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风解愠
年级会是导员组织,学生会骨干协同配合的。
这一级的导员是个年轻女人,黑发及肩,长风衣内搭长连衣裙,所过之处幽香阵阵,精致靓丽得像个高级白领,人却很干练,讲话安排条理老成。
奠定好形象后,她开始和同学们联络感情,比如别喊导员喊她琳姐,讲青春鸡汤,周围的人听着慢慢都开始走神,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
易池初坐在靳川后面,看着他冷傲的后脑勺给他发微信,他们有两个多月没聊过天了,记录还停留在出成绩前的那个月亮上。
发完之后,靳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一直坐得端端正正,目视前方,都没有低下头看一眼手机。
易池初:完了完了,不会真生气了吧。
她手臂压在桌面上向前靠近,装作自言自语的样子,拉着轻缓的气声,将发给靳川的微信在他耳后重复出来。
“愚公临死前,把儿子叫到床前,不甘心地说:移山移山!”1
“他的儿子自信满满地接道:亮晶晶”最后三个字还是用唱的。
靳川没什么反应,倒是他隔壁戴眼镜的男孩,噗嗤笑出声,尽管报告厅内众多视线纷至而来,眼镜仍像是一头即将断气的驴般,捂着嘴在座椅里整整喘着粗气抽搐了五分钟。
宗玉虽然没有捕捉到开场,不过有幸捕捉到了这极富感染力的笑态,糊掉人脸顺手发了个抖音,没多久就上了同城热门。
发冷笑话是她和靳川之间默认哄他开心的方式。
以往隔着屏幕还能收到问号或者省略号,这次什么也没有,易池初不免挫败。
很快导员讲话结束,前排座椅里,狼尾头起身,头上多压了一顶八角帽,稍加遮盖住那猖狂的发色。
他走上台,面向大家,无需刻意动作,桀骜张扬之气便自周身散发,瞬间弥漫全场,报告厅内的杂音不由弱下来。
狼尾头随意一笑,音色含沉,略粗,带着点烟嗓的沙哑,虽然没用话筒,但依旧格外清晰:“大家好,我是经济学院学生会主席顾南风,欢迎各位学弟学妹选择经院。”
“高考已经结束,这是一个新的起点,衷心祝愿你们在以后的几年里,尽己所能,找到自己的方向和目标,努力成为你们想成为的自己。”
“有任何学习生活实践上的问题,除了可以找琳姐,也可以找我,找学生会任何一位学长学姐。”
“经院的传统,以老扶新,”顾南风笑眼掠过全场,而后,抬了抬下巴视线定格,也没见有什么表情变化,可下一句话,愣是将方恢复温暖活力的室内冻成寂静冰窖,“经院的文化,没有废物!”
如果说三教台阶上拦她的人是狼狗,那么顾南风或许就是狼。
刚中带柔,绵里藏刀,尤其是最后一句,主席形象在顷刻间立稳。
易池初虽然对顾南风印象不佳,但不得不承认,他身上那种不动声色的从容感和威慑力,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敬畏和期待。
这就是大学吗?几年后,她也能洗礼蜕变得这般强大?
宗玉旁观了易池初猫在后面一本正经念冷笑话哄靳川的全过程,可直到年级会快结束,前面的高冷男神还是分毫动静没有。
不安的作恶因子叫嚣着,众人起身离场时,宗玉怼了下易池初的胳膊肘,故意提起声音让前排的人听见:“楚楚,顾南风刚才问我要了你的微信,我给了!”
易池初扭头:“啊?”
“啊什么啊?”宗玉瞄着不动如钟的靳川,加大火力,“你牛逼啊姐妹儿,内酷盖儿可是学生会主席,如果成了带出去不是倍儿有面儿!”
易池初一时间没搞懂她的意思,只是看着靳川起身走进人群流动的队伍离开,忙拍了一把宗玉气道:“你不是一个好队友!”
宗玉拉住要追过去的人,恨铁不成钢道:“哎,别那么上赶着,男人不会珍惜的,久了也厌烦。而且你又没做什么,都那样哄了,还玩冷战,给他脸了!”
易池初不想听她的,还是想追,宗玉道:“你听我一次。”
“现在不去,万一你说的不准,后面追不回来了怎么办?”
宗玉戳破:“没这样之前,你不是也没追回来吗?”
易池初:“……”扎心了姐妹儿。
宗玉抢过她的手机,退回通讯录界面,正好看到有新好友申请,备注就是顾南风,她直接点了接受。
“宗宗你别闹!”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易池初对靳川忠心耿耿,这样的做法难免会稀释他眼里她的可靠程度。
“哎哎哎,来消息了。”
宗玉兴奋地将手机屏朝向她,顾南风在接受通过的瞬间秒回了,一个系统微笑表情……
-
靳川直到进入军训期都没动静,整个人就跟高考失利后的易池初一样,不回消息,电话不通,见不到人。
继两人成为有名有份的朋友后,还从没被男神这样对待过的易池初彻底慌了。
军训男女生是不在一个连队的,因此也不在一个区域,她只能通过班群了解到男生宿舍位置后,赶去五号男生宿舍楼下蹲点守。
自早上军训开始的哨声从遥远的操场传来,到晚上宿舍楼门厅暗灯陷入寂静,出入五号楼的同学们,总能看见一个穿着偏中性的冷感少女,像尊望夫石般固执而又安静地伫立在宿舍楼对面的竹林边。
鉴于少女长得不赖,而五号楼,又恰是燕大最强势的物理与经济学院男性新生所在的学霸宿舍楼,传言和猜测在本校论坛弥漫四起。
202内。
舍长等复活的时候刷了刷论坛帖子对其他三人说:“哎你们注意到咱楼下那姑娘了吗?听说等了有近一个周了。”
一起开黑的胖胖从床上歪出头搭话:“我还听说是咱们系的呢,长得贼漂亮,女王女王的,眼镜你干嘛呢?”
眼镜站在阳台栏杆处收衣服:“外面降温,起风了。”
靳川坐在椅子里微微侧头,阳台外一阵涌起的凉风灌入,发丝吹乱搔在耳边,没关严的宿舍门嘭的一声合上了。
“我靠!”舍长吓了一跳,朝漆黑的窗外看了一眼,低头操作人物走位,“那姑娘还在吗?”
眼镜走进来关上阳台门,室内瞬间温暖了好几度:“嗯。”
胖胖换了个卧姿继续瘫着:“这对象也够狠心的,什么矛盾啊,至于这样吗?”
眼镜叠完衣服眨眨眼,慢半拍道:“学生会主席跟我们不是一个楼吧?”
舍长:“肯定不是啊,大三在家属区那边,隔着一个操场呢。”
眼镜:“她好像是等错了……”
胖胖抬头:“啥?”
眼镜:“我刚才看见顾南风把那姑娘拉走了。”
舍长目瞪口呆:“……原来是新生追主席啊。”
胖胖只憋出一句:“牛逼!”
宿舍门处再次传来嘭的一声。
众人反应过来时,看见的只有靳川空空的椅子:“?”
-
五号楼旁的篮球场休息区。
散场的未来球星们包圆了贩卖机里的热饮,顾南风武力胁迫来一瓶阿萨姆,塞进了身旁形如槁木的易池初手里。
不小心碰到的手指,冰冷。
“会开吗?”
他等了两秒没得到回应,直接上手扭开瓶盖,再次放回她手里。
“会喝吗?”
依旧静止,顾南风挑眉轻浮道:“需要我喂你?”
对方还是没反应。
顾南风低头凑近,声音放缓:“一只猪?”
易池初别头抬眸瞪他。
他笑了,邪魅的水冰月刘海和叛逆张扬的发尾被黑色棒球帽遮住,笑容加持,人都明朗不少:“你不叫易池初吗?怎么瞪我?”
稀薄光线里,少女眼珠黑白分明剔透见底,渐渐浮起一层湿漉漉的水雾,顾南风愣住。
易池初也在瞬间回神,垂下眸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手里的奶茶还给他,念着这寒夜里残留掌心的一丝温度,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顾南风眉心轻皱,抬步追过去,伸出的手还没扣住她的肩,慢吞吞的易池初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向前疾跑,顾南风的手便落了空,他掀起眼帘看过去。
休息区在篮球场外侧,场地挨着金属网边沿,等距的路灯像夜色里发着淡光的宝石手串。
一个拔高傲的影子,在篮球碰碰击打地面的规律声音中,步调从容地走进前方套着发光宝石的金属笼子,左手抓着的军训外套被丢上篮球架,只穿着短袖作训服,右手一抬在罚球线处将球准确送进篮筐。
易池初像个自动寻路的绑定跟宠一样,绕过金属网,奔向降温夜里那个独自打篮球的人,以其为圆心,团团地转。
液体温度隔着瓶身熨烫着指腹,更衬得起风后的夜,凉凉岑岑,顾南风捏了捏饮料瓶,转身离开。
易池初不敢靠近气场冻人球球命中的靳川,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生气,但她急着想解释,怕错过了这次下次可能就没机会见到他,可话到嘴边她又怕说错惹他厌烦。
于是,围着他转了几圈后,站在了靳川左手边一步远左右,这个位置不会碍到他打篮球,她中庸保守地选择重操旧业,讲起最擅长的冷笑话。
“靳老师,”易池初以往借着问题套近乎时,就会这么叫他,“你猜,吸血鬼吃辣吗?”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