随风飘逐的感觉令人讨厌。
如果没有任务，也许她会答应他，也许之后他们会复合，她被他拉着融入这平常的世界中。也许何景永远不会让她承受那种掉进安逸后、下面是深渊的痛苦……但也只是“不会”。
如果能够经历更多，那么放弃眼前美好的遗憾，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你不用立刻做决定，可以待一段时间想想。】
段竹：我已经想好了。
现实中，她目光在何景脸上扫了一遍，记住他的面貌，只不知道能够记得多久。
她说：“抱歉。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有别的事要做。”
何景神色一下子很难过，目光甚至流露软弱，他嘴唇动了动，还要再说什么。
她轻声道：“你很好，不是你的原因。无论在哪，我都希望你能开心、幸福。……不必做什么等我找我的事。”
何景喃喃道：“我已经等了十年了。”
【你可以选择静止。】
段竹：“比起因为我停下，我觉得，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也好好生活，我会更开心。”
……
卫生间里镜子里映着一张清纯俏美的少女面庞。
然而少女身上洁白的校服衣裙十分脏污，长发散乱。面色极苍白，眼角和唇色一样殷红，显然刚刚哭过，她面色茫然麻木，像一具木偶。
云想，女，十六岁，高二。豪门世家云家从小抱错的假千金（已换回）。
正在围观的段竹：十六岁……这么年轻的小女孩你们也好意思下手。
【……】
云想是顶级豪门世家云家的女儿，有一兄一弟，长大后，叛逆兄长离家出走，傲娇弟弟身体不好，而云想健康、聪慧、懂事，不仅是最受宠的小辈，还是云家稳定的继承人。而后升入家族投资的顶级贵族高中，外形完美，成绩优异，是公认的校园女神。
唯一美中不足，她是个假千金。
高二某天，她被一个普通骑车少女撞到，两人都没受伤，但校医拿血液去和云家少爷的化验对比，事情就暴露了——
云家上下哗然震惊。原来当年云母半路早产，不得不到附近一个普通医院接生，负责的医生恰好家里产业被云家搞败落过，故意把她的孩子和同时生产的清洁工的孩子调换。
而真千金岳织在她的穷苦家庭里饱受贫困和压迫十几年，成绩优异却没有钱读好高中，只能上垃圾中学。
段竹：“换孩子这么简单？豪门小孩一直没体检出来吗？成绩优异不该免学费大家抢着要吗？贵族中学和垃圾中学是什么，可以取这种名称吗？”
【……看下去吧。】
云家既怜爱亲生女儿，对养了十几年的假女儿也割舍不下，恰好贫穷的岳家根本不想和他们抢，就给了岳家一笔钱，把两个女儿都养在家中，一起上高中。
优秀稳重的云想却性情大变，私下在学校里孤立岳织，在家里陷害，屡屡不得逞，反而不断暴露出丑，原先偏心她的父母都忍无可忍，意识到可爱的女儿早变成了怪物，要把她逐出家门。最终云想得手一次，女主危在旦夕，她也犯罪被抓、接受法律审判。
昔日宠爱她的父母哥哥、亲密的弟弟，到爱慕崇拜她的同学朋友，没有人再想挽留她。而岳织在受重伤后，却松口说把自己的心脏移给生病的弟弟，即使她最终没什么事，并没有移植，也让众人都感动敬佩了一把，彻底接纳。
段竹：“平等自由和谐的光芒只在最后出现了一下。”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段竹：“任务还是帮她恢复并攻略三个以上任务对象吗？”
【作为npc的任务仍是这样，但还有一个额外条件。】
【你之所以能成为她，因为npc的自主意识已经被规则“清空”过，沉寂在身体中，但如果你在任务完成后要离开这里，npc也失去了意识，选择一：死遁，也就是简单粗暴的死掉，这种办法还有利于在短时间内提高人物好感度，迅速完成任务。】
段竹：确实很简单粗暴。但她还残留意识，这么做很不负责吧。
【选择二，任务期间你的言行可以复制塑成身体的一部分人格，如果能契合补全她缺失的部分，与原先残留融合成独立完整的人格，就可以让她苏醒过来。唔……据说还会得到npc的感谢奖，但这个比较难。不如想办法死掉更有利。】
段竹不置可否，而是说：“她现在要去哪？”
刚才还盯着镜子的少女已经从厕所中走出来，皮鞋上满是灰迹，踩过污水，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这栋楼很空，她沿着楼梯往上走，面无表情，像是个被扯住的人偶。
【我看看，现在的剧情是她坏事暴露，云家要把她赶回原家庭，她被落井下石的同学欺负，想假装跳楼，让云家父母心软。但被岳织戳穿计谋，在众人面前丢脸……】
少女果然僵硬地走上顶层天台，朝边沿去，面色如一片死灰。
段竹觉得不对劲，问：“她如果要引起众人注意，东南方向不是更好？这一处下面是教学楼后的树丛，没什么人，视线还被楼房遮住了。”
u愣了片刻：【咦，她走的是剧情里的反方向？】
云想已经搬来板凳，一只脚踏上高台，台面很宽，但下面毫无依托和阻碍物……
【糟了……现在在她身体里的，是残余的自我意识，竟然对抗规则出来了。】
【但目前测试出她的各项数值：心碎值：80；消沉值：80；空白值：80……】
段竹问：“空白值是什么？”
【每个人的意识中都有供人休息、逃避、隐藏的区域，这块地方不被人类本身察觉，只在睡眠、失控这类的情况体现，我们称为“空白”。正常人的空白值应当在50左右，太低属于过度兴奋；太多属于过度低沉。】
而云想是80。
【身世带来的落差和罪恶感，被世界规则操控后，做出不符合道德观念的事，又被最亲密的家人抛弃……这种精神状态濒临极限，容易自毁，看她现在的举动，是真的要……】
跳楼？
【我们放弃任务吧。你万一压不下她的意识，跟着摔下去就糟了。】
段竹问：“就是说，我是有可能压下她的意识吧？”
【喂……】
“试试吧。”她说，“毕竟是个小孩子，这么看着也太无情了。”
“我一个大人，不会压制不住小孩子吧。”
u沉默下去。
段竹感到云想内心巨大的悲哀，却没有多少恐惧，她站在高台上，看着七层的距离，面色麻木。
而脑海中意识残缺，只充斥着单一画面：
在父亲的书房里——她一向有特殊待遇可以直接进入的地方。
她跪在地上哭泣哀求父母不要把她送走，父亲用从未有过的冷漠口吻说：“我没有这么愚蠢奸险的女儿，你不是我们云家的血脉。回去你原先的地方！”
母亲站在窗边，背对她一字一字地说：“我竟然会为了你冷落小织。你占用了我的亲女儿的一切，你拥有的人生本该都是她的……”
她整个人生都被否定推翻了。
她对不起他们，也许以后还会做的更过分，那不如现在死掉，就当是恕罪，然后她还是他们记忆里的女儿……
——不会的，死人永远不要指望别人记住你。
——你死了，他们还活着，有三个亲生孩子，有无限美好的人生。想起你也只是偶尔的感伤。
少女的动作像木偶一样顿住。
——死掉只是浪费生命，让喜欢你的人会伤心。
脑海中的场景变成房间的床上，母亲温柔叮嘱：“要注意安全，你是妈妈最重要的宝贝，妈妈时时刻刻无论在做什么都很担心你，坐车、走路的时候……”
段竹在她身体中，察觉脸上流下湿漉漉的泪水，对脚下高空产生了畏惧。
忽然手机响了下，未知号码发来一条消息：“云想，约好了你要假装跳楼要挟你父母，怎么还没看到你啊？马上就要上课没人了。”
原来，就连她到这里，也是一场计划好的骗局。
手机脱出手掉下去。
抱歉，可能要吓到同学们了。但是，她实在没有时间……
云想又往前迈步，腿却动不了，接着，身体失去控制……
——你有什么愿望吗？
——睡一觉醒过来，也许就完成了。
她的意识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就昏迷过去。
段竹一瞬间掌握身体，十分失衡，身体摇晃着往前倾倒。她用力转向旁边，身体擦着边沿，软在台上，她不住喘息。
差一点……
“云想你疯了！”
忽然一个身影跑过来把她扯下高台，她猝不及防掉下去，摔在他身上，两人同时发出沉闷的痛呼。
她眨眨眼，哭过不知多少次的眼睛还有些酸痛，视线清晰起来。
身下少年面色因病弱而苍白，泛着隐隐青色，眉眼是雌雄莫辩的娇美，极为愤怒地望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给她一拳。
他的确伸出拳头握紧，又停在空中。
段竹怔怔看着他，问：“小沁？”
少年更加气愤，收回拳头把她推到一边。
他就是云想的弟弟云沁了。两人往日姐弟关系不算好，他和岳织才是亲生的双胞胎姐弟，更有默契和感应。自从身世暴露，他没少冷嘲热讽云想。
他暴躁地说：“你是不是故意想让爸妈心软，你怎么这么神经病？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你还想让爸妈为你伤心吗？你、你简直是个疯子！”
他态度很激烈，但词汇十分匮乏。
段竹还没把记忆完全融合，反应有些迟钝。她说：“如果是真的呢？”
云沁脸色定住。
她又低下脸，遮住神情，说：“骗你的。如果我真有那个打算，也不会被你拉下来了。”
云沁也想，云想那么虚伪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死？但看着地上那张苍白的脸，他心口莫名地空落落。
他用愤怒压下去，道：“你以为这就完了？你不是想见爸妈吗，跟我去和妈妈说你干了什么，让她看看你的真面目！”
段竹被他拉起来，趔趄着往外跑。
剧情中，云家妈妈因为岳织的事来学校，云家是大股东，由校长亲自招待。云想就是看准时机闹的这出。
下一层楼已经围了几个学生，段竹被云沁拉着跌跌撞撞地穿过人群，瞥见人群后一张淡漠而英俊的脸。
云想的身体下意识地顿了下。
这张脸很快闪过去，没有打算过来。
跑到楼下，云沁才停住，不断地喘息。他有先天的心脏疾病，身体一直虚弱，需要休养，入学也比她晚一年。
段竹想要询问他身体，被他狠狠瞪回来。
云沁拉她往云夫人在的办公楼去，段竹停住。云沁硬要拉她，然后……拉不动。
少年脸都气红了。
段竹说：“我没有那种打算。也不想见妈妈……抱歉。”
这是源自云想身体里的抗拒，骤然面对被父母逐出家门的事，她不想现在这么狼狈的模样见到他们。父母不再会给她温暖宽容的拥抱，是冷眼看她的外人了。
“我会安静走的。”段竹挣开他说。
云沁看她苍白惶然的面色和泛红的眼圈，一副罕见的可怜模样，又想起刚才的事，说：“你还装什么？被我识破了打算换个计谋吗？我一直等着你走，终于让我看到这一天，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是吗，那你如愿了。”她惨淡地笑了。
她竟然不像往常和他争吵，而是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云追不上段竹，气得脸红，在背后大叫狠话。
【解锁攻略对象一：云沁。最高好感记录：95；目前好感：50。】
意料之外的高，看来好感攻略也包括亲情。
段竹看着校园，这个顶级贵族学校广阔又漂亮，园林美丽，来往的学生老师都精装华服、优雅从容。看她走过来都暗暗躲避。
她的身世和恶行在这里已经不是秘密。
以往云想是校园女神，走在学校里，同学都喜欢靠近她，亲切地过来打招呼，以认识她为荣。
而她现在身上的肮脏狼狈，也是这些同学所致。上流规则虽然礼貌优雅，但一旦她被身份抛弃，他们的温柔也就抛弃她了。
她打算回教学楼把一些旧物拿走，走到楼下，却发现它们已经乱七八糟地被扔在地上。
有人不理会地走过去，还有人停在一旁，低声议论或是大笑嘲讽。只一瞥之间，她就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庞。
段竹恍若未闻，蹲下身去捡，捡到最后一支笔时，手刚伸过去，忽然一只脚把它踢开。
既然如此，她就不要了。段竹要站起来。
【检测到五米范围内有剧情人物。】
视线中出现一只修长优雅的手替她捡起来。
“到底同学一场，也不用这么没有风度。”他把笔稳稳地放在她手中书堆上。
周围的声音瞬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