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自秦朗将秦淮带进军营之后,军中顿时炸开了锅,只要有闲人的地方,几乎都在谈论有关秦淮的事情。
而其中褒贬不一,有将她夸的神乎其神的,也有觉得她不过一个女人,只是仗着自己有个好爹的。
总之众说纷纭,都因为今日军中来了个女人。
秦淮跟着秦朗去了大帐,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大帐中并没有别人。
秦淮不是第一次见到军帐,也不是第一次来漠北,但却是第一次进军营。
小的时候跟着父亲在边关,她与母亲在百姓生活的地方住着,而父亲则一直住在军中,即便相隔甚近,也总是整日见不到人影。
后来皇帝令秦家在京城安家,这才有了京城秦府,漠北战败之后,秦朗也就带着家人住去京城,将不在边关,但人心永存。
此次秦朗重回漠北边境,地方百姓夹道欢迎,甚至通宵达旦的庆祝英雄回来,尽管他们都知道,大将回来意味着什么。
“我娘呢?”秦淮问道。
“自然是住在军外,等下你就去找你娘。”秦朗一点没有想让秦淮留下来的意思,似乎只是用让她来军营找他的借口先将人从漠北人身边弄回来,然后在把她打发到自己以为安全的地方去。
秦淮自然不乐意,“我好不容易来了,你就要赶我走。”
秦朗叹了口气,“听话,先去你娘那里住着。”
“我不!”
秦朗头疼道:“你一声不吭的跑过来,军中没有你住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我总不能让你跟这些小伙子住在一处吧,爹知道你想留在军中,爹答应你,一定给你发挥的机会。”
秦淮没想到秦朗竟然是这样的态度,毕竟这些年她也无数次表达自己的志向和想法,甚至态度强硬,与秦朗闹了不少别扭。但没有一次能让他回心转意。
秦淮惊喜地道:“真的?”
秦朗笑着摇摇头,和蔼地道:“自然不会骗你。”
正当秦淮欢喜的准备去找娘的时候,营帐外士兵忽然来报。
“将军,我们方才从漠北人手里救下一个书生,他执意要见您。”
“好,让他来吧。”秦朗坐在沙盘前,将整个边境的土地尽收眼底。
秦淮盯着沙盘看了许久,秦朗没有催他走的意思,她便也不着急走。
很快士兵就将那书生带了过来。
蜀泉一身灰袍满是灰尘,白净的脸蛋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和伤疤,看起来像是被欺负了一般,又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看着让人怜惜。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秦朗温和地问道。
蜀泉看了看秦淮,又看了看秦朗,抽噎着道:“草民恳请将军救救公主殿下。”
说着人便跪在地上,脑袋砰的一声撞在硬邦的石地上,刚抬起来就又磕了下去。
若是秦朗不答应,他估计能把自己磕死在这里。
秦淮见状赶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将他的两只手禁锢在身后,阻止他继续做出不要命的事情来。
秦朗安抚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公主殿下。”
“我不放心!”蜀泉疯了一般大叫着,眼中血丝遍布,像一只见了荤腥的野兽。
他没有挣扎,只是愤怒地继续说:“你若是真心在乎公主安危,为何要将秦小姐从那伙人身边调开?明明都已经打探到下落了,现在又没有踪影。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要么你现在就派人去找,要么我就回京,状告你不职之罪。”
秦淮听的都惊呆了,这小小的软弱书生,竟然还有这般大的勇气和能耐。
她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不用管我如何得知,就说你们现在,救还是不救?”蜀泉一字一顿,声音沙哑。
这求人的,倒是威胁起能帮助他的人来了。
秦朗轻声道:“你受了伤,先回去休息吧。”
话罢,蜀泉就被两个士兵押着带走,不知道被安排到什么地方看着了。
秦淮疑惑道:“为何要关着?”
“他如今已经疯魔,若是出去势必会打草惊蛇,若是挑起劫走公主之人的怒火,甚至可能让战火蔓延。”
秦淮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虽然秦朗这样分析很正确,不过就秦淮这大半月跟着他们的观察来看,这些人几乎不可能因为愤怒而杀李依。
不过这速来胆小的书生竟然会为了李依只身闯漠北,甚至不要命地威胁将军,也是让秦淮感到意外。
就算是在李依不懈努力之下让蜀泉真心喜欢上了她,但究竟是何等喜欢,才会让他不顾性命,不计成本也要过来救人?
她轻轻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忽然想到好像也有一个傻子,曾经为了救她不顾性命。
想着那人永远挂着温和笑容的英俊面容,秦淮心头一暖,嘴角不禁勾了起来。
秦朗疑惑道:“好端端的笑什么?”
秦淮咬住下唇,但还是忍不住笑意,嘴角抽搐着,努力的控制自己,“没,没什么啊。”
秦朗眯起眼,走到秦淮身前。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你爹我?”秦朗总觉得这丫头心里没憋什么好事,从小到大都是个让他头疼的主。
秦淮摇头,“哪有什么能瞒住您呐,我先去找我娘了,走啦!”
说完两步冲出军帐,眨眼功夫便看不见人影了。
秦朗苦笑摇头,“这丫头……”
古朴的雕花木门猛地被推开,刺耳的吱呀声却在一声惊叫中失去了它让人讨厌的本领。
“娘!”
秦淮飞扑至何如玉身前,像只小猴一般用双臂揽着何玉洁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何玉洁宠溺地笑着将她抱紧,等到秦淮抱够了,两人才堪堪分开。
何玉洁伸出手指点了点秦淮的鼻尖,嗔道:“你这丫头,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
秦淮扁了扁嘴,委屈得很。
“怎么一见面就数落我。”
何如玉看着女儿活泼可爱的样子,发笑道:“说了你又不见得听,想没想娘?”
“自然是想的,想的都睡不着觉。”
何如玉摇摇头,“就你嘴甜。”
她又接着道:“这一路恐怕难捱吧,想吃什么?娘都满足你。”
秦淮欢喜地再一次拱到何如玉怀里,软声软语地说道:“娘最好了。”
何如玉揽着怀中大“孩子”,拍了拍她的头,满是笑容地脸上遍布细纹,似大漠黄沙此起彼伏之沟壑,任你百般努力,也永远不会平整。
母女重逢,且那抠门的爹不在,两个人便欢欢喜喜地挽着手去了一家规模中乘的管子。
漠北的吃食不似京城那般精致复杂,口味层次也远不及京城菜系复杂深厚。
但是大漠的味道总是有种勾人的特殊气质,简单的烹烤蒸炖,简单的甚至还带着膻气的味道,简单的食物本有的颜色,一切都是简简单单,却偏偏让食客流连忘返。
秦淮便是那个流连忘返的食客,小的时候就喜欢吃大漠的食物,即便每次都会被肉丝塞牙,也阻止不了她下一次的大快朵颐。
但是自从她离开漠北边境之后,十年来再没有尝过大漠的味道,她便整整想了十年,从来没有忘记。
她将再吃一次大漠的美食,当做了除进入秦家军征战之后,最要紧的一个愿望。
如今她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
而如今她离自己的梦想,也愈发的靠近了。
何玉洁静静地看着眼下正吃的津津有味的女儿,笑意止不住的流露。
她看着秦淮从将死襁褓中慢慢长大,慢慢坚强。虽然没有成为别人家一般亭亭玉立,知书达礼的“好姑娘”,但至少她快乐且坚强。
成长之中太多不易,秦淮仿若皆抛诸脑后,然而她这个当娘的最为清楚,清楚她失眠之症为何迟迟不愈,清楚她为何偏执的一定要实现自己成为军人的念想。
“淮淮。”何玉洁柔声唤道。
秦淮抬起满是油污的小脸,疑问地“嗯?”了一声。
“开心吗?”
秦淮咧开嘴,“嗯”了一声。
夕阳被大漠割成两半,一半掉在了沙漠之中,一半还在沙海上挣扎,却还是一寸寸地陷入,直至巨大的日轮被沙漠吞噬。寂寥的沙漠,最终将日光埋葬。
何玉洁领着秦淮去了沙漠,母女二人坐在漆黑的沙海之上喝酒谈天。
从南聊到北,不知疲倦。
若不是沙漠夜晚太过寒冷危险,相与枕藉于此或许是个不错的体验。
沉睡中的沙漠打着震耳欲聋的鼾,沉重的鼻息抽打的黄沙肆起。
黑暗中忽然亮起了光,烛光在风中颤颤巍巍,随时都可能熄灭。
一条足有十米长的铁链静静地躺在地上,而本该与锁链呆在一起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铁索大开,指向在屋外翻腾,与房屋仅有一丝勾连的窗户,一行脚印延伸,消失在黑夜之中。
“谁干的!”
众人闻声战栗,“老大,阿提胡,他,他不见了。”
被称作老大的男□□头紧攥,指尖泛红,气的浑身都在打抖。
“追!追不回来你们都是漠北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