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白小棘觉着小孩都是些奇妙的物种。
那没奶吃的孩子,这几日也在靠米糊度日,竟然吃得比她都香,小家伙好似没有被那血腥场面影响到,该吃吃该睡睡。
只是阿桑经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小棘陪他一起在洞口遥祭了一下母亲,因为他们这些人都不被允许出去。
“姐姐,娘会去见神女吗?”阿桑擦了一把眼泪。
……
“你不是不再信神女了吗。”
“可是阿娘死前还念叨着要见神女呢。娘跟我说过,她小时候家里穷,从小要干很多的活,拖到好大的年纪都不能嫁人。但是她即便再苦,每年除夕都要去村里的神女庙供一碗香油,娘说神女十年才开了一座山,她也求了神女十年,终于认识了我爹。爹没死之前,我们家里过得很好的。”
“你们那边,一直是逢年过节都要给神女供奉吗?”
阿桑立马答道:“不给神女供奉的人,都是忘本的烂人。我们燕人全靠神女庇佑才能走到今天。”
他喉头滚了滚补道:“燕人都敬爱神女,我们是随神女一起开疆拓土的姑山荒族后代,祖上指不定甚至还流着和神女一样的姑山氏的血呢!”
阿桑听到旁边的小白猛地站起来。
“你说什么?燕国的祖先是姑山荒族?”她惊愕,“那现在极北的荒人,都是什么?”
“那自然都是些世代被流放边地的千古罪人!”
一个张扬肆意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一把剑横在白小棘身前。
“看来你对燕国的历史知之甚少嘛?连雨山君对姑山荒族内部的神裁都不知道?现在的燕国皇室,可流着荒族姑山氏的血啊。”元七大咧咧地说着,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白小棘。
她愣住了,原来如此,怪不得燕国对一个死了千年的神女供奉这么勤,神权就等于他们的王权,拜神不过是他们统治下民的工具罢了。
这么说来,那个草菅人命的燕皇,居然是她久远的后人。
她是他死了多年的祖宗。
正沉浸在对后世儿孙的愤懑中,元七又一声咆哮把她拉回了现实。
“我正拿剑指着你,你这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是瞧不起谁呢?!”
白小棘被明利的剑锋晃了一下眼,后退一步,推开一旁惊恐的阿桑。
“听说你拒绝了楼主要收你修行的提议?我们奉雨楼是孟京最强的修行洞府,就这样也入不了你的法眼?”
他身边还有几位低阶修行者,也都是表情不善。
“看来我跟邵雍的话算是白说了,我确实是看不上你们奉雨楼。”白小棘两辈子都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也因为实在是被这个元七搞得逆反了。
元七气极反笑:“我伸出个指尖都能捏死你,你以为你离了奉雨楼,能活过几个时辰?”
白小棘摇头:“实在少见你这种,输了阵仗,没了脸面,还要自己再找补回来的。”
“你!”元七挥剑就要动用灵气来压制她,阿桑虽然害怕但还是一只胳膊挡在了白小棘身前,大喊“不要伤害姐姐”。
身边的朋友制止这个冲动的修行者:
“邵雍、甚至是楼主,都对这女孩颇为看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砍她,恐怕会引起楼主不快啊!”
元七一想这倒是真的,但他就是不过意,凭什么一个凡人敢这么挑衅修行者、还蔑视他们奉雨楼?
“你既看不上奉雨楼,又何必恬不知耻地留在这儿?”元七收起剑,挑眉。
身边人附和:“想也知道是知道外面正在铺天盖地抓人呢,她不敢出去呗!”
白小棘拨开阿桑,学着他挑眉:“你们倒是让我走啊?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
“呵,给你这个机会,倒是怕你不敢。”
“想多了。”她抱臂,笑得很怡然。
当日,他们回地铺继续小睡,阿桑一觉睡到了正午,醒来发现身边的铺上已经没了人。
只留下一张蘸着草汁写的字条:
“走了,勿念。此间怕不安全,多加小心。”
白小棘不知道自己像不像个不负责任的监护人,反正她是一身轻地出洞了,洞窟口通向一处荒坟野岭,她摸着浓雾出了那片地,就来到了孟京远郊姑衡山脚下的一处集市。
捏糖人的小贩,在午后的微雨中打了个瞌睡,看到一个盯着宽草帽穿着麻衣的清瘦女子,声音低低地传来:
“王城在哪里?”
小贩一个激灵:“啥?你要进宫?”
瞅这样,不会是去递诉状闹事的吧……
小贩谨慎地指了个路:“姑娘要去作甚?”
白小棘在帽檐下答道:“采蘑菇。”
采蘑菇是她早年对杀人的诨称。
元七恐怕还在疑惑她要怎么在全城戒严的孟京苟住自己的命。
谁知,她是偏向虎山行。
王城深似海,她偏要去采她那昏聩愚昧的不肖子孙——燕皇的项上人头,以告慰数日前祭坑中那些无辜死去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