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劝说
第十七章
顾靖洲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两人在电话里约定的见面地点在一家咖啡厅,离顾靖洲的家也不算很远,开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顾靖洲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立即有店员迎了上来。顾靖洲环顾了一圈,礼貌地说了句找人就径直朝着角落的位置走了过去。
此时时间已经挺晚了,咖啡厅里客人不多,店员们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做打烊前的准备,因此并没有特别关注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带着口罩帽子的年轻男人。
祁鸣语坐在落地窗边的一张双人桌边,一双修长的腿随意翘着,后背靠着椅子,姿势有些懒散。右手搭在桌子上,祁鸣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心的手机,眼睛却专注地盯着窗外。面前放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拿铁,却一口都没动过。
顾靖洲调整好呼吸缓步走过去,拉开椅子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的对面。
椅子拖地的细微卡拉声吸引了祁鸣语的注意,他转过头来,定定看了他一眼,道:“来啦。”
“嗯。”顾靖洲点点头。
这时,有服务员过来点单,顾靖洲点了热牛奶。
在咖啡厅里点热牛奶,顾靖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人,但服务员全程都保持着得体周到的微笑,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说了句请稍等就离开了。
倒是祁鸣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略微有些不解。
顾靖洲无奈地笑了笑,问他:“你该不会不知道现在已经是睡觉时间了吧。这种时候喝咖啡你想失眠一整夜吗?”
祁鸣语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说:“确实是有些失眠。你刚才在睡觉吗?”
顾靖洲摇摇头:“今天我妹生日,刚跟她在客厅拆礼物,正准备睡觉你就打电话了。”
祁鸣语了然地点点头,微微低下了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还以为吵醒你睡觉了。”
顾靖洲有些纳闷:“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祁鸣语默不作声,突然身子微微向前一倾。
顾靖洲吓了一跳,看着二人逐渐拉近的距离吓得眼睛都睁大了一些,看着祁鸣语伸出右手似乎是要触碰自己,本能地往后一仰。
祁鸣语右手一顿,垂眸看了眼顾靖洲,若无其事地将对方额前翘起的一缕头发压了回去,淡声解释:“你头发乱了。”
“啊?这样啊……”顾靖洲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不好意思地呵呵干笑了两声。他急忙转身,暂时将咖啡厅的玻璃窗当做镜子。果不其然,就见自己此刻正顶着一头凌乱的短发,却是有些像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样子,但真要说是打架过后的狼狈倒也说得过去。难怪他一进咖啡厅,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的脑袋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露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顾靖洲觉得有些尴尬,一边对着玻璃窗整理头发一边冷静地解释:“刚刚在家和我妹闹着玩来着。小姑娘家家一点都不淑女。”
祁鸣语安静听着顾靖洲抱怨自家妹子,也不插嘴,只是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微微弯了下来,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顾靖洲整理完头发,店员也刚好端上热牛奶。他道了谢,等店员走开后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终于说起了正事:“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你在h市的工作应该都结束了吧,我还以为你今晚就会赶回a市。”
“明天一早的飞机,直接去c市。”祁鸣语道,“在c市待一周再回去。”
顾靖洲感叹了一句:“真忙啊,连轴转,一天休息的机会都没有。注意身体,别累倒了。”
祁鸣语语气一扬,点头道:“我会的。也就这一个月,之后就不会这么忙了。临时增加了工作,需要腾出三个月的时间,只能将原定的行程提前。”
“什么工作这么突然啊。”顾靖洲问完才意识到唐突了,急忙补充,“呃,我就随口一说,你不说也没事。”
祁鸣语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过几天大概就会官宣了。”
“官宣?”顾靖洲有些疑惑。
祁鸣语压低声音道:“我接受了mydream节目组的导师邀请。”
顾靖洲抬起头,面上是未做掩饰的震惊之色。但幸好他还记着他们现在在外面,也压低了声音道:“之前听说你档期冲突,还以为你要拒绝呢。”
“原本确实是这样的,但是在我知道你要参加后,我改变了主意。”祁鸣语说得直白又突然,但神情冷静地仿佛是在问他吃过饭了没。
顾靖洲却无法像他这样泰然自若,他捧着牛奶杯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杯子里的牛奶也有几滴飞溅到了他的手背上。他放下杯子,抽了张纸故作镇定地擦着手背,心跳得却如擂鼓又重又急。
许久他才稍微冷静了一些,抬头问:“为什么?”
祁鸣语凝望着眼睛,似乎要看穿他眼底的慌乱一般,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经过口罩的过滤变得有些含糊,但一字一顿依然分外清晰。
“我想亲眼看着你站上巅峰。”
然后在第一时间送上最真心的祝福。
顾靖洲嘴角的笑意微敛,逐渐变得苦涩。他轻轻摆首,自嘲自小,低声道:“你不是都知道吗?我根本不可能进……”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祁鸣语打断他,“你自己说的,你喜欢比赛是因为他的魅力就在于竞争和未知,不到最后一刻结果如何谁都不知道。”
顾靖洲静静地听着,面上的表情很淡,淡到看不出情绪。
祁鸣语不是个爱讲大道理的人,此刻却耐心地用他毫无起伏的冷淡语调不紧不慢劝说道:“你只要站上那个舞台,将你最好的状态表现出来,其他的就交由观众去定夺。到那时,就算节目组想让你离开,恐怕观众也不会同意。”
顾靖洲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抬起头看对面说得一脸笃定的祁鸣语:“你这么肯定观众们会买账?”
祁鸣语肯定地点点头,认真道:“因为你是最强的。”
顾靖洲有些说不出话了。
说到底,祁鸣语的骄傲比起他来只多不少。从实习生开始,祁鸣语就不是个谦和的人。放眼整个娱乐圈,能让祁鸣语甘心称服的人少之又少。但在顾靖洲面前,他却经常把你是最厉害的、你比我强这类夸赞之语挂在嘴边。
祁鸣语惜字如金,更是很少会开金口夸某一个人。顾靖洲却除外。这些年来,祁鸣语夸过顾靖洲的话凑一凑都能拼出一份小作文了。
正想着,祁鸣语就十分配合道:“我认识的顾靖洲从来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他勇敢、自信、不服输,怎么可能被一张薄薄的纸困住。”
“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去看的电影吗?”
顾靖洲不明所以,但还是实诚地点点头,道:“记得,哪吒嘛。”那是他们唯一一部一起去电影院看的电影。
祁鸣语道:“当时从电影院里出来,你跟我说你最喜欢里面一句台词——我命由我不由天。还说以后要把这句话当做座右铭,时刻激励自己。”
顾靖洲缓缓低下了头,有种黑历史被扒出来的尴尬。
当时他们都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中二病最严重的年纪,即便是顾靖洲这般稳重的人都没能逃过,所以当时听到这句台词只觉得好燃好有态度,于是从电影院出来就忍不住跟祁鸣语谈论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顾靖洲早就把这件事忘了。谁知道祁鸣语却还记得,甚至还当着他的面又翻出来说了。
想到这里,顾靖洲脸颊一热,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尴尬道:“你突然说这个干嘛,当时年纪小,这种黑历史就让它静静翻篇,好吗?”
祁鸣语却不以为然:“我并不觉得是黑历史。”
事实上,祁鸣语永远都记得,那个从电影院出来的夜晚,少年拉着自己的衣袖,仰着脸看着自己,激动地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喜欢这句话!祁鸣语,我们以后也要这样!”
那时候少年的眼睛里闪着光,嘴角的笑容肆意又张扬。是祁鸣语做梦都想再看一遍的模样。
他望着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将手轻轻覆盖上了那人半握成拳的手背,几乎是乞求的语气,低声道:“最后再试一次吧,靖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