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月如萤石,寒冷的夜给月的光晕染上了一层寒色,打在还未归寝的人身上,寒的令人不自觉抖上几抖。
寒光淅淅沥沥的落在湖面上,洒在亭台楼阁之间,若隐若现,恍惚间似能看到跳跃的精灵栖息在黑夜之中。
月亮亮的有些刺眼,却还是无法驱散夜晚的暗。
秦淮被朗夜泊的声音刺到,甚至来不及转头去看,责备的声音便已经先起来了。
“不是说了,你的脚伤不能多走动吗?”
那如春风一般湿润温暖的声音,似乎并不在意眼前人的不满,只温婉道:“脚伤已经见好,无碍的。”
明明是安抚的话语,却偏偏歪打正着点燃了秦淮这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药桶。
她转过身,愤愤道:“见好了就更不能……”
“穿的这般少,小姐还是先关心自己的身体再来说我吧。”朗夜泊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了秦淮身上。
如今二人这算是扯平了,一个不顾脚伤乱跑,一个不顾体弱减衣,谁也说不了对方什么。
都是不省事的孩子。
秦淮无言以对,只能羞涩地低声道了声“谢谢。”
忽然又想起什么,“他没为难你吧。”
朗夜泊嘴角带笑,合上眼睛摇了摇头。
他问道:“你这时常失眠的毛病,难道没找刘伯看过吗?”
秦淮目光落回秋思湖上方,看着月亮被水拍成碎屑,如鱼的鳞片一般细密紧凑的排列着,却又不似那般整齐,杂乱无序的美是人难以用语言形容的。
黑暗中的一点亮光,平静中的丝丝律动,便是只有真正沉下心的人看了,才觉得造化钟神的美妙。
她平静地道:“刘伯说这是心病,怕是会跟着一辈子了。”
“何时落下的?因为秦副将?还是世人对你的评价?”
秦淮努努嘴,转而一笑,很是俏皮。
“不记得了,反正也习惯了,从前中夜难寐,困得紧了也能睡到日上三竿。不过自朗先生来了之后嘛,倒是一日好觉没睡过,难受的紧。”
她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挤着眼回忆着似乎痛苦的往事。
可她自己最清楚,她巴不得现在就能继续那样的生活。
至少那段日子,她几乎没有犯过睡不着的毛病。
朗夜泊嘴角的笑似乎是带着些无奈和宠溺,他突然说道:“秦淮,如果,如果我想在此后的日子照顾你,你当如何?”
这一段含情脉脉猝不及防的打在了秦淮身上,全身如同被雷电贯穿,僵在原地,又哪里想得出合适的回答?
朗夜泊没有催促她做出回答,只是领着她继续围绕着湖水散心,直到两人绕着湖水走了一圈,穿过湖面抵达湖心凉亭之中时,终于开口,玩笑道:“就你这小身板,谁照顾谁还不一定。”
朗夜泊喜笑颜开,什么公子包袱的都已经全都扔到湖水中沉底了,激动的声音都跑了调,欢喜道:“不管谁照顾谁,至少现在开始,我们不要接着别扭下去了,好吗?”
秦淮抿唇,羞涩地低下头微微点着。
原来不习惯先前那样及熟悉又陌生的交流的,不止他一个。
自从今日朗夜泊愿意以性命换她性命的时候,就已经给了她一直想要的交代,至少心里这股奇怪酥麻,难受又兴奋的感觉,并不是她的一厢情愿。
月光皎皎,与湖水缠绵交织,难以分离。
秦淮主动凑到朗夜泊面前去,因病未能恢复温热的唇瓣令还沉溺在告白成功的喜悦中难以脱身的朗夜泊浑身骨头都酥了。
一向自诩正人君子的朗家小少爷,最终还是难以过的了美人关,将存在的空隙缓缓填满。
她的手慢慢垂下,人人拿捏一般变成了一只软乎乎的小猫,闭着眼睛享受着,舒服地打着呼噜。
朗夜泊揽住了她有力却又纤薄的腰肢,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一只大手能将她的后脑全部护住。
她太瘦了,瘦的朗夜泊在这样的氛围中不禁心中难过,如此的身材,却偏偏梦想要扛下边关大军的战旗,却能够举起那厚重的刀剑长弓。
月光仍旧皎皎,湖心亭向外延伸出的一块小桥板上,两个人纠缠相拥,互相依偎着。
现下这天地间,便只有他们二人,世人纷说再也阻止不了他们,终究是在湖心那一刻,二人就已经暗暗交了心。
秦淮忽然眼皮发胀,困倦的躺在朗夜泊怀中打起了盹。
像是抚摸熟睡的小猫,朗夜泊忍不住低下头去看,越发觉得她可爱。
京城美女如云,朗夜泊从未看上眼过。
偏偏这长相普通,甚至显得稚嫩的小丫头,独独抢去了他的大阪颗心。
而她也在今时今日,终于找到了能够治好她失眠症状的解药。
这药不苦口,甚至甜的粘牙,却是最上乘的良药。
朗夜泊把秦淮抱到了附近的客栈,如今她身体虚弱,实在不宜在外受凉,自己脚伤虽然已经开始逐渐转好,但是拖着她回家也是在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事情。
更何况,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稳定下来,估计秦淮也不想这么快就被人知道,他这般将她送回去,难免会遭人猜测。
朗夜泊担心她夜里梦魇,便守在她床边一夜未眠,等到秦淮早上起来,看见双目无神快要晕厥的朗夜泊,挤着眉头摇晃着脑袋。
“你这个人,怎么傻乎乎的?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朗夜泊揉了揉眼睛,“你少说我两句,先去吃饭吧。”
秦淮笑嘻嘻问道:“有没有点心?”
朗夜泊板下脸,淡淡道:“没有,你这几日除了正餐,什么都不能吃。”
“啊~”秦淮哀嚎着,咬住下唇,坐在床上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朗夜泊,乞求他能够体谅一点,她这个人,真的是一天也缺不了甜食,如今不让她吃,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朗夜泊一点也不受她撒娇卖萌的影响,严词拒绝道:“说了不行,你若是敢偷吃……”他说到这皱了皱眉,自己好像还真拿不出什么惩罚能够治住她的。
秦淮得意抬眉,满脸的你能奈我何。
朗夜泊纠结的“啧”了一声,豁然开朗,“你若是偷吃,便罚你抄书,把你藏在床底下的那堆书都抄个遍。”
秦淮不可置信地紧皱着眉头,抿着唇不停的摇着头,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家伙既然祭出这么大一个杀气就为了不让她吃糖。
“朗夜泊,你真不是人啊!”
朗夜泊莞尔一笑,似乎委屈,“你乖乖听话不就好了。”
秦淮痛心疾首,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肩膀,咬牙喟叹:“造孽,造孽啊!”
她怎么就这么糊涂的上了这个人的贼船呢?谁家互通心意后像她这般难过的?还没下婚书就开始管着她了,天理不容啊!!!
秦淮虽然心中腹诽,但其实有人管着,是她这几日求之不得的事情呢。
为了不暴露两个人的事情,两人腻歪了一阵便分道而去,各回各家了。
因为昨夜睡得晚,秦淮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午时,温度宜人,甚至走的久了还能让人发汗。
她悠闲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看着路上礼记的梨花酥已经被哄抢一空,只剩下残缺的小块等着主人收拾。又看见林记的饼店刚摆上新出炉还滋滋冒油的油炸红糖酥饼。
街上各种甜滋滋的味道似乎是知道秦淮被下了不能吃甜食的禁令,刻意的往秦淮的鼻子里钻,勾的她胃里的馋虫就差自己蹦出来抢吃的了。
她欲哭无泪,咬着牙拍了拍脑袋,加快脚步离开这个诱惑人的地方。
可没走多久,便看见布告栏前围着一群人,擦肩接踵,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秦淮凑上前去,凭借她灵活的身法,像只猫一般溜缝钻到了最前面去,才看到其上正明晃晃的贴着一个人像。
正是她的老对头——徐有为。
这家伙是怎得了?得罪了人被诬陷了?既然被挂在了街上布告栏,这下看起来,他的乌纱帽至少是不保了。
“老乡,徐大人的画像为何会在这里。”她压低声音,“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被问到的那人摇了摇头,“不清楚,单单是把他画像放在这里,一不说悬赏,二不写罪证,虽说我们也都不怎么喜欢这徐大人,但这连个解释也没有,真不知道这当朝的太子殿下想的都是些什么。”
他说着,还不着边际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李俭这厮,究竟在搞什么鬼啊。
秦淮正疑惑,便有官兵的声音响起,将堵在布告栏前的民众驱赶出一条路来,手里正拿着一张罪状书。
等到官员贴好罪状书离开之后,布告栏又立刻被人群围堵住,严丝合缝的生怕什么消息跑了。
“叛国?徐有为是反贼啊!”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惊叫出声,令本来什么也看不见的人都知道了罪状书上写的东西。一时之间人声鼎沸,人群又开始激烈的讨论了起来。
秦淮一转头,发现方才已经走了的人又钻了回来,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认真地说:“嘶,没想到徐大人这种胆小怕事的,竟然还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说完还可惜了似的摇起了头。
秦淮道:“敢问阁下,贵姓?”
“秦小姐何苦明知故问呢?”