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南风解愠
“不是要哄姑娘吗？”
宿舍阳台，顾南风叼着烟看向走过来的修越，对方伸着长腿坐进一旁的椅子里，放松后靠仰头问他：“怎么了？”
几个烟圈喷出来，顾南风盯着他不说话。
修越看他这么严肃，坐正，眉尾微垂，有点不太情愿地解释了一下：“我给她了。”
顾南风挑眉，指尖夹着烟取下，小指挠了挠眼尾，带点同情地笑问：“修爷都这么拼了，还不能博个同行的车位？”
修越撇开眼，扬扬下巴看向远处的晚霞，不想说话。
顾南风心里好笑，到这也没法怪他了，但是总觉得作为兄弟应该提醒他一下，便蹲下来抽了一口烟道：“修爷，还是那句话，小心点，琢磨不明白的时候跟我说。”
“她不认我。”修越像是在自言自语，题难不倒活压不垮的清澈桃花目里，难得露出点迷茫。
“不……认你？”
顾南风根据这一句话推测这俩人可能以前认识，然后不知怎么分开了，女的还不承认俩人以前的关系，这他妈……信息量也太大了。
就按最短的一年时间算，那修越也才十六岁，十六岁就有超乎寻常的亲密关系，如果对方不和智商超群的修越一样也读少年班，那就是高一的孩子，再往前推，去掉相处期，到了初中。
那这可是究极早恋啊！
这让十九岁快二十了初恋还在的顾南风情何以堪。
他觉得最该哄的人应该是他自己。
“没什么，”修越眨眨眼起身，看了眼手机，“还有事吗？没有我走了。”
“又去？”顾南风将烟头摁灭，仰头看他，“还回来睡吗？”
修越的背影看起来潇洒极了，任谁看也不像个为情所困的样子，可等话出口，瞬间破功：“不了。”
顾南风又心疼又好笑。
关门声落，宿舍就剩顾南风自己，他点开手机试着给易池初发消息，依旧被拒收。
这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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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易池初和宗玉一起吃的，在三餐三楼的火锅店。
宗玉调好自助小料就坐在位子上等餐，易池初忙前忙后，端水果接饮料，等她闲下来坐好，宗玉从对面挤过来：“哎，你看谁找我买票？”
宗玉大发慈悲，接受了谢星沉那两张跋山涉水历经坎坷的票，因为是同城，加急快递在他们进餐厅前刚好到，但宗玉并不是去看，而是挂在了朋友圈倒卖。
易池初不想评价她这种行为，反正票已经是她的了，她想怎么处理都没毛病，易池初不关心被坑的倒霉蛋是谁。
宗玉点点屏幕吸引她的注意力：“顾南风，哼，看我不宰懵他。”
易池初这下没法当听不见了，她抢过宗玉的手机理论：“你别这样，那票送给他就是他的了，你管他最后干什么了。”
“不行，这种不知珍惜的家伙，我非得教训教训。”宗玉抢回去狮子大开口，易池初瞄见打包五万时气得不行。
拿起桌面的手机挤出去，把顾南风从黑名单拖出来打电话。
对方秒接。
“顾学长，你别买宗玉的票。”
对面静了两秒，完全跟她不是一个频道：“不生气了？”
烟嗓压得很轻，顺着听筒传来时，像有电流经过耳边，易池初不自在地拿远，皱眉缓了一会。
因为宗玉的行为，她不想再替她遮掩，解释：“我没生气，下午跟你聊天的是宗玉，我也没怪你，票已经给你了，你想送给谁是你的权利。总之，你不要买那两张票，一点都不值。”
顾南风的嗓音总是带着点笑，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那个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样。
“真不怪我？”
“嗯。”
“那好。”
“好，顾学长再见。”易池初准备挂了电话进去。
“哎，”顾南风叫住她，“等会。”
她又将手机贴到耳边：“什么？”
“你上次说，要请我吃饭？”
易池初差点忘了：“嗯，你有时间了吗？”
“我中秋有时间。”
“好，那你想吃什么？”
“你都不问我哪天？”
易池初站在室内走廊，手指描着墙上火锅店的广告字：“我中秋还没有安排，不是说你比较忙吗？我都可以。”
“哦，”顾南风尾音上扬，轻笑道，“你提醒我了，我要排一下我的档期。”
易池初被他这套蹬鼻子上脸的流畅自然戳中笑点，咬着唇忍耐：“那您排，排好后通知我吧。”
“可。”
越说越嚣张？
易池初挂了电话后，越想越忍不住笑出声。
她走回去，宗玉扬着手机眉飞色舞地报告最新动态：“猜猜这次是谁？”
易池初哼了一声，打开自己的小锅调火：“爱谁谁。”
“哟！”宗玉战术后仰，“男神也无所谓？”
易池初听后立刻抬头。
宗玉嘿嘿一笑：“怎么肥四，易大楚，你男神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大脑结构都改变了，知道要付出了？”
易池初不想听她废话：“他说什么？”
“买票喽，”宗玉白了她一眼低头回消息，“我跟他又没什么话说。”
易池初突然想起之前靳川把宗玉拉黑了：“他什么时候把你拉回去的？”
“不知道，反正刚才收到的消息。”
“你不准坑他！”
宗玉连连应道：“不坑不坑，说不准十一要约你出去呢，坑了不是可惜了他好不容易主动一次。”
易池初面上不动，心里都要开花了，抬手扣着下巴，用手指捏住绷紧的脸，还是想笑。
“真有意思，这票转了一圈，最后又要回你这了呀。”宗玉感叹。
易池初也觉得很好玩。
晚饭吃得饱饱，最重要是心里很美。
回宿舍后，她洗完澡坐到书桌前刷四级题。
明天就要报名了，十一月口试，十二月笔试，她边写边考虑找个固定的口语搭档，平时可以一起练练。
想到这，扭头问正在护肤的徐浅瑜：“浅浅，你报四级口语吗？”
没想到被对方婉拒了：“我想等着直接报六级。”
路晓晓坐在床上和男友连麦，闻声也劝她：“对啊楚楚，直接报六级就行，四级没啥用。”
“好的。”易池初想了想，反正也要学英语，考了也是顺便的事，再找找其他人吧。
想到这，她随手查了查下半年的考试日历，把有精力考的几个记下来，查好报名日期，设置备忘提醒。
睡前，易池初给靳川发晚安，对方没有回。
她握着手机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易池初第一反应就是看手机，七点零几分的时间，靳川依旧没有回复，倒是顾南风，凌晨两点左右告诉了她，21号中秋节当天晚上有空。
她想了想自己那天确实没有什么事，便回复好的，有想吃的口味吗？
顾南风没回，易池初记得那次在煎饼果子前排队偶遇顾南风他们宿舍，彭城说，顾南风是熬夜狂魔来着，估计现在还没醒呢，她收了手机没有等。
今天九点要开始选课，易池初起床后迅速收拾好自己，拿着电脑去大图书馆，据说那边研讨间的网速全校最快。
等她到时，发现这样的好地方果然不止她一个人惦记，从二楼到八楼全部的研讨间都有人，自习区也是满满当当。
易池初抬头扫一眼，桌上除了考研考公的，大部分都是医学法学和金融的同学。
不愧是燕大最牛也是最噩梦的专业，她摸了摸鼻子，为自己的未来礼貌地打了个哆嗦。
八点二十，时间还算充裕，找不到位子的易池初离开大图书馆，去了三教旁的经院分馆，不管怎么样，图书馆的网速还是比宿舍区和教学区要好的，苦什么不能苦做学术的娃。
经院图书馆的人也不少，不过好在经院够豪气，场馆几次扩建后规模不小，她很快在通宵自习区找到个散座。
落座后打开电脑进学校官网，点进登录界面提前登入，然后拿出手机，准备再看一遍之前班助学姐发的选课指导文件。
右边过道有人经过，走路带风，她撩开吹到脸上的耳侧发，放大pdf文档页。
下一秒，就有人轻笑着绕过她身后，坐到她左手边另一个空位。
易池初下意识偏头，撞上那双挑眉带笑的妖精眼，吓得愣了几秒。
“顾顾顾……”
顾南风笑得双肩抖动：“小鸽子学的还挺像。”
易池初：“………………”
他放下手里的水杯，杯口向外散发出袅袅热气。
九月中后，早晚气温已经很凉了，他仍穿着一件薄薄的白t恤，涂鸦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是睡迷糊时笔尖戳上去的，跟他蓬蓬的灰蓝狼尾一样，乱得别具个性。
下巴上微微能看出些青色的胡茬印，仔细看眼睛也有点红，易池初知道自己在的是通宵自习区，想他大概是刚熬完夜。
顾南风摸了摸脸，歪头玩味地问她：“帅吗？”
易池初猛然回神，才发觉自己竟然盯着他看了那么久，当即扭头看自己电脑，喏喏嘟哝文不对题：“我才不是鸽子。”
那人靠近两分，嗓音也放轻，出口的瞬间，易池初又有那种电流过身的刺激感：“怎么脸红了？”
“我……热！”易池初说完，边歪头远离他几分，边将牛仔外套脱下来，“这怎么这么热啊。”
他拖着尾音啊了一声，随后转移话题：“选课呢？你这态度有问题啊。”
易池初不服气：“哪有问题？”
“这片网慢就先不说了，你连鼠标都不带，是想好好选课的意思吗？”顾南风起身，上手拎起她的电脑转头就走，“速度跟上。”
易池初眼看着时间要到了，没办法只能听他的，站起后将椅子推回去，拿起桌上他落下的水杯小跑着跟上。
顾南风带她去的是一个比大图书馆研讨间稍小的房间，她进门时看了一眼门牌“院长专用”，不由汗毛直起，这人真是，仗着院长看重，忒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她犹豫：“这不太好吧。”
“哦，”顾南风放下电脑，插上自己的鼠标，头也不抬，“那就让你体验一下，学长的选课盲盒。”
易池初哭笑不得。
低头看着手机时间跳进八点五十，顾南风提醒她：“选课系统抽风，有时会提前开，你再磨蹭，就等着享受挂科天王夜以继日的摧残吧。”
她听到这蹭的就跑进去了，挂科？想都别想，她不仅不想挂科，还想提前毕业呢。
“关门。”
易池初回手关好门，走到他旁边。
室内唯一的一张大桌子铺满了中英文书籍资料和a4纸，其中有不少大部头，手写的各种开幅和新旧程度不同的笔记，图片资料，贴了重点贴的专业书，压在论文下的半角手机，充电线，电脑，ipad，kindle，咖啡盒，还有一个一条腿折叠一条腿伸开的银边眼镜。
总结下来，两个词，乱而有序和疯狂。
犹记得宗玉说，顾南风选的是ppe，普通专业的三倍课程量，之前光是听和想象还感觉不到，此刻见了这冰山一角，易池初只觉得恐怖。
易向阳和楚慈对她其实要求一点都不高，他们甚至早早做好了她考不上大学的准备，只要能开心快乐地过完这一生，哪怕是一辈子碌碌无为的平庸，也没关系。
所以她从小就没有上过很多补习班和兴趣班，到现在，也只是个学习稍微能看的普通人，进学校的目标，也是跟大家一样，在顺利毕业的前提下，不那么落后地排在中前段，就很好了。
她没经受过什么压力，从没试过自己觉得不可能的事，就连靳川，也只敢在安全界限内小心地暗恋。
顾南风不一样，他这个人，从外貌到性格到行事，真的是狂酷得超越边界。
“想什么呢，”顾南风起身，将唯一的转椅给她，“快坐，倒计时了。”
易池初醒神，坐下看着暂时还是空白的选课界面，眼神不由自主地往落在fn和f5上迅速点击的手指上瞟，真难得，这个狂徒有一双文雅秀气的手，又长又直，同时曲折的关节处看着也不乏力量感。
脑袋被按了一下：“怎么又走神了，开始了。”
易池初捂着头顶，手刚放上鼠标，顾南风快她一步在触控板上先点进去，光速替她选了一门公共课。
易池初：“……”
顾南风笑：“燕大游泳课不过不能毕业你知道吧。”
“……听说过。”易池初按照自己的计划，把其他公共课和核心课先选好，最后再慢悠悠地挑通识课。
“公基和限选不用选这么多，慢慢修就行，四年呢。”
易池初不以为然：“我要趁没忘光前把他们考完。”
顾南风矮身撑着她的椅背：“第一学期就满课很累的，新生这一年会有很多活动，不好好享受一下吗？而且还有社团和学工，你忙得过来？”
从顾南风被处分那次宗玉说自己去找学院很有可能会没好果子吃起，易池初已经自动放弃了学工，虽说现在还算和平解决了，但她也不抱期待，谁知道辅导员是哪边的。
至于社团，她一直想学摄影，就报这一个应该也不会耗费太多时间，反正高中也是满课，她习惯了。
“嗯。”
“你要读研吗？”易池初听声回头，几乎和她身后的顾南风贴面，往旁边躲了一下，他不太最在意，笑着继续说，“课上的这么急。”
“不知道，”易池初还没想那么远，“看情况吧。”
“你很奇怪啊，课选得这么赶，人却这么佛，”顾南风垂落眼睫，起身偏头打了个哈欠，“不喜欢金融为什么还选这个专业？”
易池初一愣，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燕大最好的专业就是金融，知道自己上不了清北后，想得也只是不能再差了，好像真的没想过，喜不喜欢。
她嘴硬：“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你追那个扑克脸的时候，可比现在有活力多了。”顾南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易池初脸轰地着起来，起身拿起电脑匆匆告辞：“谢谢学长，我先走了。”
她经过时，顾南风发出一声看透一切的老道轻笑。
她走出门，顾南风表情消失，咬着杯沿觉得这热水涩气甚重，放下捡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上。
没想到易池初去而复返，看他在图书馆吞云吐雾不禁皱眉：“顾学长，你好好看看墙上的标识！”
歪头，鲜红的警示牌，在点燃的黑色烟管上封了个斜杠。
他盯着硕大的“全区禁烟”四字，拿下烟用手指捻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瞎话：“我没注意。”
“那就戴上眼镜啊，近视成这样还不戴眼镜你看得清路吗？”
比被戳破心事还气急败坏的表情，顾南风失笑，连连点头：“好好，我戴我戴。”
说着扒开桌面的杂物，摸起眼镜架到脸上：“满意了吗？”
易池初表情越来越奇怪，没答他而是提起另一件事：“我不是找麻烦的，我是突然想起，你说中秋晚上有空，那有没有特别想吃的，那天应该人很多，得提前订位子。”
顾南风不常戴眼镜，眼前突然异常清晰不由发晕，人更困了，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我不挑食，你随便选吧。”
易池初在吃饭上是个选择困难症患者，最头疼随便两个字，跟宗玉出去吃饭，她从来不操心吃什么，但现下又不能跟他计较，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好，我看看吧，学长再见。”
顾南风又打了个哈欠：“不回来了哈？”
易池初刚迈出一步扭头，见他手里转着打火机，没忍住走过去抢到手，仰头义正严词地教训：“你怎么这样呢！不能抽烟不能抽！你看这么多书和资料，着火怎么办？”
他语气欠欠的：“学长有数。”
她小脸严肃：“你高考数学几分？”
顾南风抓抓头发艰难回想：“一百四十……二？”
“行了，你没数。”
顾南风不明所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好笑：“为什么？”
她腰杆倍儿直，臭屁道：“因为我一百四十五，你没我有数！”
说完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顾南风看着早已没了人影的门口，弯腰笑到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